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错》虞不渔

5、第4回

　　小女孩神情淡然，此刻一点没有孩子的童真。她问道：“姐姐这刀好生厉害，可以借我看看么？”

　　沈清安打量了屋子里的众人，说道：“抱歉，行走江湖，武器不离身。”

　　小女孩听了也不恼，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铜罐。“姐姐，我这里也有一个宝贝给你瞧瞧。”

　　小女孩笑着将铜罐递到沈清安面前。沈清安见这个铜罐虽然只有半只拳头大小，但却雕刻十分精美，实属精致。她忍不住接过来，问道：“这是何物？”

　　小女孩笑道：“姐姐你打开便知。”

　　沈清安忍不住好奇，便要揭开上面的盖子。

　　“慢！”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沈清安一听便觉这声音不是本地口音，遂转身一看，一个看上去与沈清安年纪相仿的女子推开了门。

　　那女子身着褐色袄子和黑色百褶罗裙，头上的紫色头巾外别着一只精美的月牙银饰。两条辫像花瓣一样盘在两侧，长发披在身后，腰间两只红色铃铛与那小女孩脚踝上的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沈清安，其余众人见到那女子，明显后退了半步，包括那小女孩。

　　女子走进来，也从怀中掏出一只铜罐，除了个头大点，其余和那小女孩的几乎没有二致。

　　女子径直走到沈清安面前，指了指沈清安手中的铜罐，道：“可否借我看看？”

　　沈清安想了想，见这女子没有恶意，便将铜罐给了她。谁知那小女孩却急了，忙道：“这是我的东西，不给你看！”

　　女子接过铜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又将自己的那只大的递给小女孩：“那我用这只大的跟你换。”

　　小女孩连忙后退，差点站立不住，她颤抖着声音道：“不要，我不要！”

　　沈清安见这小女孩这样害怕，便立刻联想到那只小铜罐，怕是危险之物，遂冷声质问道：“为何不敢接？”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与你何干！”

　　沈清安心中一怒，方才的半点怜爱也没有了，她将刀一横，道：“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时，方才进来那姑娘说道：“姐姐莫恼，此人是我同门，让我来处理。”

　　沈清安一惊：“你们是师姐妹？”

　　姑娘笑道：“不是……”她斜视了小女孩一眼，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听到这里，小女孩终于露出她凶恶的一面，她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我师傅武功高深莫测，你怎配做她的师妹！”

　　女子冷笑道：“配不配，得问问你师祖。”她拿着女孩的小铜罐，道，“没想到你真的习了这般害人的蛊术，今日若不教训你，将来必定为祸江湖。”

　　“你凭什么说我？你那罐子里不也是一样的么！”小女孩显然有些不服气。

　　女子不以为然，笑道：“同样是蛊，用法却不一样。你是用来害人，而我，是用来救人。”
　　说着她便把自己的那只铜罐打开，里面竟蹦出一直全身碧绿的蟾蜍。那蟾蜍落在女子手心，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女孩。

　　小女孩不禁抱紧了怀中的小盒子，说道：“你想做什么？”

　　女子笑笑不说话，转头示意沈清安站远点。

　　沈清安也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于是便乖乖站到了门口。

　　女子走到桌子边，指尖一弹，又将小女孩的小铜罐打开了。沈清安注意到她指尖是黑色的，似乎是涂了什么东西。

　　可这次里面却并没有蹦出什么东西，女子淡定地将铜罐倒扣，沈清安终于看清里面的东西，竟是一条通体红色的蜈蚣，约有一指长，看上去十分可怖。那蜈蚣在桌上艰难地蠕动，不似寻常蜈蚣那样灵活。

　　“你想干什么？”小女孩突然急了，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沈清安正惊讶之时，只见那女子手中的蟾蜍似乎看到了什么美食一样，突然蹦到桌上，舌头一卷，顷刻之间，便将那蜈蚣吞进腹中。

　　片刻之后，蟾蜍的眼球透出了淡淡的红色，女子马上将铜罐放过去，纤细的手指在蟾蜍眼前轻轻晃了晃，蟾蜍便跳进了罐子。

　　小女孩见蟾蜍进了罐子，便怒气冲冲上前道：“你竟然让它吃了我辛苦养大的宝贝，我要回去告诉师父！”

　　女子收起铜罐，道：“辛苦养大？你杀了多少人，才会把那东西养得那么红！”她缓缓走上前，“你本可好好长大成人，没想到跟着师姐竟成了这副模样。”

　　小女孩道：“少在这里教训我！”她低头看看怀中的盒子，道：“你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给你便是。”说着便将盒子递到女子面前。

　　女子淡定地接过盒子，顿了顿，又问道：“你这么轻易就给了我，回去如何向你师父交代？不如……”

　　“不用你管。”小女孩打断了女子的话，说道，“今日你饶我一命，我会找机会还给你。”

　　沈清安已完全瞧出这小女孩言行根本不似孩童，倒像是一个大人。

　　女子道：“我并无伤你之意，但下次若再让我撞见你害人，我便要代师父清理门户了。”

　　小女孩不再说话，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女子，便带着身后众人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沈清安才进来，问道：“姑娘……”

　　女子笑道：“叫我阿嫣即可。让姑娘见笑了。”

　　沈清安道：“我叫沈清安，感谢阿嫣姑娘方才救命之恩。”她怔了怔，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大周的人。”

　　阿嫣道：“沈姑娘真是见多识广，我五岁时便去了巴蜀，巴蜀地区地势险要，极少有人离开蜀地，竟也能被沈姑娘听出口音。”

　　沈清安道：“家母便是巴蜀人，故识得这口音。”

　　“哦？”阿嫣似乎对沈清安提及的这位长辈有些兴趣，“竟这样有缘？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机会，我定要拜见拜见令堂。”

　　沈清安笑道：“自然欢迎，皆是你来定远曲家，说是我朋友即可。”

　　阿嫣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递给沈清安道：“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相送，这个送你。”

　　沈清安疑道：“这不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么？”

　　阿嫣笑道：“你打开看看。”

　　沈清安迟疑地看着阿嫣，想起方才拿起小铜罐那惊魂一刻。阿嫣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我若是要害你，方才只需晚半刻出现即可，何苦费这周张？”

　　沈清安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接过盒子，打开一瞧，里面竟然是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你要找的便是这个？”沈清安有些不可置信。

　　阿嫣笑道：“自然不是。这乃是我那师姐使的障眼法。”她见沈清安还没明白，又继续道，“我要找的乃是我派至关重要之物，她怎会随意交给我？”

　　“意思是刚才那小妹妹给了假的东西给你？那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上当？”

　　“小妹妹？”阿嫣突然笑了起来，“你有所不知，她叫阿瑀，年龄只怕比你都要长两三岁呢。”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转而为愁，“只是她跟着师姐，习了邪功，才成了这副模样。”

　　“世上有这样的邪功？”沈清安看了看盒子，又问，“那你……”

　　阿嫣笑道：“我师姐不会傻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让阿瑀带着招摇过市，如今我只能悄悄跟着阿瑀，才能知道东西的下落。”她看了看门外，道，“差不多了，我得出发了。告辞！”

　　“那你保重，告辞。”沈清安道。

　　刚说完，走到门口的阿嫣迎面装上了一人，踉踉跄跄后腿了好几步，沈清安连忙上前接住她，抬头正欲质问，却看看裴无尤站在门外，屋外的太阳光从他身后投射过来，晃得人看不清他的脸。

　　“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清安扶着阿嫣站定，问裴无尤。

　　裴无尤亮了亮他手中一提油纸包裹的东西，笑道：“还好及时，我过去的时候就剩这一点。”他看看一旁的阿嫣，问道，“这位姑娘是......”

　　阿嫣回过神来，忙行礼，“我叫阿嫣，是刚刚与沈姑娘结识的......”

　　“阿嫣？”不等阿嫣把话说完，裴无尤便率先继续发问，“姑娘姓阿？”

　　阿嫣愣了一下，神情甚是难看，方才本还瞧着裴无尤失神的眼睛也有些躲闪。

　　裴无尤却不管这些，只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好像今天她不说个所以然出来，便出不去这个门。

　　沈清安见状，忙把阿嫣挡在身后，愤愤道:“阿嫣方才救了我性命，哪有你这样待人家的！”

　　身后正在招呼伙计整理桌椅的薛掌柜也赶紧上前解围，“裴公子，这姑娘确实是好人，方才若不是她，咱这店里怕是要死人的。”

　　裴无尤见这二人如此，沉默了片刻，突然转了笑脸，忙拱手道：“阿嫣姑娘，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唐突了。”

　　阿嫣也有些手足无措，应道：“不怪公子，都是误会。”

　　裴无尤道：“既然是清儿的朋友，那便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裴无尤。”

　　阿嫣红了脸，柔声道：“阿嫣见过裴公子。”说完她又看向沈清安，“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沈清安道：“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是晚上，你能去哪儿，不如在此歇一宿再走罢。”

　　阿嫣道：“不必了，我得追上阿瑀，我餐风饮露习惯了，这还不算什么。”

　　沈清安又要说什么，裴无尤却抢先一步道：“如此，那我们便不挽留阿嫣姑娘了，还望姑娘保重。”

　　阿嫣点点头，随即便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