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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还有什么,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背靠当朝两座大山且一座比一座扎实,更令人高兴的事儿?

      温晚亭现下听春铃诉说她从前仿佛“将军家的傻女儿”的种种事迹,都能听得四平八稳。

      纵然她年少时怀揣着一颗为民除害的心,行事作风过于硬挺。但鉴于春铃一早便先将“你随意,我罩你”之事先同她说了,让她生出一股不是她不想迂回处事而是她压根不需要迂回的错觉来。

      这种令他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拿她怎样的感觉……诚然,有点爽。

      甚至于,温晚亭还生出兴趣多问了句:“如此,你说我从前所作所为皆有深意,是何深意呢?”

      春铃那说得眉飞色舞的神情当即一压,瞬时换上一副遥想当年的惆怅面容来。

      情绪切换之自如,表情把控之专业,令温晚亭叹为观止。

      是说当年,新帝顾锦琮登基仓促,朝堂局势混乱,人心动荡。那八方风雨,终是向着将军府席卷而来。

      温晚亭彼时不过豆蔻年华,偶然间在温决书房的窗格外听到父母商谈。

      大将军府从未卷入过皇权纷争,纵使温决手握重兵,却始终安分守己,本不该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却未料到先帝顾辰熙,驾崩之后神来一笔,给温将军府不声不响送了道遗诏。

      送旨之人是跟随先帝多年的太监总管,且回宫路上便吞金而亡,随先帝而去。

      当有心人细查先帝骤然薨逝的原因,意欲就此事作点文章时,阴差阳错从太监总管的徒弟口中,得知了先帝遗诏之事。

      然而太监总管能贴身服侍先帝多年,口风自然是一等一的严谨,纵然那小徒弟偶然瞥见他将明黄龙纹的诏书塞进怀里匆忙离宫,却无人知晓,那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此消息不胫而走,大将军府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也不知那遗诏暗藏了些什么要命的玄机,即便是那等危急存亡的时刻,温决都未曾想过将它祭出以解燃眉之急。

      他同温夫人商议的是,如何卸去手中泰半兵权,以宽帝心。

      温晚亭扭头就去问了她的教习夫子,什么是“以宽帝心”以及如何才能“以宽帝心”。

      彼时教习夫子卫以清,听闻她的问题后,眉头微蹙,怕解释不清便同她举了几个例子。

      就比如说,当朝位高权重的名门世家,族内总有那么一些青年才俊,明明颖悟绝伦,偏视金钱权力如粪土,一生闲云野鹤,从未入仕。

      并非他们不想入仕,而是他们不能入仕。这便是“以宽帝心”。

      又比如说,一些外封府邸的亲王,整日花前月下品茶遛鸟,致力于除了朝政以外一切不正经的事。这也是“以宽帝心”。

      可惜温晚亭并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青年才俊,亦不是自拥府邸的当朝亲王。但她自觉听懂了卫以清话中的深意,此番可以另辟蹊径。

      需知这兵权该如何交回皇帝手中,此间弯弯绕绕颇有讲究。

      若是平白无故直接冲进宫里双膝一跪,脑袋一磕,虎符一递,翌日新帝不仁苛待老臣的消息便会铺满京城。

      不仅无法打消皇帝的疑虑,甚至会让他觉得你在搞他。

      是以,须得寻个不大不小的错处,以“请罪”的名义将虎符上移,方是万全之策。

      而这错处,“大”不至于大到动摇将军府根基,“小”又不可小到压根呈不到御前,此间的度如何把控才是个难处。

      彼时的温晚亭也不知何来的自信,谁给的勇气,她觉得她可以。

      此后,她得了空便带着春铃她们去长街上来回溜达,誓要与街头巷尾内巡查的兵马司抢饭碗,路见不平便搅得鸡犬不宁,从不考虑对方家世背景,手法千奇百怪且直白粗暴,简直是把那些世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碾。

      自然,那些世家们也很想把她扔在地上碾。

      直至她父亲温决第五次替她进宫请罪时,同小皇帝之间顶着塑料君臣情,客客气气互相谦让了十几个来回,终是将怀里极为烫手的虎符交了上去,换来了大将军府至今安稳无虞。

      此时温晚亭再度回首过往,才发现当时行为举止处处稚嫩莽撞,所幸歪打正着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她还未来得及发自肺腑地唏嘘一番自己年少轻狂,那厢夏霜却揣着张面色凝重的脸行至跟前。
      “小姐,檀云那儿出事了。”

      待听完来龙去脉,温晚亭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未来得及唏嘘,因为她此番少不得又要出门稚嫩莽撞一番。

      檀云,便是当初被那负心状元郎骗财又骗心的清倌。

      温晚亭当时对付那状元郎的手段既高调又无礼,显然是她刻意为之,好歹她粗中有细,顾念到那状元郎仕途被毁恐要迁怒于檀云,便先一步将人从醉梦楼里赎出来,安顿在自己名下的香粉铺子里帮忙。

      夏霜来报时,正是一伙人在香粉铺子里寻衅滋事,进门后一言不发就动起手,檀云见情形不妙,赶紧遣人知会温将军府。

      等温晚亭到时,那铺子差不多被砸了泰半,香露混着脂粉在地上糊成姹紫嫣红的一堆,尖叫辱骂声此起彼伏,半扇门框摇摇欲坠,铺内伙计在漫天飞舞的琉璃瓦罐中边躲边喊,看热闹的人在门口围了三层。

      这些都是闹剧必备场景,唯一令她看不明白的是,为何有两个身着平民服饰的百姓,同那些小厮打扮的打砸团伙,斗得不可开交?

      不过现下温晚亭无心计较这些,她扶着春铃的手下了马车,蹙眉问道:“从前,我都如何说服这些寻衅滋事之人停手的?”

      春铃正在撸袖口的手顿了顿:“说服?您从前,哪一次是靠说服的?”

      也行……

      温晚亭递了个眼神,夏霜加入战局。

      那两个负责打头阵的暗卫起初阻拦小厮阻得漫不经心,毕竟他们的职责只是勘察情况拖延时间,若动起真格的,这种三脚猫功夫的小厮,他们一拳能揍哭几十个。

      如今温晚亭现身,他们才稍稍认真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那群小厮被一溜烟扔到了铺子门口。
      这群闹事的显然是有组织有纪律,眼见打不过便开始撒泼。此时才是闹剧的高潮,门口看热闹的小板凳都已备好,前排连瓜子都磕上了。

      那小厮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嚎:“这是家黑店呐!我家小姐,就是用了这家铺子的香粉,被毁了容貌!”

      温晚亭在一旁端端立着,觉得他这一声,洪亮有余,情感不足,若是带上些沙哑与哽咽,应当更为逼真。

      紧接着,排排趴的第二个小厮声嘶力竭:“如今我们不过来讨个说法,却叫人打了出来!”

      温晚亭摇摇头,声音是到位了,但是趴的姿势太过挺拔,少了些抱屈含冤的萧瑟之感。

      第三个小厮显然肩负大任,应当是这群人中的台柱子,神情姿势都比前两位熟练许多:“他们仗着东家是大将军府,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这脏水泼得明明白白。

      其余演技不太过硬的小厮,负责躺在地上边打滚边哼哼,配合着那三位的戏份,哼的声音时响时弱,时高时低,也算是尽了力。

      温晚亭见他们语焉不详,嚷得不清不楚,秉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精神,清了清嗓子:“说完了?说完了,便让你家主子出面,陪我去顺天府走一遭罢?”

      瞧瞧她这和善的口吻,还带着些许商量的意味,真是岁月使人平和。

      平和如她,眼见这群小厮愣了愣还想接着在地上打滚,当机立断让夏霜和春铃揪着他们的衣领往顺天府拎。

      果不其然,拎了没两步,正主现身了。

      不远处的街边停了辆宝马香车,那烟岚牡丹的绉纱被丫鬟掀起,走出一位女子。缕金海棠的羽缎罗裙逶迤拖地,鬓发斜插着紫玉千叶牡丹钗,月白细纱半遮面,只露了双眼角微挑的凤眼,此时正带着滔天怒火睨着不远处的温晚亭。

      春铃将手中提溜着的小厮随意往边上一扔,凑近温晚亭身边,附耳轻声道:“小姐,马车上有左都御史的府印。”

      左都御史府上仅有一女,唤作江玉仪。春铃今晨才说起过她,原本与那状元郎两家已是互换了庚帖,自出了那档子事儿,婚事便不了了之。

      纵使温晚亭收拾那状元郎是出于好心,但无意间还是下了左都御史府的面子,同这江玉仪之间,也算是有些龃龉。

      温晚亭听她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竟也有脸去找顺天府评理。”

      隔着面纱都能察觉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温晚亭懵得真情实感:“不然呢?”

      眼下这局势哪里是三言两语能掰扯清楚的,不交由顺天府处理,莫不是要她这个有记忆障碍之人表演个当场破案?

      江玉仪气得声音都抖了:“好……好!也不必你我二人前往,我这便遣人将顺天府尹请来,且看他当着众人的面,还要如何偏袒你大将军府。”

      温晚亭从善如流地应了,趁着等人的间隙,让春铃寻了檀云过来盘问。

      那檀云虽是出自风尘,一举一动却是端庄知礼的模样,冲着温晚亭行了个大礼,恭敬敛目道:“是檀云无用,此番又给恩人添麻烦了。”

      温晚亭摆摆手:“这哪能怪你,快起来,同我说说那香粉毁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檀云目露难色:“实不相瞒,那群小厮今日一到铺子,一言不发便开始砸东西,我也是方才从他嘴里听到香粉毁容一事。”

      她略微思索,接着道:“可这铺子内的香粉,方子从未变更过,怎的就他家小姐出了岔子。”

      乍一听倒像是江玉仪故意构陷,但她面纱下若当真是一张被毁容的脸,那代价未免过于惨痛,不符合这群世家小姐爱惜羽毛的本性。

      此等毫无头绪的民事纠纷,实在超出了她这位昔日女纨绔的能力范畴,温晚亭只能摆出一副蹙眉深思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发着呆。

      好在那顺天府尹听闻大将军府同左都御史府正在长街上干群架,当下惊得连轿辇都来不及备,策了匹马就往那里赶,一把老骨头险些被颠散。

      他一边颠,一边在心中大骂,那温晚亭素来是个惹事的胚子,好好的小姐不当,天天去长街上作妖,连累他一把年纪日日胆战心惊,保心丸简直拿来当饭吃,头发都快愁没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年,他被愁秃的头发还没养回来,这便又开始了?

      在天子脚下干群架?
      就不能给他个面子跑远点干?
      城外郊区,人烟稀少,最重要的是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考虑一下?

      他在马上被颠来簸去之际,觉得自己休致事宜,是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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