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血衣》天下之白

1、人皮血衣

　　“听人说那姓顾的小子在皇城一役败北后就没了踪迹。”
　　“他现在还不是丧家之犬，不管是曾被他害过还是没有害过的，谁不想棒打落水狗，做一回英雄。”
　　“嘘，小声点，这个……这个叫替天行道，不能叫棒打落水狗……”
　　“哈，别自欺欺人了。那小子现在何等落破，还能对谁为害，哪里需要什么替天行道，老天不是早就给了他报应了么？说什么替天行道不过就是好听的说辞罢了。”

　　随意门门主与那姓顾的小子本有交情，不过现在她已拜入风雨楼，誓死跟随戚公子了。
　　如今这替天行道的事儿，自然由她主持。

　　那姓顾的小子一身的褴褛，一身的病痛，蜷在巷子的角落里。
　　随意门众女侠围挤到他面前，呼呼喝喝。一女侠窜出一脚，脚尖冲着他的小腹，钻心的疼，一阵凶咳咳出血来。
　　他看着她们眼神中又惧又恨，流出满满的歹毒。
　　“我们戚公子又瘦又单薄，腰上纤纤柔软，不见得什么保护，如今天寒地冻，不如扒了这小子的皮，洗漂干净，阴干缝了真丝衬里，给我们戚公子做件贴身软坎。”
　　女侠们拿出蝉翼小刀，在那姓顾的小子额门上轻轻一划，那里只见血涌出，却没看见伤口，她们又取出一个三寸长的白玉长颈瓶，拔下瓶塞，往那血痕上倒下银色的流质。那血痕瞬间就裂开一道口子，随后越裂越大，整张人皮从脸上掉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姓顾的小子匐在地上，一团血肉模糊，很快就没了气息，只是他双目仍是大瞋，阴冷的看着众女侠。
　　女侠们山呼海啸，争先恐后去拾那人皮，十指通红，俱沾满那姓顾的人血。

　　人皮轻薄柔软，不燥不潮，东暖夏凉，难怪这些女侠想用来给戚公子做软坎护身。

　　桌上铺了苏州的绸缎，人皮铺在绸缎上面。
　　人皮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干净得发白，皮子倒是上好的质料，只是几处都伤口，或是腐烂或是结痂。
　　女侠们手挥流星剪，一剪一剪地裁，指舞牛毫针，一针一针地缝，雪白的真丝衬里垫着，缝出一件不多一分、不少一寸的贴身人皮内衣来，奉给戚公子。

　　但过了不久，那位受人景仰的戚公子得了重病，身上肌肤从腰间开始溃烂，寻良医无数，也始终无法医治，只得卧床不起。
　　随意门女侠也一个一个病死了。
　　门主自己一身是病，还痴心一片守在那戚公子身边，片刻不离左右。

　　一日，门主趴在那戚公子的床边吐好几碗黑血，支撑着爬起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站在她们那戚公子的床边。
　　“你是谁？”
　　那人道：
　　“我叫江湖。”
　　门主怒道：
　　“出去！你怎么可以随便闯入！滚出去！”
　　江湖淡淡道：
　　“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
　　门主突然匐了下去，没有任何先兆，一下就趴倒了。
　　“我……我会死？”
　　江湖点了点头：
　　“不仅你会死，他，一样也会死。”他伸出的手指指着戚公子。
　　然后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戚公子的衣襟。
　　一股腐肉的臭味一下就在屋子里弥漫开。
　　他身上的那件原本该是雪般透白的人皮内衣，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红色，血染成的红色。
　　腰间腐烂得甚是厉害，可以看到肠子在里面蠕动，腐烂的红色、紫色、黑色……还蔓延到胸腔，甚至更高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随意门上下都会染上这种怪病？”
　　江湖侧目，看着门主：
　　“你以为这个只是怪病么？”他冷笑，“白痴，你们是被人下了毒。腐肉蚀骨烂皮烂心的剧毒。”
　　门主震怒：
　　“谁！究竟是谁下如此歹毒的毒？”
　　江湖挑眉：
　　“那个人你很熟，他姓顾。”
　　门主大叫：
　　“不可能！一个月前，我们随意门就杀了他，扒下他的人皮，做了衣服给我们楼主！”她嗤之以鼻，“一个死人怎么下毒，定然是那姓顾的余党，狼心不死，混入随意门中施毒。哼，此人如此歹毒，待我痊愈，必定将他抽筋扒皮碎尸万段，好叫他永不超升！”
　　江湖看她一脸狰狞，不屑道：
　　“你果真蠢的可以。你以为一个人死了，就不能为自己报仇了么？”
　　他一脚踩在那戚公子的床上，道：
　　“他一早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当下便设下计来要为自己报仇。”
　　“这种毒如果直接涂在皮肤上，旁人什么都看不出来，碰到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所以他忍着像是在被千万只毒虫噬咬一般的剧痛，事先就把毒涂在自己的身上。倘若你们有一丝人性，没有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他的复仇大计根本无法达成。只可惜……你们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生，你们杀他，凌辱他，还要扒下他的人皮给他的仇人做衣服，论歹毒，他哪里及得上你们的万分之一。你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他的血，每个人都摸过他的人皮，那张可以叫人腐肉蚀骨肠穿肚烂的人皮更叫你们献媚奉承给了你们的主子，他的仇人。他的人皮，天天包裹着自己的仇人，上面的剧毒一点一点的侵蚀进戚公子的皮肉，像一双手，可以任意地撕绞他仇人的身体，叫他的皮头从腰侧开始溃烂，再一点点地往上腐烂，人还活着，却可以亲眼看见自己整个的烂掉，而自己的人皮正是最好的见证。”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复仇大计，会比这样为自己报仇更痛快的了。”
　　门主听到这里，呕出更多的黑血来，想说什么，却没有任何力气说了。
　　江湖看了她一眼，冷淡道：
　　“你们快点死吧。你们都死了，我就可以把他的人皮带回去，帮他合葬了。属于他的，你们始终要还他的。”
　　听完这句，那戚公子当下没了气息。
　　门主一恸怛，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湖从戚公子的腐尸上把那件人皮血衣脱下来，从只剩下一堆烂尸的随意门扬长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