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耳朵里面有一只蝉

9、第 9 章

　　林忍把顾星河叫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这是林忍第一次上学迟到。

　　顾星河还是让林忍穿了自己的校服，自己随便套了一件帽衫。

　　这个点去学校的路上，人很少，早饭摊也没有，安静极了。

　　顾星河走在前面，低头玩着手机。

　　林忍紧紧跟着，走在他身边，自得其乐。

　　“星河，我听张楠说，那女生是你的初恋。”林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旁敲侧击，“她叫什么呀？长得可真好看，你会和她复合吗？”

　　顾星河有些嫌烦，伸手捂住他的嘴，面无表情地说：“闭嘴。”

　　林忍眉眼弯起，顾星河觉得手心痒痒的，把手拿开一看，果然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

　　“你笑什么？”顾星河真的弄不懂他。

　　林忍靠过去，拿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臂，沉默着不回答。他想顾星河再多碰碰自己。

　　这时候的林忍已经忘记了手机里无数条未接来电，直到他在校门口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林栋挺直了身子站在门卫室的门口，脸色铁青。曹丹莘站在他身边，愁眉深锁。

　　林忍心里一沉，停下了脚下的步伐。

　　“怎么了？”在顾星河疑惑间，林栋和曹丹莘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曹丹莘双手紧紧抓着林栋的胳膊，生怕他冲动，当着别人的面动手。还好林栋还算冷静，只不过言语之间还是没有隐藏住怒意。

　　“电话不接，也不回家，还知道来学校！”

　　顾星河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林忍的父母。林忍战战兢兢地躲到了顾星河的身后，顾星河低头瞥他一眼，他害怕地抓着自己的手指都发青了。

　　“他昨天在我家。”顾星河无奈地向林栋解释。

　　林栋厉色瞧他一眼，顾星河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他心想，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真的是林忍的父亲吗？然后他又看了眼曹丹莘，想来是都遗传到了他母亲的基因。

　　“既然不想上学，就给我回家！”林栋没理睬顾星河，把林忍从他身后拉到了自己身边。

　　“我要上学。”林忍小声说到，看了眼母亲。

　　曹丹莘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多说话。

　　“那你现在才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林栋又问。

　　林忍沉默起来。

　　顾星河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尴尬，想了想，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插手，就决定先去学校里，却被林忍拉住。

　　“星河……”林忍委屈地望住他，似乎是在向他求助。

　　林栋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林忍吃痛地放开了顾星河。

　　“我已经找过你班主任了，她跟我说些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不要一天到晚鬼混！”林栋朝他吼，抓着他的肩膀要把他带回家，“给我回家！”

　　这一声连门卫室的门卫都被惊到，门卫开窗看了一眼，看到是家长后就把窗给关了。

　　“我不要！我要上课！”林忍拼命挣扎着，倔强地要往顾星河的身边跑。

　　“林栋，在大街上别这样。”曹丹莘扯着林栋的胳膊边劝边拉，想把他和林忍分开。

　　林忍觑到一丝的机会，立马从林栋的手中逃脱，跑到顾星河身后躲着，紧紧抓住了他的帽衫，他也朝林栋大叫：“我不回去！”

　　顾星河的帽衫被他往后拉扯，领口紧紧地扼着脖子，觉得有点窒息。他赶紧把林忍的手掰开，呼吸才顺畅了。但林忍还是躲在他的身后，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颤抖着。

　　顾星河觉得麻烦，却无可奈何，跟林栋说：“他没有去鬼混，他在给我补课。”

　　在场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星河，包括林忍。

　　“以后不会再迟到的，我带他回去上课了。”他说完，拉着林忍往校门内走，留下林栋和曹丹莘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真的还假的？”林栋怀疑地问。

　　曹丹莘远望着林忍侧脸流露出的笑意，舒了一口气，拉着林栋，“回去吧。”

　　学校里还在上课，静悄悄的。

　　顾星河送林忍进了教室，才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他站在门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老师愠怒而视，让他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位子靠窗，坐下后他往窗外看看，想着，林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忍这边，在进去教室后才发现，自己的座位被调换了，周穆阳的身边坐着另一个同学。他走过去，看看周穆阳。周穆阳撇过头，不敢看他，不知是因为心中有愧还是因为害怕某些人。

　　“你的位子在后边！”毛洋洋朝林忍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笑，老师用力的敲了几下黑板学生们才安静下来。

　　毛洋洋就是被朱磊咬、踹了林忍的男生，是他们班级的“地头蛇”。那天在被顾星河收拾一顿之后，就一直对林忍怀恨在心。他不敢对顾星河做些什么，但林忍不一样，是个软柿子，只要不被顾星河发现就行。

　　林忍想过惹怒了他会被“特殊”对待，所以没说什么，走到最后一排，在朱磊的旁边坐下。他翻开桌上的课本，封面上被涂鸦着乱七八糟的图案，还有几页被撕了。

　　“对不起。”朱磊小声地道歉，内心充满了愧疚。

　　“不关你的事。”林忍朝他温柔地笑，一个不含任何感情的假笑。

　　“林忍……我……”朱磊支支吾吾，看着他的笑容，下定决心地说：“我、我会保护你的。”

　　林忍有些诧异，转头看向他，肥胖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目光飘忽着就是不敢与林忍对视。林忍没说话，没有给他回应，只是安静地开始听课。他有些失落，感到无限的自卑。

　　下课铃一响，老师走了。毛洋洋带着那群人又聚了过来。

　　林忍懒得理他们，认真地低头补作业，昨晚的作业还没有写。

　　毛洋洋见林忍不理他，火气冲冲地将他手中的笔打落，把他往朱磊的身上用力一推，“装什么装！最见不得你这种装腔作势的矮子！”

　　朱磊扶住林忍，站起来挡在了林忍的面前，惴惴而立，却又不肯退让，声音颤抖着，“你们别欺负他。”

　　“哦哟！猪还敢反抗了！干嘛？你喜欢这个矮子吗？你们搞同性恋啊！”毛洋洋带头起哄，吹了个口哨。其他人附和着，嘲笑他们。

　　林忍看向周围，都是一些怪异的目光和嗤笑的脸。他又看向朱磊肥厚的背，他能为自己站出来，一定是花光了他的勇气。

　　他有些感慨，没被欺侮的人冷漠地围观，被欺侮的人反而挺身而出。

　　“喂，你们别太过分了。”张楠走过来奉劝他。

　　“张楠，你别管。”毛洋洋挥挥手让他别管。

　　张楠耸耸肩，走了，偷摸着拍了个视频给顾星河。他看得出来，自己出手去阻止没什么太大的作用，而顾星河就不一样了，这个学校的人都怕他，而且他对林忍很照顾。

　　林忍虽然对朱磊的挺身而出有点感动，但他反感这些人把自己跟朱磊摆在一起说。他站起来，往外走，想要逃开这群人。

　　毛洋洋看他要跑，立马抓住他，然后让另外两个人架住朱磊。

　　“矮子配猪！哈哈哈哈！快让他们俩亲热亲热！”

　　毛洋洋押着林忍就把他往朱磊身上推，另外两人则把朱磊推过来。

　　“放开我！”林忍挣扎起来，他的脸被迫紧贴着朱磊的胸口，朱磊身上的汗臭味和后背来自别人手掌的温度，令他感到反胃和恶心。

　　嘲笑和霸凌还在持续，毛洋洋抓过林忍的头，把他的脸往朱磊的脸上凑。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林忍用尽了力气反抗，毛洋洋手抖着心想居然推不动他，碍于面子，他没说自己推不动，指挥了另两个人把朱磊推过来。朱磊人胖，但很虚，根本没什么力气。林忍看着他渐渐靠近自己的脸，胃里翻江倒海，但时机还没有到，他要忍耐。刚刚他就瞥到了张楠在偷偷地拍视频，他盘算着应该是发给顾星河的。他知道，顾星河一定会来。

　　果然，下一秒，教室后门被猛地踢开。

　　顾星河冲进来，二话不说抬手就往毛洋洋的脸上揍了一拳。毛洋洋被他打得往后摔倒，嘴角都流出了血。他刚想开骂，一看清来人是顾星河，吓了一跳。

　　这下，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那两个人抓着朱磊的人马上松了手，其他人也都被顾星河吓回了座位上。

　　林忍看到顾星河的一瞬间，松懈下来，胃里止不住的翻滚，跑到垃圾桶那边猛地吐了起来。别人手上的触感和体温，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顾、顾星河……你干嘛？”毛洋洋落得十分尴尬，自尊心驱使他站起来，跟顾星河对峙。

　　顾星河回头看了眼跪在垃圾桶边上狂吐不止的林忍。转身挥手又给毛洋洋一拳，这一拳把毛洋洋打得眼冒金星，又倒在了地上。

　　顾星河过去一脚踩在毛洋洋的胸口，警告他：“只有我能叫他矮子，你不配。”

　　他说完，走到林忍的身边，等他停止了呕吐才拽着他的胳膊拉他起身，把他带出了教室。

　　这是朱磊第二次看着顾星河在自己的面前带走林忍。他抓着自己的胸口，失落着，却又对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刚刚他们架住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有一点反抗，只因为他想离林忍近一点。

　　教室里的人都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上课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