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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廿十三章(3)琴中之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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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中能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能喝到如此醇香的美酒,还有十二位绝色佳人翩翩起舞,这有谁能相信?
琴是一种灵性的东西,弹奏时需焚香静心,环境幽雅,才能发出美妙的声音,在这阴森恐怖的大牢中,操琴者又是一种什么心境?这恐怕很难说清楚。
只见巧巧艳丽不可方物的脸上毫无表情,纤纤素手行云流水般滑过琴弦,琴声回荡在牢房内,令人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曲终了,蓝衣轻轻鼓起掌来,“姑娘好指法亦深得琴中三昧,能将琴声与环境结合起来,情景交融,好极了!只可惜,姑娘琴韵之中包含的幽怨之情过于浓厚,而少了几许杀伐之意,使其欢快章节也变得无奈与凄凉,却少了原曲中的悲壮与豪迈……”话音末落,只听“铮”然声响,琴弦忽然断了。
巧巧深如秋水的眸子扫了蓝衣一眼,然后款伸玉手,旁边早有一女子递过一根琴弦。她慢慢按着琴弦,一边开口问道:“请问公子,可从琴声中听出了什么?”
“姑娘所弹之曲,应该就是塞外广为流传的《祝捷》!”蓝衣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据说,此曲是一从军的艺人所谱写,主曲以明畅旋律庆祝一次战事的胜利,辅以冷月角鼓之声,让人联想到塞外战场上战旗、白骨、折戈戟断和没有散尽的袅袅狼烟,特别是中间部分有几处惹隐惹现地加以几声狼嚎,更突出了战事之残酷,将征人的辛酸和斑斑血泪,表现的淋漓尽致。一人的大捷,却以数以万计将士的鲜血和累累白骨为代价,所以此曲的余韵深处,实则是表达了一位普通人对于开疆的忿恨以及思乡的一种心情,欢快中凝结沉重,豪迈中绽现悲哀,悲壮中渗透着无奈,是弱者对于现状的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血泪倾诉。在下说的对否?”
这一番话说完,巧巧呆住了,保括钱九命和尤二郎也目瞪口呆,他们都没有想到,蓝衣居然对音律也有了解。片刻,巧巧才重新调试琴音,“真没想到,草莽江湖之中竟有深知此曲者!巧巧虽然弹此《祝捷》多年,对此曲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听君一番高论,巧巧才恍然大悟!”说完,站起身款款一礼,“多谢公子指点之德,巧巧没齿难忘。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一定就是蓝衣蓝公子,而这边就是钱公子和尤公子,今天能在此阴森大牢之中碰到一位知已,实乃是巧巧之幸也!”
“惭愧!”蓝衣苦笑一声,“在下虽然生在江湖,却……却正值兵马动荡不安的时候,对于无休无止的杀伐和血流成河的战场早已是司空见惯,对于此曲也是听得耳熟能祥,对生与死也有较深的体会,却未必是姑娘所说的知音。”
巧巧笑了,大牢内仿佛灿烂起来,她看看孟飞又看看蓝衣,轻启朱唇说道:“现在,巧巧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孟飞冷冷地问。
巧巧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讥讽之色,“音律是一种最能考验人品性的东西,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美好的,他听到音律就能想到世间美好的东西,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所体验的。一个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从音律中获得美的享受,更不可能有颗善良的心。被说成是坏人的未必就是坏人,视自己是好人并用金钱装饰,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做是好人!”
蓝衣笑了起来,“姑娘所言极是!不过,在下现在就是恶人,想必你一定听说了我们的事。”
“蓝公子,你错了!”巧巧嫣然一笑,“至少,巧巧明白你绝对不是恶人,只不过是被恶人囚禁在此地罢了。”说到这里,她黑亮的眸子扫了孟飞一眼,缓缓叹了口气,“好了,蓝公子,巧巧今天为你弹一首《广陵散》,请公子品评一下。”
《广陵散》?众人一怔。尤二郎失声叫了起来,“姑娘你会弹广陵散?”
巧巧点点头,命人点上檀香,才道:“正是!小女子获得此曲纯属偶然,当时也并不知道就是广陵散。后来,巧巧翻阅了无数典籍加以考证,才确定就是此曲。”
孟飞的脸色阴沉下来,“你从没有对我说过!”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这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在他的心中,巧巧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有权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也最恨她有事瞒着他。他心中想法,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巧巧,如果他心爱的女人有事瞒着他,就是自寻死路,他会毫不留情杀死她。
颇令他吃惊地是,巧巧好像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一丝恐惧之意,脸上还挂着少有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孟飞也是第一次见到,两年之中他从没有见过她笑过一次。她的笑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动人心魄,又是那样的令人清纯。然而,孟飞看在眼里,却如针刺一般浑身难受,他觉得那笑容令人恼怒,那笑容里还有对他莫大的讽刺和嘲弄,令他恨不得立刻将这张美艳绝伦的脸一拳打的稀烂。
只见巧巧笑了笑,才回答了他的问话,“和你说了又能怎样,你是不会明白的!其实,操琴者不同江湖人物,用拳的高手喜欢用拳的对手,用刀的名家喜欢用刀的敌人。而操琴者只会为知音弹奏,否则,便会辜负了这具有灵性的琴,辜负了琴韵,对于绿玉琴这样的名琴,更是一种践踏!”
“孟某花了五千两黄金买下绿玉琴,你认为孟某不懂琴韵?”
巧巧淡淡一笑,“我何尝不想你能懂?可惜,你所喜欢的,只不过是有名的东西罢了,对于其它的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巧巧艺馆每天都有不少豪门公子花重金听我弹琴,他们所图的只不过是在听我弹琴罢了,你认为他们懂的琴韵?他们不懂,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弹琴,你认为与那些人相比,会强到那里去。琴为雅器,当为雅者而弹,象《广陵散》这样失传数百年之久的名曲,纵然弹给你听,又能听出什么?也许,听到你耳朵里,只不过是琴发出的声音而已。”
听到这里,蓝衣不禁抚掌大笑,“姑娘妙论,令蓝衣当浮一大白!昔年伯牙断琴,是痛惜知音已逝,再没有可以对之以弹的人而做出的悲伤之举,痛惜高山流水从此再无人能听懂。对于一个只知杀人的杀手来说,恐怕最无聊的事就是听琴,而对于操琴而言,无疑是对牛弹琴罢了,哈哈哈……”
的确,孟飞对琴一窍不通,巧巧所说的一点没错。他喜欢拥有有名的东西,喜欢指使别人服从他的安排,同时也喜欢听她弹琴。可是,他听不出到底有什么好,但是从不忘与众人一起鼓掌叫好。两人所言令孟飞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有汗水在他的额头滑落,那是被别人看穿流下的冷汗,一种无法掩饰的尴尬和怒火在他胸中巨烈燃烧,杀气在他青蒙蒙的眼神中流泻。“废话少说,弹琴吧!”
巧巧视而未见,长长出了一口气,纤纤玉指轻抚琴弦,一阵古朴、激越的音符跳跃而出,在阴沉沉的牢房内回荡,众人闻之无不精神为之一震……
良久,一曲终了。即无人说话,也无人大声呼吸,他们甚至忘记了鼓掌。在每个人的耳际,似乎还不断传来那悠扬琴声。
巧巧慢慢站了起来,复将绿玉琴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抚摸着,美艳的脸上显出一种很复杂的神色。
钱九命眉头一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手指不由得轻轻的有节奏地缓缓抖动,却不知该怎么办,一脸困惑地望着她。果然,就见巧巧高高举起绿玉琴,用力甩向牢房的石壁,“啪”地一声,名贵绝伦的绿玉琴顿时四分五裂。
这一声巨响,把众人从沉醉中惊醒。孟飞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巧巧,你想干什么?”五千两黄金买下的绿玉琴,是送给佳人的,居然就这样碎了,孟飞如何不痛心?
巧巧瑶鼻中哼了一声,“明天,蓝公子就要被杀死了,知音将逝,留琴又有何用?孟飞,本姑娘早已知道你的想法,又何必惺惺作态,在弹《广陵散》时,你就已经起了杀心。”说到这里,她那张美艳的脸上突然罩上一层寒冰,“实话告诉你,本姑娘一直在寻找机会杀了你,替枉死的父母报仇雪恨。可惜,时至今日才发现,我永远都没有机会。
“我……我几时杀了你父母?”孟飞一脸错愕之色。
巧巧冷冷一笑,“你凶残成性,杀人无数,又如何记得洛阳酒楼上卖唱的年迈夫妇?当年,你初出江湖,就因为嫌恶两人的琴声而痛下杀手。怎么,忘了吗?”
孟飞慢慢坐下,青蒙蒙的眼神盯着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不知在想什么。他的双手扶的膝盖上,手指在轻轻地抖动。
钱九命慢慢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在黄泉路上又多了一个伴儿,还能欣赏到千古绝唱广陵散,真是好极了!”
“难道,你们不打算逃出去?”孟飞问。
蓝衣和尤二郎同时摇头,“没有!”
孟飞一怔,“你们可知明天会怎样?”
“我们会死!”钱九命淡淡说道。
孟飞忽然叹了口气,“你们将在明天正午在闹市问斩,罪名是处决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