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7、第 7 章

　　那双兔子耳朵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于东升说话了。
　　“姐。”
　　还没来得及接对方就挂断了，高琳握着手机转身，“昂？”

　　于东升歪头打量着她的表情，慢慢说：“是你的男朋友吗？”
　　高琳努嘴点头，正打算给对方打回去，于东升接着道：“我能看看他的照片吗？”
　　也没什么不可以，高琳拿着手机走回来，屏幕封面就是她和诸正的合照，后者自然也是英俊的，侧面线条流畅，微笑着将嘴唇印在她脸上。

　　于东升微微歪了头，又说：“阿正，正哥，是吧。”
　　“是啊，”高琳挑眉调侃道：“哟，人还没搬过来呢就叫上正哥了。”
　　她也跟着于东升一起轻轻歪了头，兔耳朵耷下来半拉。

　　其实包租婆长相都跟可爱挂沾不上边，反而有一点儿恰到好处的混血感，嘴唇稍厚，是性感挂的。
　　而今晚他在学校超市门口看见的那个女孩儿，穿着跟大部分家庭良好的女孩子一样的品牌大衣，粉嫩带点婴儿肥的脸上因为陷入热恋，笑容像花一样。

　　普通至极，平凡至极。

　　于东升这么想着，原本未打算说出口的话竟就很自然地说了出来：“我觉得，他不会搬过来了。”
　　高琳疑惑皱眉：“你说什么？”

　　话已出口，于东升干脆就摆明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今天诸正跟另一个女孩儿在一起。”
　　走廊里一时安静下来，高琳已经卸了妆，眼皮垂下去，眼窝深宽，完全睁开来的时候，时常让人觉得大得过分。
　　她没有说话。

　　于东升犹豫了会儿，还是继续道：“姐，我没必要骗你，这对我也没好处，我确实看见……”
　　“怎么对你没好处？”高琳打断了他。
　　她语气不怎么客气，于东升倒也被激起了少许怒火，但还是忍耐着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确确实实看见诸正，你的男朋友，今晚跟另一个女孩在一起。”

　　高琳回身一个抱臂靠在了对面墙上，“哦，那真是谢谢你了，他跟我说过今儿要陪一个表妹。”
　　“他这么跟你说？”于东升皱起眉，“可我看见……”

　　怎么会，诸正跟她说，今天公司加班呢。
　　高琳摆摆手，“行了，别瞎操心，没交过女朋友吧？明天周末，回去过自己的夜生活吧。”
　　于东升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她这个态度就觉得有点儿来气，难得忘记自己千万别多管闲事的原则，硬是跟她拗上了，“我交过，我很清楚我今天见到的画面意味着什么，那女生一定不是什么表妹。”

　　“你有毛病吧！”高琳忽然提高了声音，“干你什么事儿啊？”
　　于东升握了握拳，也提高声音：“你这样逃避有什么意思？总要面对的。”
　　这么一说，高琳像是被触到什么开关，猛然松开环抱的双臂，“啪啪啪”地鼓掌，冷笑起来：“可以啊于东升，咱俩什么关系？我是你的甲方，你的房东，你以为多喝你两碗鸡汤，你就有资格管我的事儿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墨绿色的甲油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流动起来，“你再多嘴一句，立刻给我搬走。”

　　走廊里响彻巨大的关门声，这栋楼每层是四户，隔几米远的地方，邻居打开门，老头儿穿着白背心，不满道：“大半夜的瞎嚷嚷嘛呢！小年轻儿吵架连门都不知道关了？这年头……”
　　于东升没听完，弯腰道了歉进屋。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电脑的保护屏来回划着炫目的动画，他盯了一会儿，呵呵笑起来。
　　自己真是，瞎管什么闲事，惹得一身腥。

　　隔了两扇门的屋里，高琳怒气未消地一屁股坐上沙发，匀气儿就匀了半天，直到脚边传来塑料袋的撕扯声，她才低下头，看见西瓜舔芝士舔得正欢。
　　却没力气指责它了，将小家伙抱起来，用指肚擦掉嘴毛上沾的水珠，继续愣愣发神。

　　看见别人的对象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到底要不要告诉对方，这真是个亘古难题。

　　如果要问高琳，她的答案是……
　　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是通过彭玛丽认识诸正的，那晚上在夜店，丰台区高皇为自己庆生，宴请诸多狐朋狗友，彭玛丽似乎说过有个朋友留洋刚归来，但高琳也没在意，在舞池里舞得欢畅过头，竟然不小心扭了脚。
　　那么多人，那么多朋友没一个人发现，倒是一直坐在角落的那个男人，在众人呼喝着要敬她酒的时候起身，说让寿星陪他出去抽根烟。

　　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
　　高琳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她总能想起来，那个晚上在夜店门口众多豪车的簇拥下，诸正身后的霓虹闪烁，像披了五颜六色的星光。
　　他说：“受伤了就别逞强，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是跟她在一起三年的人，是她即将打算同居的男朋友，是没人发现她的不妥时告诉她不需要再逞强的温柔的人。
　　昨天，昨天他们还一起吃了饭，诸正一如既往地细心照顾到她每一个小习惯，他们还一起商量好了，这个周末就是搬家同居的日子。

　　高琳坐在沙发上，怀里有一团暖融融的小东西，手心痒酥酥，是西瓜伸出舌头在舔她的手。
　　她忽然微笑起来，伸了个懒腰。
　　“晚安小西瓜。”

　　*

　　周末的时候，高琳接到大学室友的电话，说这周会比较忙，问她能不能来帮忙。

　　她在菜市口有一家水果店，原本不怎么去，后来有事去过一次，被慧眼识珠的人民群众称之为“水果西施”，她不觉得土，反而认为很有意思，于是便常去，近日因为电梯事故，加上小西瓜刚到新家需要时间适应，她几乎都没有出门。

　　“我这儿挪不开身，这样吧，我跟玛丽说说，她会叫人去帮忙的。”高琳漫不经心按着电视遥控器。
　　挂了电话，她给彭玛丽打过去说完这事儿，又闲聊几句，彭玛丽说：“对了，诸正哥已经搬过来了吧？相处得怎么样？”
　　高琳伸长手臂搭上沙发靠背，随意道：“没呢，有点事儿耽误了。”
　　“什么事儿啊？”

　　高琳垂下眼皮，小西瓜正在她腿上撒欢。
　　她说：“没什么，有空再聊吧，小伙儿可着急了，你赶紧找人去店里帮忙吧。”

　　这头彭玛丽挂完电话，却没找什么人，换了身方便衣服，自己去了高琳在菜市口的水果店。
　　跟店里忙了大半天，晚上多了两个人接班，总算是有点闲暇，店里打工的小妹叫了外卖，请彭玛丽一起吃。
　　彭玛丽礼貌地笑着说：“我最近减肥呢。”

　　小妹惊恐道：“玛丽姐，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我天哪，你们这些瘦子太伤人了。”
　　她说完还用手捂住心口做痛苦状，彭玛丽笑而不语，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她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很土。

　　身边的朋友们，包括高琳都叫她英文名Saiah。但是表面上这么叫，高琳店里的人却总是无意间叫她中文名。
　　“高姐最近忙着准备跟男朋友同居呢。”彭玛丽托腮，手指间捏起桌上多肉的一片叶子。
　　小妹嘴里塞得鼓囊囊的，“是吗？她好像说过的。”
　　彭玛丽语气带上点担忧：“但是说好这个周末搬家，好像出了点什么事儿。”

　　“什么什么，怎么了？”小妹眼里顿时绽出精光。
　　彭玛丽又说：“我也不知道，高姐不愿意告诉我呢。”
　　小妹眼里的光暗淡下去，随即在扫到对面某一处时又亮起来，兴奋地用手肘去碰彭玛丽，“玛丽姐，你知道吗？咱菜市口新来了个超帅的小哥。”

　　彭玛丽不动声色侧身躲过她的触碰，无意道：“是吗？”
　　小妹双手捧腮，幸福地说：“自从以前那个贴膜小哥走了以后，我就最多只能看那个卖猪肉的和包子铺的弟弟养眼了，没想到老天爷如此厚待我，正好对面又来了个卖烤串儿的，长得可带劲儿了，比大妞还漂亮呢。”

　　听小妹聊了足有十分钟的菜市口男神，彭玛丽终于耐心耗尽，微笑着起身道别。
　　但也许是听太久了，走出水果店她还是不经意往对面摆摊的地儿瞟了一眼，却意外见着一个熟人。

　　彭玛丽回身从店里要了杯鲜榨的甘蔗汁，穿过路面走到卖羊肉串的男人面前。

　　于东升正热火朝天地接客呢，一边摆东西的小桌旁却突然靠进来一个人，他随意道：“来点宵夜吗？”
　　却只收到一声轻轻柔柔的笑。
　　他于百忙之中转头一看，没太在意，只多加了句招呼，“玛丽姐啊，你也吃烧烤？”

　　彭玛丽没收到预想中的反应，微微皱了眉，说：“我不吃，来打个招呼。”
　　见于东升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她又补充道：“这是我们店鲜榨的甘蔗汁，忙这半天累了吧，请你喝。”
　　于东升看也没看她，双手捏着烤串迅速翻动着，礼貌微笑道：“谢谢玛丽姐，以后等您想吃了随时来。”

　　他一口一个玛丽姐，彭玛丽听着不甚舒服，加之周围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难免受到身体磕碰，终于懒得再客套，径直转身离开了。

　　等那股跟女人外表一样轻轻柔柔的香水味淡去之后，于东升才抬起眼扫了扫她的背影，随即发出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