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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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进站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雪，在一片混沌的介乎青与紫的暮色中，雪花仿佛是从星星上飘下来的，它们一点一点落到地上，也像星星一般烁亮。夏塔吉尔的冬天一向来得比莫斯科早，诺尔维克掸了掸粘在衣襟上的零星雪花，拎着行李上了火车。
或者是时间天气什么的原因，车厢里的人并不多，他们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座位上，透过那些不甚洁净的包厢玻璃可以看见乘客们大都挂着一幅相似的冷漠表情。诺尔维克默默将旅行箱塞进座椅下，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前放进去的小说。那本《堂吉诃德》他只看了一半，现在正好用来消磨掉车上的枯燥时光。
火车一直在飞驰，伴随着列车轰鸣声的还有黑夜女神降落在广阔西伯利亚平原上的羽翼。窗外墨色一片，只有远处农户的灯火间或一闪，而后又迅速没入苍茫的夜色之中。诺尔维克沉浸在悲怆骑士的妄想①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有谁已经拉开了自己包厢的门。
“请问，我能坐这里吗？”诺尔维克吓了一跳，他诧异的抬头，发现一个高挑的年轻人正微笑的望着自己。诺尔维克不自在的合上小说，咳嗽一声：“当然……噢，我是说您请坐。”来人彬彬有礼的道过谢，便坐到了诺尔维克的对面。
那个陌生的青年或许是贵族的后裔，诺尔维克无聊的猜测着，毕竟在囚禁了沙皇的俄国已经很少有人会留着那样的长发了。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说真的这对他很合适。
“我不太习惯坐火车……”坐在对面的人有些羞涩的开口，“我总是试图和别人说点什么，但他们好像都把我当怪物。”
那是当然！在整个北方没有人会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不过，诺尔维克并没有把这些说出来，他只是含糊的点点头：“有些人是这样，但你不用担心。”
“您真是个好人。”青年望向窗外，“雪下得太大了，火车不会晚点吧？”
诺尔维克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黑洞洞的窗口，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到的。但不等诺尔维克反应过来对方又开口了：“皇帝陛下向来厌恶不守时的人，如果我迟到了，他一定会更加严厉的处罚我。”
“皇帝？该死，你在开什么玩笑！”诺尔维克怀疑的看着这个俊美的旅客，又迅速向周围看了看，直到他确定找不出有任何人躲在暗处看自己的笑话。“你在演戏？这可太荒唐了！”
“您在怀疑我的诚实？先生！您这是对一个贵族最恶毒的侮辱！我，奥伦堡伯爵，弗拉斯科·亚历山大·舒伊斯基记住您的话了！”愤怒的青年猛地站起来向厢外走去。或许是由于激动，他的眼角浮现出一点点浅红，这让他的容貌显出了一种生动的艳丽。诺尔维克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诺尔维克觉得自己简直是中了邪，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竟然也跟着这个奇怪的家伙一起犯傻。但至少要把他留住，诺尔维克现在的感觉奇怪极了，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浮出，他仿佛在某个地方听说过这个人，看来他最好求证一下。
弗拉斯科犹豫的站在一边，最后他还是坐了下来，那用银色绸带绑住的头发滑落下来搭在他的肩上，衬着精致的黑色呢子大衣在火车惨白的灯光下红得耀眼。
“您犯过什么错呢？火车如果晚点，那可是天气的过错。陛下会理解的。”诺尔维克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语气。
“不，陛下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他是因为……”弗拉斯科突然苦恼的绞紧了眉头,“上帝啊，我不能说。”
“噢，那可真遗憾。”诺尔维克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因为他听见车厢外有人正在暴躁的嚷嚷，他拉开厢门，“嘿！伙计出什么事啦？”
“那群混蛋！他们想把我们扔在叶卡捷琳堡！懦夫！”显然这位乘客喝了不少酒，他口齿不清的喊叫震得玻璃嗡嗡作响。诺尔维克无奈的摇摇头，接着他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矮胖女人费力的跑了过来：“抱歉先生！雪下大了，我们得在叶卡捷琳堡停车。”
“好吧，我想那时我已经到站了。”诺尔维克眨眨眼睛又把头缩了回去。
“这太可怕了。”弗拉斯科颓丧的将脸埋在手里，“我会完蛋的！”
冬天一来，俄国的白天就短得可怜。诺尔维克下了火车打开怀表，上面的指针显示出此时正是上午，但候车通道的灯光显然比天空亮多了。他回头看了看弗拉斯科：“天气可真坏，要到我家来么？”
尽管不大情愿，但可怜的奥伦堡伯爵先生别无选择，因为他被塞进了汽车。没错，是诺尔维克把他塞进了汽车。
“来一杯伏特加？”诺尔维克摇着手里的杯子。
“谢谢。”弗拉斯科喝了一口，“我被流放……虽然我从来没有碰过丹麦大使夫人一个指头。”
“被诬陷？”诺尔维克的目光在书架上扫过。
“……”弗拉斯科晃了晃，杯子里透明的液体也跟着荡起来。
突然，诺尔维克站了起来，他伸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从弗拉斯科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书封面上烫金的题目——《沙俄史》。
“对不起……您在做什么？”
诺尔维克根本不理会伯爵的好奇心他快速的翻动着手里的书，随后一切又突然戛然而止——诺尔维克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青年，直到弗拉斯科再也受不了他的表情，将那本厚重的黑皮书夺了过去。
“天哪!我一定是疯了!”很快，伯爵手里的《沙俄史》便啪的砸在了地上，他姣好的脸上则全是惊恐，“我失踪了？不，我一直呆在火车上！您在恶作剧吗？先生！”
“这是历史，奥伦堡伯爵，您可以看看日历现在是1917年5月8日，沙皇在2个月前就被推翻了。”诺尔维克摁住颤抖的弗拉斯科，“而早在50年前你就失踪了，在那列火车上，你成了一个谜……但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确实还在这里，只是对于你同时代的人你消失了。”
青年的眼泪仍在缓慢的从他那琥珀色的眼睛里渗出：“没有回去的办法么？”诺尔维克沿着弗拉斯科的脸颊揩去泪水，一种抚摩温润象牙的感触从他的指尖传来，让他不由得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我想是的。”诺尔维克又强调了一遍，“这是历史。”
“可我总得活下去吧。”弗拉斯科叹了口气，他想挣脱诺尔维克的怀抱，不过，对方手臂似乎比他想象的有力得多。伯爵疑惑的看向诺尔维克，却在对上那个年轻男人黑色的瞳孔时愣住了。
“那么，就请住在我这里吧，弗拉斯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