《四维演义》过客匆葱

96、第96章 第三种人

　　此时，海沁妍的话锋如同她最后那路剑法一般，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了罗啸天一开始提出的那个问题上：
　　“你可知师妹当年远赴格罗里亚大陆的使命？”
　　“知道啊…就是为了收我为徒嘛。”便宜师侄恬不知耻的道。
　　见这登徒子占了便宜还卖乖，仙子笑骂道：“美得你...师妹当年去格洛里亚大陆是为了遵守圣坊创始人汪仁秋先生的遗训：
　　世人皆知我圣德贤坊分为文武二宗。但鲜有人知圣坊的领导者除了明面上的文武二宗宗主外，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第三人”，这“第三人”在圣坊中的地位与文武二宗宗主可谓三足鼎立，但却没有正式的名号，据传这也是仁秋先生他老人家创立圣坊之初便定下的规矩。圣坊历来的传统是文武二宗宗主镇守圣坊后山，那‘第三人’则是隐藏真实身份，只身远赴异域传播光大我圣坊的教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便宜师侄手上的那个碧玉扳指，续道：
　　“这是当年仁秋先生为了向亚当夏尔神座致敬而给圣坊定下的规矩；你知道这一代圣坊的文宗宗主是忆安居士，嗯，她是我师叔…武宗宗主就是我。而叶师妹正是那‘第三人’…想来收你为徒是她当年一时少女心发作随手落下的一记闲子，现在看来似乎…效果还不错。”
　　说到这儿仙子顿了顿，神使大人立刻知情识趣的帮她续上茶。仙子有些满意的抿了一小口，续道：
　　“师妹远赴异域的另一个使命你可知是什么？便是找寻昔日郑国凡留下的传承...我圣德贤坊历代相传：
　　当年眼见帝国凋零在即，郑国凡让心腹将他最后几年研究出来的最宝贵的成果分散藏在云秦大陆之外的五处所在了…我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间‘旧书楼’就是我圣坊的最高重地，只有文武二宗宗主及叶师妹方可随意出入，我与师妹自幼便在此处读书修行，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我二人翻了个遍，压根就没有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所以赵康宁许诺给你个人的‘好处’嘛...完全就是糊弄你的。”仙子说到此节，似想起什么，粉脸上露出一丝颇堪玩味的笑意，道：
　　“你可知赵康宁给师叔开出的‘条件’又是什么？”
　　见她似有意卖了个关子，师侄立刻知情识趣的请教道：“晚辈愚钝，还请宗主示下。”
　　仙子惬意的又抿了一口茶，续道：“据他从‘私人渠道’了解到，郑国凡留下的传承极有可能藏在光明教会之中...而作为师妹的唯一传人，你这圣殿骑士自然逃不了干系，如圣坊支持他入主总统官邸，此事自是包在他赵某人身上…你小子早就被人盯上了还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我今夜怎会在此守株待兔？”
　　神使大人心道：“原来师伯你把我当成‘兔子’了…”嘴上却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接口道：“那师叔祖是支持赵康宁的了？”
　　说到忆安居士，海沁妍俏脸上浮现出一丝敬意，正色道：
　　“近年来，云秦庙堂和坊间一直有这样一种论调在悄然抬头：认为云秦社会近年来之所以会出现种种问题，寻根溯源，盖因打开了国门，与外界交流过多，泰西各国尤其是梅拉尼亚合众邦的种种光怪陆离的颓废思想一下子全涌了进来；相应的由于国内缺乏一个居于绝对主导地位的思想作为‘压舱石’，导致人心思变，世风日下…
　　有人据此认为在思想层面应当恢复帝国时代的传统，以我云秦五千年魔法文明之王统统御一切外来的声音；师叔近年来受这种思想影响颇深，话里话外不时流露出‘守成’和‘法祖’的意思…”
　　说到这儿她臻首低垂、秀眉微蹙，俏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神使大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这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似曾相识，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酸，下意识的便欲伸手为她捋顺飘落到耳际的几缕青丝。
　　似感应到了他的“企图”，海沁妍抬头瞪了这无法无天的便宜师侄一眼，却也并未真个动怒，续道：
　　“师叔说她近来多次重读云秦典籍，感慨良多...她发现：古代帝国在五千年的发展历程中，早已建立起了十分完美的思想体系；而后来之所以日趋式微，只因历朝历代总有个别皇帝和权臣自作聪明，胡作非为，任意创造‘新思想’，妄图拆了祖先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精神大厦，另起炉灶...结果旧房子拆掉了，新房子也没有建起来。民众心中却因此被种下了躁动不安的种子…
　　师叔以史为镜，认为外界涌入的种种光怪陆离的所谓新思想新理念，在我云秦五千年的法统面前不过萤火之光，只要充分挖掘善用祖宗留下的思想遗产，就足以解决当前遇到的所有问题…然而蛇无头不行，要回复五千年来的道统，就必须树立起一个居于绝对主导地位的思想领袖和精神象征，如格罗里亚大陆的光明教会和梅拉尼亚合众邦的自由女神。
　　而在云秦，我圣德贤坊作为古代文明火种最名正言顺的传承者，理应当仁不让的主动承担起、扮演好这个精神领袖的角色，所以师叔又据此认为圣坊应当恢复‘与天齐’的传统，在普通民众面前保持‘适当的’距离感和神秘感，如此方能令民众敬畏信服，领袖群伦…赵康宁的一些观点迎合了师叔的这种想法，他更多次在师叔面前明里暗里的表示若圣坊支持他当选，他一定不负师叔所望‘大干一场’…”
　　神使大人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口道：“那师伯就该多劝劝师叔祖，要她与那赵康宁划清界限才是啊。”
　　仙子道：“一来她是我师叔，她既然支持赵康宁，我总不好以下犯上公然与她唱反调；二来依圣坊的传统，历来‘文’在‘武’前，师妹又远赴异域不知所踪…在云秦传统的力量总是强大的。有说法认为，当年郑国凡之所以会拒绝下属拥戴他问鼎的提议，主要原因之一便是他认为在云秦拒绝变革的力量过于强势，即便成为名义上的云秦第一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今天看到你，我似乎发现了一丝新的可能性…”
　　想起克里斯长老的嘱托，神使大人与师伯话中的深意擦肩而过，急道：“可是以那赵康宁的精明，若师侄只同他虚与委蛇，他若日后顺利入主总统官邸，恐对西领地的精灵族不利，这又如何是好？”
　　海沁妍道：“这你倒不必担心，我已用占卜术对总统大选占卜了七七四十九次，没有一次的结果预示赵康宁能当选的。这占卜术是郑国凡晚期和艾萨克公爵合作研究出的新成果之一，效果还是灵验的，否则今夜我也不会在此逮到你了…只是另有一事要提醒你：
　　赵康宁身边似有一团巨大的黑影…说黑影或许不太恰当，更像是一种类似宇宙天地初开之时的‘混沌’那样的完全看不清楚的力量在守护他...我几次试图用魔法看清赵康宁的真面目，但都在关键时刻受到这股神秘力量的干扰功亏一篑…如果你日后要对赵康宁采取什么‘行动’，一定要小心。”
　　听她提及占卜术，师侄想起什么，又问：“师尊多年来一直杳无音讯，师伯可否卜算一下她的安危？”
　　仙子道：“占卜术也不是万能的，因为涉及到玄妙的时间与空间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只能估计个大概，或是看到与你想要结果有关的其他信息...多半得不出清楚的直接结论...”她品了口茶，续道：
　　“比如当年在格洛里亚大陆发生的那件重大变故，我也有所耳闻，事后更用占卜术卜问过多次师妹的安危，最清晰的一次就是算到你小子今夜会偷偷摸摸来到圣坊山门，其他时候都是一片扑朔迷离…好在师妹自幼便古灵精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的很多想法做法连我也完全搞不懂。说不定她躲起来了在暗中观察你和你捉迷藏也未可知，当你以为她出事了的时候她或许就会突然蹦出来吓你一跳，她从小就爱与人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的…看她把翠玉扳指都送给你了，就可知她也和你一样有些离经叛道，无怪收了你做弟子…”
　　“是的，师尊她最爱骗人了…”神使大人闻言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当年契阔，与子成说...一时之间有些故国神游脸热心跳。
　　见便宜师侄似开起了小差，海沁妍顿了顿，语气骤然转为严肃：
　　“说起来你身上的担子还真不轻啊：我圣德贤坊自仁秋先生肇始，至今已传承了十三代，但你可知你是翠玉扳指的第几位主人？”
　　“师尊未曾示下，正要请教师伯。”神使大人回过神来，正色请教道。
　　海沁妍道：“这碧玉扳指的第一任主人正是仁秋先生自己，当年他开创圣坊后，旋即命门下最出色的两位女弟子分任文武二宗宗主，自己则只身远赴异域游历，数十载音讯杳杳，据说在格洛里亚大陆及梅拉尼亚合众邦都曾有人见过他…
　　仁秋先生晚年叶落归根，仙逝之时将伴随自己游历异国他乡半生的碧玉扳指作为圣坊圣物之一传了下来，并立下这一规矩：
　　圣坊渠魁除文武二宗宗主外，还有一个没有正式称谓的‘第三人’；前两者由历代公认最德、才、貌三全的后山女弟子担任，第三人的产生则没有一定之规，自仁秋先生之后的第一代起，由圣坊弟子毛遂自荐，使命便是接过他老人家的衣钵，远赴异域光大圣坊教化，顺带找寻郑国凡的遗产…这‘第三人’的香火传承很简单，无论何人，只要回到圣坊山门出示碧玉扳指，并通过文宗或武宗宗主的考较，此人便是名正言顺的扳指新主人...
　　叶师妹正是仁秋先生仙逝数百载后毛遂自荐的第一人，算来你正是碧玉扳指的第三位主人。”
　　…
　　秉烛夜谈、良宵苦短，不知不觉间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仙子看了眼那天地间的第一抹亮，道：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这便送你出山门吧。眼下圣坊知道你的人已然不少，更有人想着落在你身上找出郑国凡的传承...若天亮后被人发现，我还真有点担心你下不了山了。”
　　神使大人闻言心下登时诚惶诚恐，对这仿若自天外飞来，仙山绝峰般的温柔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