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T》口合

1、一

　　我后悔昨日午夜的狂欢，它使我未能在太阳升起前苏醒，呼呼大睡之中，父亲已经踏上楼梯，我浑然不知，他的鼻孔已经涨到能当作盛粥的容器，当皮鞭打在我的脸上之时，我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我大叫一声从床上蹦下来，然后跪到地上拼命求饶：“父亲！原谅我！原谅您的儿子！”
　　皮鞭的抽打并没有结束，甚至愈发猛烈，“给我起来！！你该跪的不是我！你这个废物！”
　　我知道废物这个词，它是用来形容人的，但我只是也许是人，可既然父亲这样形容我，我也只能去迎从。
　　我从地上爬起来，痛哭着求饶：“父亲！请允许您的废物儿子去外面跪一整天！”
　　父亲扇了我一巴掌，“没人会给你送饭！”
　　我被狠狠地踹出屋子，几乎是从楼梯上直接滚下去的，可我并没有因为脑袋流血而停止行动，我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看到我其他十个兄弟姐妹投来或是同情或是愤怒或是讥笑的表情，我只能视而不见，我跪在那条中央路旁，声泪俱下：“我们是不会死的，但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死！”身后传来笑声。
　　我深感不公，如果这一幕被父亲瞧见，他一定会用皮鞭狠狠地抽打那几个偷笑的人。话说起来，昨日夜里是二姐和四哥带着我去了海边，海里的女人坦胸露乳，当然，这个词在这里并不含贬义，因为下海总不能穿着衣服。男人们亦光着身子，闪烁的灯光与劲爆的音乐结合中，他们嬉水舞蹈，顺便大胆地揩油。
　　“你也该懂得享受了。”四哥对我说，对二姐使了个眼色，二姐将我往海里推去。
　　我以为她是让我游泳，便脱了衣服下了水，当我刚开始做准备运动时，一个女人端着酒杯扭着丰满的身材朝我走来，二姐拍拍我的肩膀，朝四哥走去......
　　我又看向眼前的女性，她精致的五官和眼里透露着的神采吸引了我，我们沉默了很久，她突然开口：“你在看什么？”
　　“您的眼睛真漂亮。”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她矜持地捂着嘴笑了一声，“你是...新来的？”
　　“也许吧。”
　　她又笑了一声，这次没有捂嘴，“你叫什么名字？”
　　“悉，十一。”
　　她晃了晃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靠近我的脸......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但我很反感这样喝酒，因为酒都流了出来，还有，她并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当我告诉二姐他们是时候回去的时候，“别担心，出了事我们一起罚。”这是他们给我的承诺。
　　那使我悬着的心放下了。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回了家，我不敢睡觉，因为我已经要困死了，一旦睡着就不可能在太阳升起前醒来，二姐发誓她会叫我起床，于是我才敢倒头就睡，以至于发生了刚才的惨状。

　　我对着太阳忏悔着，身后的他们已经有说有笑地去吃早饭了。
　　晌午时阳光毒的厉害，但我不敢去擦汗，父亲说那是太阳对我们的恩惠。
　　骑着车子在中央路行驶的人并不会嘲笑我，因为跪拜太阳是一件尊严的事。当手巾抵在我的额头时我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团光，便失去了知觉。

　　我睁开眼睛，以为自己会躺在床上，而不然，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迷迷糊糊中，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占据了我的脑袋。
　　“出现问题最重要的是交流，不能直接用粗暴的方式来解决！”
　　“我不需要解决问题！我是在惩罚他忽视了如此庄严的事情，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这样的惩罚只会显得您非常愚昧！”
　　“我由不得你这个陌生人来评判！滚出我的家！”
　　我被踢了一脚。
　　“我当然会走，但前提是您的儿子需要休息！”
　　“请重复你说的话，那是我的儿子！”
　　我被人提了起来，几乎是被拖着走，我踉跄几步没被带倒，被父亲推到楼梯上，“爬回你的房间！”
　　我快步上了楼梯，在即将进屋之前看向楼下，我想看看那个人的样子，那肯定是个不太会吵架的人，戴着眼镜，斯文俊逸，在看向我的那一刻露出微笑。
　　我开始慌了，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父亲也说他是陌生人，他喜欢我吗？想接近我？或者他看到我们家的别墅，想顺手偷走些什么？我询问着自己的内心，当我颤颤巍巍走到房内，我发现我错了，他什么都不想，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不敢休息，因为楼下已停止了争吵声，那个人可能已经走了，而父亲很快就会把我揪到楼下去。不出所料，不过这次父亲聪明了些，他把我带向了后花园，在那里，阳光丝毫不减它的威力，却少了父亲口中多管闲事的人。
　　我坚持到了晚饭时间，听到保姆来叫我去吃饭，我甚至要狠狠地拥抱她，我平时并没有多照顾她，她居然会偷偷给我留饭，当我心惊胆战地进了屋，却看到父亲严肃的神情，端坐在餐桌的尽端，身旁是带着和蔼笑容的母亲，我明白了，定是母亲费劲口舌替我求情了。
　　那是一张很长的餐桌，两侧坐着我十个兄弟姐妹，一头是我的爸妈，另一头是属于我的座位，我简直要饿死了，只顾埋着头狼吞虎咽，突然听到父亲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抬起头，对向一桌之隔的父亲的脸，他的五官不再凝皱，只平静地看着我，怕不是出现了幻觉，我竟觉得那眼神中，有一丝丝的怜悯......他摇了摇头，招呼保姆收拾桌子。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原因我自己也不明白，恐慌、悲痛、愤怒、疑惑，以及一丝丝的兴奋占据我的脑袋，我无声地嘶吼哭泣着，其实就是呆滞。
　　父亲没有再理会我，我继续做着我原本会在这个时间做的事，在后花园那颗大树下坐着，背对着一切，安静地倚在那里，即使父亲常说如果我再一直那样坐着他就把那棵树给砍了，但我并不害怕，那只是恐吓，就像大人面对哭闹的孩子一样，他们会说，如果你再哭，我就把你扔掉。这是一样的。
　　我决定试试这招，于是在二姐他们再次找到我，并极力邀请我再次去海边时，我开始了恐吓：“如果你们再邀请我，我就把你们的事告诉父亲。”
　　可是结果不尽人意，我不仅被狠狠揍了一顿，还收到了恐吓：“如果你敢说，我们会把你绑起来扔到海里喂鱼，再告诉父亲是因为你半夜到海边疯玩。”
　　这根本不会吓到我，如果他们不说后半句的话。

　　我不应该闲着，我准备去找镇里的灵婆，其实只是一位老婆婆，灵婆只是我给她起的昵称，我经常找她交谈。
　　我狂奔着到了灵婆的家，她依旧窝在那张单人沙发上睡觉，我轻轻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听着她轻盈的呼噜声，我慢慢靠近她，手指接近她的鼻子，一下子捏住尖尖的鼻头，只一下又松开，她笑着睁开眼，“啊哈哈...混小子...”
　　我笑着躲开她挥向我的手，动作娴熟地盘起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把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她抚摸着我的脑袋，“你今天很开心，孩子。”
　　我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摇摇头：“糟透了。”
　　“不不不，一定发生了值得高兴的事。”
　　“我只能告诉你我被父亲用皮鞭抽打后，又从楼梯滚了下来。”
　　“我可怜的悉...”她把头抵向我并用手抚摸着我的脸。
　　我很享受现在，亲切的话语和温柔的动作使我沉溺，这也是我常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但还是有开心的事的对吗？”她坚持着。
　　我有些不耐烦，想结束这个话题，“是的，我正在被这个世界最慈祥的婆婆抚摸。”
　　“啊哈哈哈...谢谢夸奖，悉。”她双手捧起我的脸，同我对视着，“悉。不要去一直想那些糟糕的事，不然还不如去死。如果你每天都如同活在地狱，那么当你抬头看到阳光，你就是幸福的。”
　　我垂下眼眸。
　　“当然，除非你是个盲人。”
　　我笑了。
　　婆婆没在出声，我从她的手掌间挣脱出来，背对着她倚在沙发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人。”
　　“嗯。”
　　“一个很善良的人。”
　　我偏过头看了眼婆婆，她只是平静地微笑着，等待着下文。
　　“啊...”我揉了揉头发，“我因错过跪拜而被父亲罚跪，晌午阳光太毒，他...应该是路过，然后给我擦汗后来我晕，晕了过去...他知道原因后跟我父亲吵了一架好了故事结束真矫情，好的我承认我不擅长讲故事！不，不不不您不能笑，我可能不太礼貌但您笑起来是不会好看的！您的门牙都没了...”
　　我站起来直视着她，她还在咯咯咯地乐着。
　　当她终于停止笑声，我无奈地问：“这么搞笑吗？”
　　“不不不，”她否认着，“傻孩子，我只是在替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