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将饮乌龙

4、第 4 章

　　我怀疑的退出包厢，门牌上写着“茗山”，没走错。

　　我期期艾艾的走进去，问：“江大人，也来此处喝茶？”

　　江奕端坐在桌旁，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不是，我来相人。”

　　“那……真巧。”我干巴巴的回应道。

　　江奕忍不住撑起额角笑了：“坐吧。”

　　落下座，气氛有所缓解。不过，我仍是有些好奇张大娘如何能说媒到郡守的。

　　江奕低咳了一声，无奈解释：“茶馆陶老板的母亲，原是我母亲闺中时的傅姆，后来随儿子来此地经商，很久没联系了。此番接了母亲的嘱托，便去拜访了，谁料到……”

　　谁料到，正巧被串门子的张大娘看上，不过江奕才上任不久，张大娘该是没认出他来，可怜一代郡守竟也沦落到被迫相看的地步……

　　想通其中的弯弯道道，我又忍不住掩唇笑了，幸灾乐祸道：“这样看，我们这般未成家的孤家寡人却不该在这茶馆里两眼瞪两眼干坐着，合该'借酒消愁'、'对月独酌'，才衬得上诗词里的萧萧肃肃、惨惨戚戚……”

　　江奕听得面无表情：“魏娘子心性果然非比寻常，只是这'萧萧肃肃、惨惨戚戚'却不大应景。”

　　片刻又抬起头，直直的注视着我：“明明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再努力一把说不得就能'得成比目，愿作鸳鸯'了，也不算枉费张大娘一番苦心，是也不是？”

　　我头一回听他讲如此多的话，一时回不过神来，竟被他调戏的哑口无言，只能低声讷讷：“张大娘明明讲对方老实勤恳，不善言语，与满嘴花花肠子、好吃懒做的那些人不同……”

　　江奕慢悠悠的饮着茶，斜睨了我一眼，放下茶盏催促我：“嘟囔什么呢，赶紧喝，喝完了还要去个地方。”

　　话题跳跃的太过天马行空，我理所当然的表达了我的疑惑。

　　江奕只是侧头让我看看斜后方——跑堂小二正探头探脑望着这里。

　　我转回头和江奕对视了一眼，他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解释：“老太太不放心。”

　　我眨了眨眼表示理解，然后我们迅速喝完了茶，在管事和小二遗憾的眼神里结账离开。

　　——

　　“所以……你就带我来爬山？”我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抹了抹额上的薄汗，有些气喘的瞪着江奕。

　　江奕领先我五六步开外，此刻神情自若的转过头，见着我狼狈的模样，似惊似诧的扬了下剑眉。

　　“……你的体力怎这般不佳？”

　　“我这般的还叫，体力不佳？”我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水洼，反驳道“我可是能自己搬动酒坛的！”

　　下一秒却踩进了旁边的泥坑，半只脚陷了进去，湿滑的泥土粘住鞋底，惊慌失措中我一下子向地上扑去。

　　“啊——”

　　预想之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一双温凉的手托住了我，将我带了回来。江奕在我耳边无奈叹气：“是，搬得动一车酒坛，但是提不稳小小钱袋子。”

　　那天他竟然注意到了我？

　　仿佛看穿我心中所想一般，“在我面前摔倒的小娘子不少，在我面前直接摔钱袋子的，你倒是能耐。”

　　说罢，江奕蹲下身替我擦去了鞋面上的湿泥，复又转过身示意我爬上他的背。

　　虽然顶着二十的“高龄”，但到底是个黄花大姑娘，此刻被他一番又是扯脚又是上背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

　　江奕催促：“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快上来。”

　　环顾一圈四下无人，也就认命的爬上了去。虚虚环住他的脖子，双脚腾空的感觉真的舒服的想要流泪。

　　不过我依然不死心的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你到底为什么来爬山？”

　　不知道为什么江奕没有立刻回答我，停顿了几秒后，他才哑着嗓子说：“我就不能是单纯的想和你踏青聊天？”

　　“……北风呼啸，这踏的是哪门子的青？”对他的说辞，我颇为无语。

　　“好了好了，我与人约了今日在山顶下棋，还缺一位'烹茶煮雪'的娘子，只好请魏娘子屈尊前往了。”他语里带着理所当然的笑意。

　　“……”真是，魂淡啊。

　　椋川山势险峻，奇峰突兀，本地村民也鲜少有人能成功登顶，更遑论如履平地。

　　离山顶愈来愈近，周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托江奕的福，有生之年我还能见此美景。

　　到了山顶不远处果真有一处“无风亭”，江奕将我放下来后领着我往亭子走去，无风亭里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两鬓斑白却面颊红润。

　　我惊讶的听到江奕唤了一声“老师”，也赶忙福了礼，老人摆摆手让我们坐下，带着笑意调侃道：“这是定下来了？”

　　我不明觉厉。

　　江奕摆好棋盘，朝我安抚一笑，又递给我一包茶叶，对老人说道：“老师不是惦记陶嬷嬷的'见茶'吗？学生给您顺了一包，只是要劳烦魏娘子帮忙烹煮了。”

　　“什么惦记，别胡说！……哼，就带了一包也不知道多拿些。”老人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我在一旁煮着茶，听着他们打机锋也觉得颇有趣味，大半天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老师，承让了。”江奕淡淡出声，棋面上战况激烈。

　　“这几年的功夫，琢玉你的心性是大有进步了，也好…也好…莫像当年就好。”老人感慨着，眼神晦暗莫明。

　　江奕站起身，垂眼望向远处群山，默不作声。

　　他什么都没做，背影却莫名的寂寥，苍凉，我想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五年前。没由来的，我心里难受的绞了一下，有些心疼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