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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不是娘亲是师父 ...

  •   白净整洁的任焰走在街上,竟没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又脏又坏的小疯狗。反而是他身旁的三春被人上下打量,柳叶弯眉樱桃嘴,迎风摆柳小细腰,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三春没察觉路人赞赏的目光,沿街走去官府,打量着若找不到失主,便把玉佩交到府衙。

      迈上清河小桥,不远处的河边,歌姬静坐暖阁之中,白玉酥手弹奏琵琶,唇妆淡雅吟唱曲词,淼淼音律伴着女子温婉悠长的歌声飞过桥边,在冬日暖阳中,仿若一抹春色。

      三春驻足聆听之时,迎面走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举止端庄,上前来拱手询问,“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手上的玉佩可是姑娘之物?”

      面前的男子彬彬有礼,三春竟有些紧张,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捡的。”

      书生道:“在下姓李,是镇上的秀才,姑娘手上的玉佩正是在下的传家之宝,云娆凤。”

      名字与玉佩上雕刻的花纹正好相对,这是碰见失主了,三春躬身,双手奉还玉佩,李秀才道声多谢接过玉佩,看着少女微红的脸心中微恙。

      失物已经奉还,三春牵起任焰的手就要从秀才身旁过桥去。

      一阵清香从他身边拂过,李秀才的心砰砰直跳,突然有些舍不得就这样与这美娇娥擦身而过,转身对三春道:“姑娘帮在下找回失物,在下可否有幸请姑娘去乐坊喝口茶?”

      喝茶,她好像没喝过人间的茶……三春思考片刻,点点头,“只是我现在要回家去,若是喝茶,可否明日下午相约。”

      李秀才欣然接受,“那明日下午申时一刻,我与姑娘此桥上再相见。”

      与李秀才分开,转头进了菜市场,早上的菜场很热闹,新鲜的蔬菜刚刚运进镇里,这等优质食材,爱做饭的三春自然不愿意错过。

      东家买米,西家买鱼,季青临最喜欢的鸡肉和任焰喜欢的五花肉。穿过菜场买了食材调料都放在空间里,空间中的时间流速相对缓慢,只要参灵不捣乱偷吃,这些食物可以放很久,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手上牵着任焰,两人从集市上走过,买两根桂花糖,三春一根,小任焰一根,吃过糖嘴角都是甜的。

      任焰吃着桂花糖,想起了自己从前抢过一只一模一样的,当时他吃的潦草仓促,味道都没尝清便囫囵下肚。

      口中的糖好甜,比抢来的好吃太多。他以后是不是不用抢别人的东西吃了,猜想温暖明媚的未来,任焰的眼眶又湿润了,低头忍住泪水,不想让路人看到他哭的样子。

      生来便是地狱,任焰的苦难从娘胎里就开始了,爹爹暴毙,娘亲难产,他差一点就胎死腹中。

      从乱葬岗中爬出,浑身都是腥臭腐烂的味道,小婴儿趴在泥泞的路边,再也爬不动了,只能虚弱的半睁着眼睛趴在地面上等死,路人嫌他躺在路边晦气,都躲着他走。

      他在路边躺了一天一夜,被好心的奶奶捡回家时只剩半口气了,奶奶没钱带他看大夫,只能煮点白粥喂他,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岁半大的婴儿生命力顽强,竟然没死。

      好景不长,任焰茁壮成长不过两年,独居的奶奶就去世了,房子里住进一对尖牙利嘴一胖一瘦的夫妻,三岁大的任焰被踢出家门,从此在云起镇中艰难求生。

      侮辱的声音,打骂的拳脚,任焰不喜欢这里,好人没好报,伪善、冠冕堂皇之人满大街跑,而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他混吃等死的时候,出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他,三春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那些可怖的嘴脸,温暖的怀抱暖和了他的身躯,好像夏天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

      走着走着,三春觉得身后的小任焰步子越来越慢,蹲下身查看,一张小脸泪眼模糊,看得三春心疼不已。

      “怎么了小焰?”

      任焰不回答,一个劲的忍着哭声流眼泪,三春把他抱起来拍着背哄他,“乖乖不哭了,对不起压坏了你的草棚,以后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任焰压着哭声问:“跟卖肉肉的一羊吗?”

      跟卖肉的屠夫和学徒一样?三春脑中灵光乍现,说:“对啊,以后我就是小焰的师父,小焰做我的徒弟好不好?”

      有师傅护着的孩子走在路上都很神气,任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三春,开口叫“师糊”,软糯的声音让三春如沐春风,十分受用,“小焰,以后师父教你认草药学治病,修身养性,以后做大夫或是其他,就看你自己了。”

      任焰似懂非懂,点点头。

      小孩的脸如六月天一样多变,委屈劲儿过去,自己抹干净眼泪就爬下来,活蹦乱跳的走在前面要给三春带路。

      或许是为了好玩,任焰故意走很多弯路,还把三春领到巷子里,自己跑到前面拐角躲起来,等到三春喊他乖乖,任焰才从拐角处跳出来,仿佛调皮的小狗给她一个小惊吓。

      这么重复两三次,三春看破他的套路也不点破,就当是陪徒弟在镇子里逛逛,可拐进下一个巷子后,她喊了任焰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摔倒了?三春慌了神,忙跑到巷子尽头,距离逐渐缩短,中年妇人骂街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放大。

      又有人在吵架?三春放慢脚步,想偷偷过去观察那边发生了什么。心中默念,不围观不掺合,以和为贵,千万不要惹上是非,打不过也骂不过,我只是棵草。

      一棵草的心理素质能有多强?都说风吹草动,三春自然也随风而动,拐过墙角,眼前的景象简直在她心里刮起了暴风。

      身宽体胖的妇女一脸凶相,竟比那卖肉的屠夫还要彪悍,手上死死地揪着任焰的衣领把他提在半空中,小任焰被衣领勒住脖子喘不上气说不出话,脸都憋青了,手脚还不停挣扎着。

      对于任焰的痛苦,妇女置若罔闻,口中还骂骂咧咧:“小疯狗,你个丧门星!克死我婆婆还不够,还敢来撞老娘,我看你就是活腻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就扬起手来,布满粗茧的手掌那样粗糙,若是打在任焰脸上,怕是要丢了半条命去。

      “住手!”三春喊她,脚下迈开最大的步子奔上去,却还是慢了一步,厚厚的手掌就要打在任焰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三春的兜帽中窜出一道白影,飞到天上俯冲下来有如坠落流星,正击在女人的手背上,被鸟嘴喰出一个坑来,霎时青了一片。

      妇人顿时吃痛撒开任焰,在两人宽的窄巷里与三春对视,目光相接,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是什么人,养了只瞎了眼的破鸟!”妇人打量着三春一副不愁吃喝的样子,扬起手背上的淤青给她看,狠厉道:“你养的鸟咬了老娘,十两银子,少了平不了事儿。”

      三春不回答,赶紧把任焰招呼到身边,看着孩子往她这边跑,妇人又开口:“怎么?这小疯狗你是打算养着了,他可是我婆婆捡回来的,是我们家的人,你想带他走,先交一百两银子,否则休想!”

      竟是碰上个恶婆娘,这人上辈子怕不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三春偏过脑袋不看她,看到玲珑的白色身影就在妇人旁边的高墙上,三春心中顿时踏实了。

      眼见四下无人,拎起任焰抱在怀里,转头就跑,身轻如燕,不一会儿消失在长巷尽头。

      到手的便宜飞了,妇人不愿就此罢休,盯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就要去追,没跑几步就被白鸟缠上,任她发疯一样挥舞双手去打也碰不到白鸟一根羽毛,身上还被白鸟喰了好几口,疼得她四处躲避,跑回家中躲起来。

      三春一路奔跑,跑到山上才放慢脚步,看看怀里的任焰,张牙咧嘴,怒目圆瞪,一副警惕心未消的样子,紧紧攥着她的肩膀。

      “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去,她找不到我们的。”三春柔声安慰小徒弟,抱着他爬上山去。

      此前已经抱习惯了季青临,豆丁大的孩子抱在怀里仿佛没有重量。昨夜她还在害怕这个孩子,如今只剩下了心疼,那些话本讲述的传说中对任焰受过的苦难一笔带过,听的时候没人会在意,如今眼见了他受人欺凌,三春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是能做一个幸福的平凡人,谁会想与世为敌呢。

      他只是想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着。三春顿时觉得与任焰同病相怜,她重生而来,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小焰别怕,师父会带你长大的,等到你可以独当一面,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任焰伏在师父肩膀上猛地点头,好久没有说话。

      小木屋是他们的家,木屋虽小,一应俱全。四周被小白设下迷雾结界,普通的人和野兽根本看不到木屋,也不得靠近木屋一里的距离,既可以在此安心修炼,又不用害怕被凡人发现踪迹。

      仙草的本体很轻,三春的人形在前世早已习惯,因此她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比常人要浅很多,小白追着这排浅浅的脚印回到家中。

      夜幕降临,点燃炉火,三春做了一大桌子菜,为着大哥又一次的蜕皮准备了充足的食物。

      屋外夜色渐深,小任焰都已经吃饱打盹了,仍不见季青临回来。三春不禁担心起来,大哥难道是遇到危险了吗?

      月上树梢,三春满心忧虑,把任焰哄睡,坐在床边盯着一动不动的木门。一副操心孩子的老母亲模样,困得睁不开眼睛依旧还不愿上床躺下。

      “困成什么样子了,别熬着了,乖乖上床躺着,我去找找他。”

      小白不担心季青临的情况,只是看不得三春心忧,监督着三春躺下盖好被子,又嘱咐她一声别太担心,推开窗子振翅飞出去。

      比起绵延几百里的龙虎山,云起山不算大,山间的妖息也仅有几处,最强大的一股妖息则是在山顶上。白鸟飞上山顶,越靠近山顶,风力越大,是季青临设下的结界。

      结界中心无风无月,山顶石洞中阴暗潮湿,是季青临在蜕皮化形的最佳地点,小白飞在半空,锐利的鸟眼远远的望见一条墨绿巨蟒盘成圆饼细微的挪动着。

      此刻正是季青临蜕皮的关键时刻,若是闯进结界打扰,双方都会受伤,知晓季青临安好,小白便不再停留。

      明月当空,木屋的窗户留着缝隙,白鸟从缝隙中伸进爪子将窗户打开,跳进屋里又把窗关紧。

      火炉依旧燃着,屋里暖烘烘的,橱柜里放着三春留给季青临的晚饭。

      小白站在饭桌上喝一口水,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三春听见了声响,转过头来问他,声音有些干哑:“找到了吗,我大哥他怎么样?”

      “他没事,正巧是蜕皮赶上修为大增,是好事。蜕皮过后就会回来了,你不用瞎操心。”小白从橱柜里衔出一只小茶杯,轻薄的茶杯里倒上一些水,而后衔着半杯水到三春嘴边,不容置喙道:“喝水。”

      三春接过水,还了一个微笑,温热的水润湿喉咙,这才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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