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演义》过客匆葱

141、第141章 逻辑悖论

　　“看样子总算赶上了…”一个稳重的声音好整以暇的在殿门口响起，狄奥基尼斯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门口的两个身影如散步般从容不迫的踱了进来。
　　其中一个颇有分量的身影抬手轻轻一招，地板上生死未知的怀钰似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拖拽，瞬间脱离狄奥基尼斯的掌握，平平的“滑”到了殿门口。
　　神使大人半跪于地，伸手按在怀钰胸口上，旋即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原本从容不迫的神态终于出现了一丝忧虑之色，神色郑重的对克里斯长老道：
　　“长老，拜托你了…”
　　后者见状也不啰嗦，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圣银十字架，双手捧在胸前，对着怀钰集中精神祈祷起来：
　　“伟大的至高神赫尔忒弭斯…”
　　“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你这个混进光明教会的死灵法师…还有你个为老不尊的精灵…你以为换了你们，结果就会不同？”说话间狄奥基尼斯神力斗发，已然挣脱了白骨樊笼脱困而出！
　　“换了我，结果自然不同。就是他，凭真才实学你也未必就赢得了…不过我并不打算亲自与你动手，你还不配…你不是自诩用魔法和武器都杀不死么？你自己一直不知道这其中有个致命的逻辑悖论，今天我就是来点醒你的…”一边如哲学家般说着晦涩难懂的话语，罗啸天一边从袖中摸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卷轴，小声呢喃几句后便将它扔在地上。
　　一阵闪光之后，一个高达五米，浑身土黄色的巨人摇摇晃晃的自地上站起。
　　“土傀儡！”看着缓缓向自己行来的土傀儡，狄奥基尼斯神色凝重，他正待有所动作，“吱吱吱——”几只外型怪异的魔法生物紧随其后出现在眼前，它们背生双翅、尾巴长而尖锐、头上还有两根角，而灰白色的皮肤就像是石像似的。尽管肌肤看似僵硬，它们的动作却流畅得不可思议。
　　这些怪物旋即振翅高高飞上了天空，似享受数百年来未曾体验的自由一般，以圆形的轨迹飞翔在宽广的大厅上空。
　　是石像鬼。
　　神使大人召唤出土傀儡与石像鬼后便缓缓走向厅门口，神色关切的看着兀自人事不省的怀钰。
　　那边厢，新的战斗再次打响！
　　高达五米的土傀儡居高临下俯视着狄奥基尼斯...旋即一拳当头砸下！
　　后者脸上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色，轻轻一退，已妙到颠毫的躲过了土傀儡惊天动地的一击。
　　他正欲反击，忽闻背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狄奥基尼斯闪电般的向右侧纵出丈余，同时迅速回头，只见一只石像鬼正尖叫着自空中向着他扑了下来。
　　狄奥基尼斯一声怒吼，右脚踏前半步，左臂挥起一记摆拳，带着奇异的呼啸声，猛然砸在这只石像鬼的身上！
　　见这全力一拳竟未能将这看似单薄的石像鬼轰成碎块，只将它击的飞了出去，狄奥基尼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定睛细看，才发现这些石像鬼身上都隐隐透着暗金色的条纹，显是用炼金术进行了强化。
　　狄奥基尼斯缓缓抬头，看着高空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唇角微绽，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轻蔑的笑容。
　　那边厢土傀儡一击不中，在原地转了一周，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旋即双手在胸前一合，再张开时，一道土龙贴地向着狄奥基尼斯袭去！
　　狄奥基尼斯轻松的向左边一闪便已躲过了土龙，旋即却发现自己撞在了一堵不知何时出现的厚重土墙之上！他向后一记肘击砸碎了土墙，正欲反击，只闻高空中又响起了“吱吱呀呀”的怪叫。
　　见石像鬼卷土重来，狄奥基尼斯一声狂吼，不进反退，闪电般扑入了石像鬼群中，身形在空气中带起道道残影！
　　这些石像鬼似乎知道他拳头的厉害，并不正面猛攻，只一味的纠缠游斗，试图消耗他的体力…狄奥基尼斯瞅准机会，卖个破绽，一脚蹬中一只靠得过近的石像鬼的胸膛，左手乘势卡住它的脖子，借势用力一扭，掰断了石像鬼的颈椎，这才让它彻底停止了挣扎。
　　下一瞬，他似背后生了眼睛一般，闪电般一个转身，猿臂疾探，将空中一只试图从后方偷袭的石像鬼拉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旋即一声暴喝，一脚踏碎了它的胸膛！
　　…
　　一口气打倒三只石像鬼后，狄奥基尼斯身上也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呼吸也已有些急促。
　　一旁的土傀儡见状默立一刻，忽然双手握拳，仰天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
　　随着这阵咆哮，一股无形的冲击波袭向狄奥基尼斯，后者立时面露痛苦之色…良久，土傀儡方才停止了咆哮，旋即迈着大步冲向了似已有些摇摇欲坠的对手，抬起大脚，重重一脚踩下！
　　轰！
　　它的的巨足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踏出了一个足有半米深的坑，飞溅的碎石逼得空中的石像鬼一时之间都不敢接近。
　　土傀儡不住追踪着迅若鬼魅的狄奥基尼斯，举手投足间带起罡风如刀，碎石如雨！空中还有数头迅捷的石像鬼与之相互应援，此来彼往。
　　“…已经到极限了么？一个人终究还是太勉强了…”一边间不容发的的躲避着土傀儡与石像鬼默契无间的分进合击，狄奥基尼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殿门口。
　　那个原本必死的云秦人此刻已被“神圣复元”治好了伤势，正有些虚弱的在那名精灵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看向此处。
　　…
　　“…我可以与你成为朋友么？”
　　“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要警惕，爱得太深的人会失去一切…”
　　“如此你仍要继续么？”
　　“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
　　一边有些麻木的与土傀儡和石像鬼继续缠斗，狄奥基尼斯一边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六千年的人生。
　　他有些惊讶的发现，尽管活了六千年，自己的无数轮人生竟是如此空虚…直到此时此刻，脑海中始终萦绕不去，真正抓得住，而又放不下的依然是这几句话…以及那双纯净而又炽烈，似乎对世界有着深沉的爱，饱含无比信念的眼神。
　　“或许你才是对的？是我太消极太偏激了…虽然你失败了，但你的失败都要高于他人的成功…虽然你只活了三十多岁，但你短暂的一生都在为了摆脱恐惧与无知而战，因此你是我见过最自由的人…尽管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的梦想，但光辉与荣耀永远属于那些追逐伟大梦想的人们…还有艾丝特尔，也不知道她短暂的一生过得幸不幸福…”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偏激，如此消极的？或许是六千年前那个火光熊熊的夜晚？在那一刻，在烈火中燃尽的不仅是那片森林，还有自己心中对人性的最后一丝希望？
　　“砰——”他稍一分神，胸口已然中了土傀儡势大力沉的一拳，伴着“咔啦咔啦”的骨裂声，狄奥基尼斯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远远飞了出去。一蓬血线从他的口鼻中飞洒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看来，今生到此为止了…”一记飞踢逼退几头追袭而至的石像鬼，转生者狄奥基尼斯一把抹去嘴边的鲜血，轻蔑的盯着迎面而来的巨影，喃喃自语道。
　　虽说这个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但自己的人生…终究是有意义的：毕竟六千年前曾与那样一个给人以无比希望的家伙成为了朋友，六千年以后又与一个有着同样眼神与信念的家伙毫无保留的大战了一场，更知晓了自己向来引以为无敌的力量中最致命的那个逻辑漏洞…
　　况且，自己还有卡蒂丝女神，只要这个丑恶、乏味、令人绝望的世界依然存在，女神就永远有彻底毁灭它的机会…自己也正是永远与这样的女神同在，或许这才是宇宙中最伟大、最终极的意义？
　　“终焉之女神卡蒂丝啊…请赐予您不肖的孩子最后一次力量吧！”转生者狄奥基尼斯口中高喊着终焉女神之名，舍弃了一切技巧与花招，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右拳之上，向着迎面而来，也是一拳击出的土傀儡直直迎上！
　　两个逐渐接近的拳头之间，空气似乎都有些畏惧，呼啸着纷纷逃离，形成了一条小团绝对的真空。
　　空间中的一切似突然失去了重力，附近的碎石灰尘不约而同的飘上了半空。
　　时间仿佛也静止了那么一瞬。
　　这一刻，世间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色彩，充斥于四周的，唯有绝对的黑暗、彻底的虚无…
　　“砰——”随着一声并不惊天动的闷响，土傀儡停了下来，仍旧保持着挥拳直击的动作一动不动，似乎呆住了。
　　“喀啦喀啦喀啦——”下一瞬间，只见土傀儡那如磨盘大的右拳上出现了道道细密的裂痕，旋即不断向四周扩散，紧接着，它的小臂上也出现了无数道裂纹…一切并未就此停止：只见这些裂纹迅速蔓延至上臂、肩膀、头颈…一眨眼的功夫，曾经不可一世的土傀儡便“啪”的一声化作无数砂砾崩解于地。
　　空中的几头石像鬼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闪电般落下追击，待触到不知何时出现在狄奥基尼斯身周的那个若有若无的暗红色光罩时，原本迅捷的石像鬼们霎时间凝立不动，呆若木鸡。这一刻，仿如时间之河已经凝固…忽然，石像鬼宛如失去了重量，一只接一只缓缓地落了下来，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全数化作了碎石。
　　“云秦人，你的确很令我…感动；不过这个宇宙迟早是要毁灭的，这一点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你，本想拯救这个世界，现在却要为了让它加速灭亡尽一份力了，还真是讽刺啊…”尽管右拳已完全变形，整条右臂也如死蛇般软弱无力的耷拉着，狄奥基尼斯似乎丝毫不以为意，更似感觉不到半分痛楚，面带微笑看着已然恢复精神的怀钰道。
　　“小心，这家伙要拼命…”神使大人话音未落，狄奥基尼斯周身的暗红色光芒骤然一阵涌动，十余丈外的怀钰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吸力…不，应该说是似乎空间忽然发生了乾坤大挪移，自己与狄奥基尼斯之间的距离在一股奇异的力量作用下骤然消失了！
　　这一过程是如此的迅速，连罗啸天与克里斯长老竟都来不及阻拦，怀钰的脑袋已经被高大的狄奥基尼斯紧紧握在了完好的左手中，整个人以一种看来异常屈辱的姿势被对方单手拎起高高举在半空。
　　好在怀钰头脑清醒，眼看那几头皮糙肉厚的石像鬼瞬间领了盒饭，心知此刻命悬人手，极是知机的没有再作无谓的挣扎以白白增加自己的屈辱感。
　　“云秦人，你虽然赢了，但我也没有输哦。这世间的一切，说到底终不过一场游戏罢了…”眼前的狄奥基尼斯不知何时浑身都已变得半透明，整个人若有若无，似通体由忽明忽暗的淡淡金色光芒凝成，看上去如同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这是他今生…或许是所有人生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旋即无穷无尽的金色光辉开始自狄奥基尼斯体内源源不绝的涌出…下一瞬间，一团亮至无法形容的金色光芒霎时将一切都淹没了，刺得殿内其余二人都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待金光消失之后，只见怀钰一个人瘫坐于地，满脸迷惘之色，似有些失魂落魄。
　　此刻，大殿中早已不见了狄奥基尼斯那昂藏的身影，那头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红发…他消失的如此彻底，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仿佛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般。
　　“贤弟，没事吧…”怀钰在神使大人提醒下回过神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又运了运气，发现伤势已然完全痊愈，力量也没有减少一丝一毫，似乎也没任何中了毒、诅咒或是生病之类的不适感。
　　但…他总感觉心底多了那么一抹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与不安，似乎自己与之前有所不同，但又说不清具体不同在哪里…
　　“没事…”怀钰有些恍惚的道。
　　“既然没事，那就继续，看来要抓紧了…”神使大人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神殿正中央的某扇“门”，以沉稳的声音催促道。
　　称其为“门”似乎勉强了一些，称之为“扭曲空间”似乎更为贴切：只见那处的空间以旋涡状扭曲，并不时流淌出灰色的雾气，只是那雾气似乎丝毫不受大殿中的风势影响，只是按照某种微妙的规律自顾自的不住摆动着…
　　怀钰有一种感觉，这座“门”正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下，似乎…正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宇宙之中…这让他情不自禁的联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炼金术普及读物中某只著名的半死不活的猫。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旋即坚定的抬步，当先向这扇“门”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