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往世书》星河繁露

297、第295章 胜军知返

　　“大师，您认为一个武功盖世的勇士，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聪明人，谁能成为好国王？”胜军请教道。

　　德罗纳想了想，“这得取决于他们的智慧。做国王，只有武力不行，只会耍小聪明也不行；一个会使国家变成强盗之国，一个会使国家变成小偷之国。只有用智慧治国，讲究正法，才会使国家变得强大，为诸国效仿。”

　　“谢谢您的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胜军说，“大师，您认为我的弟弟崩德罗迦如果继位，他会是个好国王吗？”

　　提起此人，德罗纳眉头一皱，他首先想到的是多年前，崩德罗迦对他的诅咒，那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因为他骗走独斫的手指，将来必有人骗走他的性命。

　　德罗纳表面保持笑容，回答道：“我对陛下的弟弟不了解，只见过他几次。他确实很有才能，听说他将封地治理得非常好。但此人不守正法，他治理下的国家就算强大，也无法成为正法之国，非法之地不可能长久。”

　　“那么什么是正法呢？”胜军问，“我到过崩德罗，那里土地肥沃，牲畜繁盛，无论哪个种姓都满足于他们的生活状态。当然了，那里其实没有种姓，崩德罗迦已经宣布废除种姓制度。总之，人们觉得幸福富足，比在其它地方生活得好。这不就是我们说的正法之国的样貌吗？可在我们口中，这一切却是非法的。所以我有了迷惑。”

　　“国王对你弟弟的态度改变了吗？”德罗纳问，“听说你们兄弟水火不容，但今天，在陛下的描述中，对崩德罗迦颇有好感。”

　　“大师想错了，我对他依旧没有好感。他是个傲慢之眼长在脚心，总要踩着别人，才能把人看清的小屁孩。不过我想通父王为什么选择他，而放弃我了。因为父王也是个看不起正法的人，他追求的是实际效果，崩德罗迦的治国方法满足了他的强国愿望。”胜军向德罗纳合十，“等我回国之后，我会重振旗鼓，成为比父王更优秀的国王，请大师作个见证。”

　　德罗纳向他回以合十，“陛下的心胸令人敬佩，要是坚战和难敌也能如你这般就好了，我们就没有打仗的必要。胜军王，祝你如愿。其实你现在就想回国了吧？老实说，我也不愿打仗，要不是难敌请求，国王们信任，我根本不愿当这个统帅。毗湿摩去逝的时候，我就想离开了，两边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学生，见他们撕杀，我心中不忍啊！”

　　“大师心里是不是有特别的挂念，使您留在了这儿？”胜军问。

　　德罗纳回答：“我是个穷婆罗门，没什么好牵挂的，唯独我那个儿子，让我放心不下。我希望他不再像我那样穷下去，为了他的前途，我接受俱卢聘请，成为王子们的老师，才有了今日的苦果。如果没有这个儿子，我早就去娑罗室伐底河畔寻一处圣地，安心修行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不幸死在这场别人的战争中。”

　　胜军表示同情，他明白德罗纳的感受。别人的战争？没错，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天亮，大战进行到第十三天，螺号声迎着朝阳响起。

　　“敢死队！跟我来！”三穴国的善佑王高声喊道。率领一支大军向般度军侧翼进攻。

　　成千上万的勇士跟在他身后，其中就包括老迈的东光国福授王。福授王坐在象背上，居高临下，他发出狮子般的吼叫，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德罗纳挥动旗帜发出信号，全军变换阵形。胜军看到信号，立即前往自己的位置。

　　“今天俱卢军的战术跟昨天差不多，还是敢死队攻侧翼。阿周那已经过去痛打他们了。只不过我们的老师德罗纳，摆出了个新阵形。”怖军向坚战报告道。

　　“怎样的阵形？”坚战遥望。

　　前方沙尘飞扬，视线不清。

　　德罗纳的阵形外观呈圆形，仿佛车轮，碾压一切阻挡之物。它又似漩涡，把周围一切吸进去绞碎。般度军很快叫苦。

　　“老师的阵法好厉害，这样下去我方损失就大了，搞不好会被消灭在此。”坚战担忧道，“阿周那呢？叫他回来！他或许有办法破阵。”

　　“大哥，他回不来了，那边敢死队缠住了他。”怖军报告。

　　“那就只有我们上了。这个阵必须把它破掉。”坚战决意出战，“有谁知道这个阵法的窍门？”
　　木柱王说道：“德罗纳的战术我基本略有了解，这种阵形我听说过，只是头一次见到，但比起你们还是有经验的。让我打头阵吧！”

　　“我也去！我知道怎么入阵！”阿周那之子激昂见大家着难，感到表现的机会到了，“德罗纳大师教过我父亲，父亲又对我提起过。看起来厉害，其实要破它很容易，只要从里面攻破就可以了，因而得有一支军队冲入阵内。”

　　“怎么进去你知道吗？”坚战问。

　　激昂自信道：“知道。不过怎么出来，我就不会了。”

　　“进去之后，我们已把它攻破，还用得着专门找办法出去吗？就这么打吧！”怖军决定道。

　　坚战也是此意，破敌不可拖延，他在木柱王和激昂之间看了看，“父王年纪大了，冲锋有所不便，就留守后方吧！激昂，你给我们带路，把我们引入阵列，让我们大开杀戒。大破俱卢，你就是首功！”

　　“是！”激昂听到首功，兴奋答应。

　　般度军吹响螺号，这是国王出战的信号，坚战率领三个弟弟以及侄子激昂和众士兵，向俱卢主阵冲锋。

　　“坚战亲自出马了，好机会！”德罗纳下令全军全力以赴。

　　激昂的战车奔在最前方，他稚嫩的脸上目光坚定，不眨不转只盯前方。这个阵形在变化过程中有空隙，当空隙出现，就是进入的时机。

　　他目光一凝，大喊道：“就是现在！快！跟上我！”激昂吹起螺号，提醒后面的人紧跟。

　　车夫听到信号，挥鞭催马，然而这时，坚战按住他肩膀，似示意不用加速。

　　奔在前方的激昂的战车，一眨眼消失在敌阵中，跟在后面的坚战及军队却被填补空隙的一支敌军拦住了。

　　“你们谁也别想从我这里过去！”领兵的主将大吼道。

　　被阻了前路，般度军立刻停下前进，再看拦路的敌将，是个熟人——他们的堂妹夫，信度国的胜车王。之前，胜车曾打算劫走德罗波蒂，结果被般度五子抓住羞辱了一番。

　　“今天是我报仇的时候！般度五子，你们都要死！”胜车怒吼。

　　“说得多蠢啊！每个人都有死的一天，我们自然都会死，但绝不在今日。而且我保证你死在我们前面！”怖军抡起铁杵就要迎战。

　　“等等怖军。”坚战如同在森林里时那样，再度阻止。

　　“为什么，大哥？”怖军不理解，“上次你说他是妹夫，原谅他一次，这次又要原谅？现在是在战场上，见了面就是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我只需一跺脚，就能把他踏成肉泥！大哥，激昂已经进去了，我们必须支援他！”

　　“我说别慌。”坚战厉声阻拦。

　　“大哥？”怖军惊呼。他貌似粗人，实则聪颖，突然有了个非常凶险的想法。联想之前，坚战说过的奇怪的话，他们的大哥不忙着入阵，该不是想……

　　坚战解释说：“你们都不记得了吗？胜车的父亲，前任信度王增武，是个有大修为的王仙。为了保护他这个儿子，增武仙人曾给过胜车一道赐福——谁让胜车人头落地，谁的脑袋就会碎成一百块。所以我们不能轻易杀死他。”

　　胜车大笑，“你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谁敢杀我，谁就会陪葬！怖军，你过来！”

　　怖军大怒，但却无法行动。一方面是真的害怕与胜车同归于尽，另一方面更不敢破坏坚战的真正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