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小狼崽 ...
-
“如故。”
正望着拍卖行外墙的花如故听到有人叫他,这才回过神,转身看向身后。
是一位身着紫色绣金长袍,眉目间透着一股慵懒的华贵青年。
“柳阁主,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摘星阁阁主柳飘飘。
而这也是自花如故与爱人归隐山林之后,他第一次见到花如故。
上次最后一见是在庸城街尾的酒肆,千金一坛的芙蓉醉花如故连开八坛,喝的酣畅淋漓,一旁站着那个让柳飘飘嫉妒到肝疼的忘归,正因为花如故喝多了在生气。
这之后,柳飘飘就听闻花如故和忘归去了无城归隐,从此再无消息。
五年后的重逢,让柳飘飘看着那个形销骨立的背影几乎不敢上前相认,明明是平日最讲究穿戴的清贵公子,却只穿了一件粗布白袍。
他这是在给忘归戴孝。
柳飘飘的眼中泛起不易被人察觉的心疼。
花如故目光平静,眼里并没有太多悲戚,“今日劳烦阁主,是有一事相求。”
“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这几日哪些人去过无城我都已查清。”
柳飘飘递过去一叠厚厚的信纸。
花如故道了谢,把信纸小心的放进怀里,又掏出一荷包碎金子。
柳飘飘面露不豫,“你这是瞧不起我。”
花如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再次郑重道谢之后告别了柳飘飘,往自己所住的客栈走去。
他这次专门来庸城找柳飘飘,就是想查清究竟谁是杀害忘归的凶手。
“热糕,热糕!好吃的热糕!”
街拐角突然窜出了一个卖点心的小孩,直直撞在了花如故的身上,篮子里的热糕也撒了一地,小孩子连忙爬起来,边哭边往篮子里捡热糕。
花如故也蹲下身帮那个孩子,却看着手里的热糕出了神。
热糕……
忘归最喜欢的点心……
那时忘归刚来他家没几天,还是一个眼神锋利的臭屁小狼崽。
“你要是不把衣服换了,也别吃饭了,饭也是我买的。”花如故一把抽走了忘归的筷子。
忘归手里没了筷子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脊背挺的笔直。
花如故被气的肝疼,自己见他的衣服全是破洞,好心去成衣铺给他买了两身新衣服,可这个小狼崽倒好,撅的像头驴,说什么也不肯换上。
花如故生了气,把碗筷都收拾起来,戳了一下小狼崽的脑门,“饿着吧你!”
少年的身子被戳的晃了一下,但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气的花如故又戳了一下,拎起寒月刀去了庸城最繁华的酒楼。
这几天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这个小白眼狼,让把及时行乐刻进骨髓的花如故憋坏了。
花如故刚一踏进拜月楼,就被胖乎乎的老板热情围住,“哎呀,花大侠许久未来,莫不是小店哪里做的不周到,让您恼了?”
这老板对花如故是爱的不行,不是因为他的快刀,也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他不知哪里来的好点子。
什么麻辣火锅、水煮鱼……一经推出好评如潮,银子流水似的涌进他的店里,花如故也不贪,只收百分之二的流水,这样一棵摇钱树,他怎能不爱。
娘子和花如故一起掉水里,他一定先救花如故。
花如故摇着一把西湖散人提字的折扇笑的洒脱,“许老板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几日是被事情困住了,听说您这进了上好的芙蓉醉,这不赶忙过来了!”
许老板一把搂住花如故的肩膀,带着人往雅间走,嘴里花老弟,花贤弟的叫个不停。
而在酒店大堂靠窗的桌子旁坐着的一对兄弟,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花如故,看着他登上楼梯,一步步进了雅间,又看着老板喜笑颜开的带上门出来。
那弟弟张武见再也看不到花如故了,收回目光嗤笑一声,“哥,你要找的就是这个草包?”
那哥哥张文白了弟弟一眼,“草包?你可看到他手里的折扇了?”
张武漫不经心的拆了一个花生,“不就是西湖散人的字么,说破大天也不过卖五百两,他还绣了金线,呵,土包子一个!”
张文直接给了张武一个耳刮子,“你可知那是谁的扇子!”
张武捂着头哀嚎一声,龇牙咧嘴的问道:“谁的呀!”
“秦淮安。”
“谁?!”张武这才真的被吓到,眼睛瞪的老大,“你说的可是那个缥缈楼的二当家,秦淮安?!”
“正是。十年前秦淮安光天化日调戏一个卖花姑娘,被这花如故遇到,顶多二十招,秦淮安就被他砍了摸小姑娘脸的那只胳膊,扇子也被抢走了。”
张武一脸惊骇,“我滴个乖乖,那咱们请他得花多少钱啊!”
张文又给了弟弟一个耳刮子,“多少钱也得花,不然咱们家就完了!”
“给我买两匹马和两袋热糕就行。”不知何时下了楼的花如故搂着那哥俩的肩膀笑的慈眉善目,“今晚戌时,我在家里等你们,回见!”
望着花如故潇洒离开的背影,张文张武面面相觑。
“哥,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到咱俩身后的吗?”
张文面色惨白的摇摇头,若这花如故当时想取他们性命,怕是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找谁报仇。
拎着热糕还没到家门口,花如故就瞧见了那个坐在门槛上的瘦弱的狼崽子。
“不想活了?大冷天在门口吹风?”
忘归抬起头见花如故回来了,也不理他,站起来往院子里走。
花如故甩着点心,慢悠悠跟在忘归身后,“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不要你了,在这等着吧。”
忘归身子一僵,随后噔噔噔往屋子里跑。
花如故移步无痕,两三步就抓住了狼崽,笑的不怀好意,“怎么了,不好意思了?”
忘归涨的脸蛋通红,“你放开!”
花如故得寸进尺,开始念起了歌谣,“小媳妇,红脸蛋,大花轿……”
“你!”
花如故一看狼崽马上要被气哭,连忙松开手,把热糕递了过去,“好了好了,别生气,吃点心。”
忘归一把挥开花如故,气呼呼的坐到了椅子上,“谁要吃你的点心!”
咕噜噜……
花如故抠抠耳朵,一脸无辜的望着忘归,“是你肚子在叫吗?”
忘归脸颊爆红。
花如故强忍着笑意,也坐到忘归身边,拆开油纸把热糕推到忘归面前,又给他到了一杯热茶。
“吃吧,这个热糕很出名呢,庸城的人都喜欢吃。”
忘归低下头,捏起一块糕点吃进嘴里,细细咀嚼,一股香甜的桂花味儿在嘴里弥散开来。
花如故自己也拿了一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庸城?听说过这个糕吗?”
听过,也见过,还有一个人拿着一块糕说要送给他,只不过他得从那人的裤.□□钻过去。
流浪了两年,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是哪里人氏,也不知自己还有无亲人,沿街乞讨四处漂泊,受尽了冷眼欺辱,本以为要冻死在街头,却被这个人捡了回去,又回了这人世。
忘归想了很多,说出的话却只是一句“对不起”。
花如故又递了一块糕给他,“为什么不要那件衣服?”
“不想给你添麻烦。”忘归低声回道。
自己这样一个叫花子,因着花如故心善,救了自己的性命,让他能温饱,有住所,花如故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花如故没有义务一直照顾他,自己性子又不讨喜,也许哪天花如故的好心被磨没了,就会把他赶出去,那到时自己该怎么办呢?如果他能少给那人添一些麻烦,那人会不会能多留他一阵呢?
他身无分文,没有什么能回报花如故,能做的,只能是不要东西、不添麻烦。
忘归的懂事与不安让花如故心里一酸,“我从不觉得你是麻烦,你也看到了,我平时只有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很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你。”
“真的吗?你真这么觉得吗?”忘归黝黑的眼睛深深的望着花如故,轻声问道。
花如故环住忘归的肩膀,义气十足的说道:“自然是真的,你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我也无父无母,这就是缘分。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我教你习武,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好不好!”
“好。”忘归轻轻点头。
他不懂什么是江湖,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失去此生唯一的温暖,不想失去这个温暖如小太阳一般的人。
“既然混江湖,就得有个名号,你想叫什么?”
“都好。”
“那我给你起一个,就叫忘归,好不好?”
“好。”
忘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