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演义》过客匆葱

93、第93章 一枚硬币

　　有那么一瞬间，空间中的一切似乎完全失去了重量，时间也停止了流动。这一刻，充斥四周的仿佛是绝对的空虚、寂静和黑暗…一片死寂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陡然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紧随其后的的狂飙瞬间席卷了山顶的一切！
　　飞沙走石、烟尘大作中，一个微胖的身影如皮球般倒飞出十余丈，接连撞断了数颗碗口粗的大树方才停下，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后颓然坐倒在地。
　　只见神使大人左掌护在胸腹之际，此时兀自不断战抖，浑身上下的衣衫被无形的剑意切割出了无数细微的裂口，此刻正隐有鲜血溢出，鼻中更有两道血线汨汨流下…看来甚是狼狈。
　　那边厢海沁妍凝立原地倒似无事，只是她脸上的覆面轻纱此刻已然不知去向，露出那张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的绝世容颜，但见凤眉轻目、雪肤朱唇，美的不带一丝凡尘烟火气息，仿佛一个最深最美的梦境终于变成了现实…
　　罗啸天一时之间竟是看呆了，浑然忘了一身的内伤外患，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师伯真是美啊，和师尊可谓桃李芬芳各有所长，我…”细看师伯脸上神色却是变幻不定，极是古怪：
　　时而怒火冲天，时而隐现一抹小女儿般的娇羞；时而杀意大盛，时而又流露出一丝看透世情般的豁达和淡然，似乎陷入了极其激烈的情绪冲突之中…师侄心知此刻自己命悬一线，强自收敛心神，将欺师灭祖的亵渎旖念尽数抛诸脑后，悄悄摸出一颗药丸服下，同时暗自提聚起精神力凝神戒备。
　　不知过了多久，仙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旋即展颜一笑，她这一笑便如同春风吹化了残雪，原本陷入沉眠的天地万物仿佛在这倾城一笑之前都重新苏醒了过来……
　　“呼——”神使大人正看得出神，仙子随手抛过来一个白玉的小瓶，道：“刚才那一掌中使上了暗劲，用一般的疗伤药物和吐纳术可能会留下后患，这是本门秘制的内伤药，服下一颗可保无虞。”
　　神使大人受宠若惊，连声称谢并当即服下一颗，又听仙子道：“随我来——”话音未落只见她转身便走，罗啸天不敢怠慢，亦步亦趋的落后半个身位跟上。
　　行得片刻，见师伯似再无杀意，师侄“好心”的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条颜色和式样差不多的纱巾，小心翼翼的递到她面前：“师伯您的面纱…”
　　仙子闻言并未动怒，只轻描淡写的道：“那幅面纱已经戴了好多年，今夜被你这登徒子撕掉了怕也是天意…我方才也想通了，自己这张脸又不难看，又何必故作神秘的整日用面纱遮住呢？难道这样雾里看花自欺欺人就‘与天齐’了？倒不如就此大大方方的让世人看个分明，多少还得了几分‘与夫齐’的意思。”
　　神使大人闻言心中立时佩服的五体投地：“师伯为拯救世间民众于水火，不惜作此牺牲，可谓功德无量…她莫非是自然女神在尘世的化身？如此说来，本座与师伯可真是缘分不浅哪…”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仙子一边走一边问：“刚才你最后使出来的那套以命换命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罗啸天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正色道：
　　“师侄少年时曾读过一本描写云秦古代剑客的话本，受其中对一位擅长用剑的秘密警cha的描写启发，结合自己的实战心得，自创了一路‘剑法’，情急之间胡乱使了出来，贻笑大方倒让师伯见笑了。”
　　海沁妍道：“所谓剑者凶器，非圣人不能用之。剑术本来就是杀人之技，你能从话本中受到启发，结合自身实战心得自创剑法已殊为不易…我观你这路剑法一往无前，招招拼命，就算再强的对手骤见这般不要命的剑法，仓促之间也不免手忙脚乱，稍有闪失便会被你一剑封喉，更是深得‘剑术乃杀人术’的真谛。反倒是我剑法一味刻意讲究中正平和，倒有些着相了。”
　　“师伯谬赞，师侄最后还不是在您那路外圆内方、以柔克刚的剑术下一败涂地。”
　　仙子闻言却是摇摇头：“你最后之所以险些功亏一篑，问题不是出在剑法上，而是在你所用之剑上：你的剑法看似驳杂，其根基还是传承自我圣德贤坊正宗，纯以手腕发力带动剑走，讲究飘逸灵动、迅捷狠辣，单手使剑的招式居多，包括你自创的那路剑法也是如此…因此所用之剑以轻为宜，剑身设计上重心宜靠后，握柄长度适中大约一手半握，如我这柄‘雪骊’便是如此。”顿了顿又道：
　　“但你所用之剑却是光明教会神圣骑士的制式佩剑，剑身较长较重且重心靠前，手柄也较长；盖因光明教会的剑法中有不少双手持剑大劈大砍的动作，与我云秦剑术‘剑似飞凤’的剑理迥异，这种剑身设计有利于最大限度的发挥那种大开大阖剑招的威力，但你以此剑使讲究飘逸灵动的云秦剑术则不免有些别扭…你已经习惯了，平日或许感觉不明显。但是高手对决，一点极不起眼的差距都可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以你最后刺向我咽喉的那一剑为例，如果所用之剑轻上一些，剑招快上半分，只怕我便未必躲得开，根本就不会有使出最后那路剑法的机会。”
　　罗啸天仔细回忆二人交手时的种种细节，深以为然，募的又想起一事，正色求教道：
　　“最后那一击如用云秦宝剑的确可以快上半分，但是之前师侄是用光明教会的剑术，加上剑的长度和重量优势才侥幸化解了师伯的那路‘四分之一剑术’，这才险险从必败之境中争取到了发动最后那一击的机会…如若将所用之剑换作云秦宝剑，速度虽上去了，威力是否会相应降低，根本制造不出发动最后那一剑的机会呢？”
　　仙子闻言目露嘉许之色，随手拔出腰间佩剑递给神使大人：“你便用‘雪骊’使一路光明教会神圣骑士的剑法给我瞧瞧。”
　　神使大人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雪骊”，感觉剑柄上似乎还留着师伯的一丝体温…不由得心中一荡，偷眼看时只见仙子一双美目正带着丝促狭之色似笑非笑的望定了自己，饶是他皮糙肉厚此刻也不由得老脸一红，心道：“莫让师伯小觑了…”当下凝神静气摒弃杂念，郑重行了个礼后遂抖擞精神，仗剑而舞。
　　说到这光明教会神圣骑士的剑法，与讲究见招拆招的大多数云秦剑术流派不同，本无固定套路，一招一式都是应实战需要而发，与云秦剑术相比虽胜在更为易学实用，但也不免少了几分严谨美感。罗啸天却是另辟蹊径，居然参照云秦剑理将光明教会数十招威力最大的剑招编纂成了一路完整的剑法，此时用“雪骊”一气呵成的使将出来，真如行云流水一般，轻灵沉猛兼而有之。
　　神使大人一边不断加快剑招，一边回忆先前与师伯交手的情景，心道以此路剑术破解师伯的“四分剑术”，不过胜在出其不意，加之占了出招之际自然散发出的那股神圣庄严气息令她心神受制，变招略有凝滞的便宜，师伯只需稍一思索，以她功力只怕数招之间便会攻破自己剑路大开大阖之际露出的破绽…如今换了重心靠后且较轻的“雪骊”，剑招还是那些剑招，但原本攻守衔接之际难以消除的些破绽立时荡然无存，相应的威力却没有降低多少：因为依然可以双手持剑发招，反而更加迅捷凌厉…心中不禁对师伯的武学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使出最后一记犀利的“双手平突刺”，罗啸天正待收势，却见数丈外的仙子忽而素手微扬，一物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当胸袭来，心中一惊：“挡不住了…”持剑的手却比平日收势时快了半分，及时调转剑柄险险击落了袭来的“暗器”：一枚普通的云秦硬币。
　　神使大人微微一呆，旋即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雪骊送还给师伯，至于落到脚下的那枚硬币…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后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
　　他有些心虚的做完这一切，抬头却见仙子正自顾自的往前走，似乎对他的“小心思”并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