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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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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卉树森,浓绿弥众象。稀处现楼台,微风动帘幌。
正值盛夏时节,仿江南园林的庭院中绿树成荫,偶尔有阳光至叶隙中洒下,便在草地上那浓重的荫处缀成点点光斑。微风一动,带来活水湖的湿凉水气,化解了炎热的暑气,那些宛如水晶般的亭台楼阁倒影也随之轻颤,涟漪阵阵,细纹款款。南墙花架上满满的蔷薇争妍绽放,沁鼻的香气随风飞扬起裙角,满园旋舞。
碧波荡漾的湖上架有曲桥凉亭,红柱琉璃瓦的亭中坐着两人,其中正倚着亭柱看书的青年一袭藏青儒袍,沉静清雅如一泓清泉,另一位年岁略小的少年则身着淡蓝短打,眉目飞扬如日,他拈起糕点的手顿了顿,最终忍不住摇头笑起来。
青年放下手中的书卷:“笑什么?”
这小子已经在这耗了一上午了,他真以为他哥不敢杀进来逮人么?何况,跑来这避难也就罢了,偏还要扯着他不放,平白耗了半日光景在亭子里听风吟水唱,他可是个很忙的大管家,没这么多闲时可弃。
少年——戴瀚辰——把手中的荷叶糕丢进口中:“相爷何时回京?”
青年——盗骊——微微蹙起眉心:“先生去北地避暑尚不足半月,想是不会太快回来。你又闯了什么祸事要找先生救命?”
他记得他是今日一大早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的吧?再说了,这里是丞相府,不是他戴瀚辰的龟壳,一犯错就缩在这里不出去算什么事!
“我看你还是直接定居在大牢里好了,也省得你哥还得费力把你抓进去!”
“盗骊!我只是进去面壁思过啦,是大哥以权谋私好不好!”戴瀚辰嘟嘟囔囔地抱怨,“有哪个刑部侍郎隔三岔五就把自己弟弟丢进大牢去思过的……”
他这回也不过是和一个江湖人动手不小心砸了一家客栈嘛。
盗骊嗤笑一声,不做理会。
戴瀚辰挠挠头,也知道自己平日里总是大错不犯小祸不断,他哥虽然只是侍郎却掌着刑部大半的权,忙起来脚不沾地,所以才会挥挥手直接叫人逮着他就往牢里丢:“啊,被你岔开差点就忘了。你还记得那个苏秋邑么?苏御史的独子。”
盗骊眸底划过一抹厌恶:“记得。”
苏胥为人刚直不阿软硬不吃,身为御史却偏偏只盯着他家先生一人不放,隔上几日便要参上一本,不是怠职便是结党,虽伤不得先生分毫却也让人烦不胜烦。可惜老来得子,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架鹰牵狗斗蟋蟀无一不沾,累他终日为其收拾残局。或许是天要灭他,那个昏头的浪荡子居然敢当街调戏他家先生,被大哥一脚踢进了刑部大牢,而先生则趁机反参苏胥一本,将老头子从御史台丢到了翰林院去过清闲日子。
“关于陛下下旨处斩他这事,相爷知道么?”
盗骊瞥过一眼:“昨日已经传书了。怎么?你觉得不妥?”
“有点。”戴瀚辰摸摸下巴,见盗骊微微眯起眼忙道,“先别生气,我知道你最宝贝你家相爷。我只是,觉得那苏秋邑有点奇怪。”
昨日在得知自己十日后就要被斩首示众后,那苏秋邑先是一阵的癫狂——这很正常,他平日里闯祸都有苏胥在后面托着,加上苏夫人护短,便是回到家中也不过被苏胥训斥几句,而昨日却突然得知自己即将赴死,心中惶恐也不稀奇——然后他便缩在一角不断的絮絮叨叨,间或还会扬起拳头昂首大吼几声,然后低头继续碎碎念,只是那些话却听着奇怪。
什么“穿越”啊,“别人王八之气我却一来就挂”啊,什么“抗议”啊等等。总之就是他说的那些个字啊词啊他都明白,可凑成话他却弄不清真正的意思了。尤其是那句“明明就不是我调戏的,该死的胖子自己跑了,为毛要我来承担”最是古怪——他对相爷无礼可是在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绝无抵赖的可能。
“你是说他几乎是‘死而复生’,而且还说什么不要待在这个世界?”在得到戴瀚辰的肯定后,盗骊沉吟一阵,“你确定他不是在装疯卖傻?”
“我不确定。”戴瀚辰耸耸肩,“我跟他搭话,但他后来都没理我。”
他虽然也是个爱犯事的主,但与这些个只会吃喝嫖赌的二世祖们却不是一路,之前主动搭话不过是想看看他的笑话,既然对方不理会他自然也不会有兴趣继续,在唤了几次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就靠到了另一边去“思过”兼休息。
盗骊曲起食指轻轻敲打桌面:“瀚辰,这事你和其他人说过么?”
戴瀚辰摇摇头。他早上离开的时候苏秋邑已经靠墙睡着了,而他因为怕被大哥教训,所以一出刑部大牢的门就径直往相府而来,再没与他人提过此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人缩在墙角的身影虽然臃肿如昔却很是脆弱无助,全然没了平时的气焰。
亭子里只剩下石桌被敲击的清响,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却有富有节奏感,仿如敲在人的心头上。戴瀚辰咽咽唾沫,这样的盗骊他其实有些畏惧,总是心悬着慌。末了,盗骊起身:“你随我去趟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