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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冰消雪融03 ...


  •   头发太长,没办法擦干,姜灵不敢出门,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偏房里烤火。
      墙角有成堆的柴火,冬日漫长,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取暖。
      倘若有闲心,还能晾一晾自己结了冰的心事。

      这不是她第一回离家出走。
      但没有哪一回,会像这次一样长久而孤独。

      那个人,总是会在她离开家不到半小时,便开始寻找。
      少年时是骑自行车,后来长大了,就开着一辆卡宴招摇过市,见到与她背影相似的人,便停下来,压低声音喊她的名字。

      唯独这次,十天过去了,一点要和好的苗头都没有。
      那个人连一点台阶也不给,她也走得决然,一点余地也不留。

      火焰越来越旺,柴里夹杂了几根干竹枝,燃烧时发出“哔剥”的声音。
      姜灵身上热烘烘的,手心也觉发烫,只不知温暖自己的,是火还是回忆。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清亮的嗓音。
      姜灵如梦方醒,眼看旧时回忆隐去在柴火燃起的袅绕烟雾里。

      说到底,那些过往真切的欢笑,说是要抛诸脑后,又哪有那么容易。

      她站起身,走到院子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面色如常,不见异样。

      沈录懒懒道:“因为我走在路上,想起还没问你的名字。”

      “你走路就走路,想我干什么?”
      “……”他觉得这个问题真他妈奇怪,声音低下去了,“我怎么知道。”

      他嘟囔:“就瞎想呗。”

      “你说嘛。”说下名字又不会怎么样!
      他当面等,急。

      她薄唇轻启,借轻柔的风,将自己的名字送到了他耳边。

      “江河的江,丘陵的陵?”
      千里江陵一日还,江陵,江陵,还挺诗意的嘛,真好听!

      “生姜的姜,灵魂的灵。”
      哪个女孩子会用江陵那么硬气的名字哦?笨蛋,死二流子!

      “走了。”
      沈录转过身往回走,在阳光下心满意足。

      冬雪初融之后的空气无比清冽,他心里也快活,将她的名字在唇齿间反复嚼着。
      “J-i-ang,L-ing,Jiang-Ling.”
      南方人,鼻音和边音不大分得清,念出来成了姜宁,灵动之外更多了一点温婉。

      但终归是问到了。
      问到了,就再也不要忘掉了。

      -

      离住处还有十多米,沈录就听到一群无事人在笑。

      范韶光一脸活久见的表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你们是没看见录哥那副样子,对着人家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嘿,吓得别人掉头就走。”
      “搁谁谁不走啊,活脱脱一只大型舔狗!”

      “什么大型舔狗,那叫忠犬。”
      沈录走过去,往他头上一薅:“找揍?”
      范韶光才不怕,泥鳅一样从沈录怀里钻出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录哥,来,你再笑一个。”
      沈录踹他:“皮痒是吧。”

      范韶光也不躲,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即又捂住嘴。
      一旁的李达也看出他这是戏又来了,大叫一声:“不好!”
      沈录忙往后退。
      没来得及。

      范韶光一把将他胸前衣服揪住,哭嚎:“还有天理吗呜呜呜!录哥踹了我的宝贝摩托车,现在还想踹我,呜呜呜!我不要活了啦,眼看他变心,你们也不用劝,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
      嚎得杜鹃啼血,梨花溅泪,如丧考妣。

      沈录配合着这份演到极致的戏。
      只是范韶光手上越来越用力,他感觉自己被命运扼住了胸肌。

      李达也打圆场:“对不起,光光,是你录哥对不起你,你录哥错了,摩托车他给你赔,他也不踹你了,他给你踹!”
      见没效,又道,“呸,他什么哥不哥的,光光才是哥,光哥!”
      “光哥吃烟吗光哥,芙蓉王还是软中华?”
      “光哥搞包槟榔不?槟榔加烟,法力无边!”
      还是没效。

      沈录冷着脸,想将这个人绑在窜天猴上。
      送他去与太阳肩并肩。

      最后是江湖名号“老粗”的兄弟从外面回来,出手攻克了这个致命难题。
      只见老粗揪住范韶光,斯斯文文地说:“姓范的,您他令尊的再嚎一个我听听?我不经同意侵犯你家大爷。”
      范韶光秒速闷声。

      沈录得以解脱,深感古语精妙——
      解铃还须系铃人,恶人自有恶人磨。

      闹了一会儿,李达也去外面抱了一堆柴进来,开始做午饭。
      另外四人围炉而坐,架了张桌子玩扑克,吆五喝六、打情骂俏,不知情的听见了还以为是玩什么高级牌。
      其实就是比大小,还是最简单的那种比单张,连加减都不用。
      再难就超越小团队的整体智商水平了。

      规则是输了的人说一个段子,要么搞笑要么黄。
      其实都是单身臭弟弟,过嘴瘾而已。
      粗俗又爽快。

      李达也将米饭蒸上,也来凑热闹。
      几个大男人凑一起,说些不害臊的话,笑闹成一团。

      他们是大学同学,也是室友。同寝六个人,七年的感情。

      沈录,家里有矿,打小是个败家子,氪金第一名。
      绿林好汉是劫富济贫,他倒好,劫爹济贫,做起好事来毫不手软,街上遇到流浪汉都是八百一千地给。
      去市中心闲逛,看到街头卖唱的男孩儿,觉得唱得不错,直接扫码转了五千二,并一度引起众人猜测——录哥是不是瞧上了那个卖唱的小哥哥?颜值倒是蛮相配的,设定嘛,虽穷但酷的街头卖唱男孩X人傻钱多的纨绔小少爷,嗐,也挺带感。
      沈老爷子对此痛心疾首,倒也不是不同意小儿子做好事——沈氏集团旗下有楼盘、有酒店、有摄影工作室、有商场,能赚钱的几乎都有,家里的水龙头流SK-II都够用三辈子了,还有一家公关事务所和影视公司,在娱乐圈也能分一杯羹。
      能将沈家发展成景城最大的商界名流,老爷子绝不会是吝啬无情之人,他只是嫌弃自家小儿子整日不着家,开着一家小小的互联网公司就乐得跟什么似的,没出息,于是给沈录下了一道死命令。
      因为那道死命令,沈录常常在夜里焦灼,睡不着,心里苦:如果不能自食其力,就只能被迫回家继承大哥、二哥都嫌弃的亿万产业了。
      那么多公司,要累死他啊?!

      李达也,劳心劳力的老妈子。
      复读过三次,比其他几人都大几岁,又当了四年寝室长,于是常以“老父亲”自居,觉得他们离了自己不行,担负起照顾这群小崽子的重任。

      老粗,日天日地的糙汉子,原名极其端庄、极其正能量——文春晖。
      得此“老粗”名号,并不是因为他哪儿粗,单只因为他善作粗话,出口成脏。
      虽然他的语言素质令人不敢恭维,但好在有两点还算不错:一是从不对女性说脏话;二是坚决不使用与女性相关的侮辱性词汇。
      甚至有人为此怀疑过:依老粗的道德洼地水平,不可能对女性有如此尊重之心,那么他口中操来操去的全是男性,是否代表了他某种真实的喜好?
      老粗听到这个言论后,当场气得操了传谣者的十辈儿男亲戚,还不解气,又扬言要操传谣者本人。
      那个传谣者就是范韶光。
      自此,老粗就成了范韶光最讳莫如深、最不想见的人。

      范韶光,戏精本精,不需要氛围渲染和情节铺垫,就能一个人演完《女驸马》《红楼梦》《桃花扇》《牡丹亭》最后再来一出《孟姜女哭长城》。
      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与我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不用捶,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
      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法律有明令禁止,大家想这样做其实已经很久了。

      刘隐,人如其名,是个极力隐藏存在感的家伙,岁数不大,魅力不小。
      话少,打游戏不骂人,睡觉不打呼,走路也没什么声音。
      但其存在感往往隐藏不成功——因那张招桃花的校草脸,实在太过显眼。
      高高瘦瘦,白玉般的皮肤,看着有点像弱不禁风的书生,实则有着极强的攻击力和爆发力。不说赛车时荷尔蒙爆发的野性有多撩人,单只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便不知勾动了景城大学多少女生的心。

      加上沈录,在座只五位,缺的是这家屋主——吴鸣。

      吴鸣,文理都强悍的学霸,精通琴棋书画,体育也好,梦想是成为一名军人,守护国家,守护想守护的所有的人。
      命运磨人,身边的人先后离他而去,军校考上了也没能读,沦落到与他们这群奇奇怪怪的人读同一所大学。
      心里藏着白月光,据说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超爱笑的女孩儿,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沈录一度觉得,吴鸣之所以会对自己无条件护着,大约就是因为他也爱笑吧。

      臭小子重色轻友,急于去找白月光,先走一步了,这间泥土筑成的老房子就归他们,随他们闹了。

      饭菜并不算好,单纯将肚子填饱。
      好在也都不挑,吃完饭,五人睡了个午觉,醒来仍旧玩游戏。

      另一边,姜灵等人也吃完午饭了。
      黎啾啾在火堆旁坐了一会儿,昏昏欲睡,忍不住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坚决不参与了。”
      又问旁边的人:“阿加西,你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来这地方吃苦啊?”
      她爱好给人起昵称,觉得是关系亲密的一种象征,之前要叫姜姐,又将大叔叫成阿加西。
      大叔挺喜欢这个孩子,当成女儿一样,也肯陪她闹。
      “什么一把年纪?小孩儿真不会说话,我就是长得显老而已。”
      “你看起来四十,所以实际上才三十多岁?”
      大叔:“……”他将将四十一。

      她用手撑着下巴,转头又问姜灵:“灵灵,那你呢?”
      姜灵抬头:“什么?”
      “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公益活动?”

      培英文具作为国内龙头企业,以“全心全意,助力教育”为公司宗旨,每年会拨出一笔巨款用于公益,并捐出数以吨计的学习用品。
      斗星寨是今年度的捐助地区之一,此外还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乡村。
      大叔是公司的送货司机之一,年年参与,而黎啾啾和姜灵是头一回。

      姜灵拿起火钳拨弄火堆,沉默了许久。
      一张精致到令月光也失色的脸,与当日不堪回首的情景,一齐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贺家别墅内,水晶吊灯的暖光倾泻下来,照着一室富丽堂皇的繁华。
      随着“啪”的一声落下,她的脸颊上迅速泛起红肿。
      却仍不死心,要打破那人的原则,逼他做出选择。
      “你要追出去,你不可以失去她,对吗?”
      “是不是其实该离开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贺西京,要不然……”
      “我还是离开吧?”

      她不顾一切地说着,想要一个最确切的结果,无论结果如何。
      活像每一次为了救人,总会不顾一切地豁出去,有时候是冲到马路中间,有时候是爬上高耸的塔尖,有时候是跳下河。

      他曾经为她的这份不顾一切而动容,而惊艳,她知道。
      可彼时,她却只在那人的眼底看到漫无边际的疲累,与厌恶。

      外面很快传来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
      贺西京说了一个字,然后再也没有回头地追出去了。
      那个字被他说得掷地有声,简直是砸在她的心上,还荡出回音,余韵悠长。

      她说要不然我还是离开吧?
      他说好。

      姜灵使劲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不愿再回想的画面被赶走,眼底的清明与冷绝,便重新回来了。

      简直自己也觉得好笑——
      她为什么在这里?因为与总经理暧昧不成,反生罅隙,所以决然出走?
      受了点情伤,于是打算不问红尘,投身公益,在山村乡野实现自己的价值,寻找生命的真谛?
      这样的原因说出来,未免太令人牙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她又不愿说谎。
      坦荡明亮的人,会天生讨厌骗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在第三章低调炫富,还差点被组CP的录哥:虽穷但酷的街头卖唱男孩X人傻钱多的纨绔小少爷???哪里带感了!!!
    册哥:是很带感啊,如果姜姜最后不要你,让男二变成男主角了,那我就专门为你开一本纯爱,给你组个神仙小哥哥。
    录哥:……又多了一件比回家继承产业还要麻烦的事,啊,焦灼,睡不着,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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