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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高盛:凛冬已过,春暖花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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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院霸,孤儿院的前头号老大。
院长说她在凛冬之中的河边捡到了我,就给我取名小冬,而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二年。在十岁之前,我还是名正言顺的“老大”,因为我比任何一个软绵绵的小朋友都会打架,从不留情,能打就打,是我的标签。
抢我的课本,打。
睡我的床,打。
在我面前插队,打。
看不顺眼,打。
告状,打。
一开始还有小孩儿跑去和院长哭诉,可是被打趴后屁都不敢放一个,院长知道我的“暴行”,但我也知道下手轻重,她给过我警告,我听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就把挨打的标准放宽一点儿。十岁过后,跟在我身边的小屁虫们陆陆续续的被一些人领养走了,单身男人,单身女人,或者夫妻,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号召一群小孩儿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打了一顿,还挺聪明的不打脸,好让身上的伤能被衣服遮住。此后我失去了“老大”的位置。和我一批的人只剩下几个了,其余的都是“新生代”,性子野,不怕事儿。
十一岁那年,来了一个男人。
白白净净的,穿着白体恤休闲打底衫,及膝盖的黑裤,一双黑色运动鞋,背着个小背包,和院长在操场上笑嘻嘻的攀谈。好多人躲在门后面听他们的谈话,我也去凑了个热闹,依稀听见什么“自愿”“锻炼”“B大美术系学生”之类的话,第二天,他就来到我们学习的课堂上,和我们打了招呼,笑吟吟地说他叫高尹,以后会来教我们做手工。大家亲切地喊他“尹哥哥”。
他这个人可真爱管闲事。
有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吃饭时饭粒掉桌上了,他就拉着人家教育个把小时,还强迫她背“粒粒皆辛苦”,直接把人弄哭了。
看见课桌上的书没摆放整齐,他就每天把全班的书重新摆一遍,还归类摆放,一张张一模一样的桌子和书籍,差点儿就认不出哪张是自己的。
他还喜欢给我们每天发糖吃,阿尔卑斯棒棒糖,各种口味来一个,只是因为有个孩子说想吃糖。
最令人恼火的事,他还总是找我聊天,总是问我为什么不和别的小朋友玩耍,为什么不爱说话,是不是被欺负了,有什么心事儿一定要和他说。我没理他,他太蠢了。
桌上的书本之所以杂乱无章,是因为有人故意这么做,就是仗着他会动手亲自摆放回去。想吃糖的孩子并不是真的想吃糖,只是因为可以逗逗他,谁让他每次发糖的时候一脸兴奋,还故意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喊我们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
我拿着高尹前一天教我们做的纸船走进教室,看见四个人在讲台上围着,一看就不是在干什么好事儿,我走过去喊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最高个儿的那个叫小轩,算是继我之后的“老大”,身高异于常人,体积庞大,打起架来很占风头。他和我之间也算是有过过节,好像是五六岁的时候被我打过一顿,从此记恨在心。他就是怂恿人围殴过我的发起者,我们之后切磋过,都没吃到好果子。
“关你屁事呢!警告你啊,当作没看见。”
我又往讲台那边瞟了一眼,剩下三个把讲桌围的严严实实的,我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确实不关我屁事。
我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来了,高尹和往常一样提前半个小时到,和大家分享自己最新听到的笑话,总会有那么一群人很捧场的大笑。
等人都来齐了,他就走到讲台上准备教新玩意儿,手刚刚伸进抽屉里,似乎是好奇的拿出一个东西,然后就吓的跌在地上,把手里的东西使劲甩开。
甩开的是只仿真假蛇,那只假蛇被甩到一个女孩的桌上,把人吓得哇哇大哭。高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轻声安慰:“是哥哥的错,这是只假蛇哦,别哭了好不好?我给你带新的小零食好不好?”
小轩一群人发出了哈哈的笑声,彷佛因为吓到两个人而感到特别自豪。
高尹怕蛇,这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但是他没有去追究是谁放的假蛇,只当它是场恶作剧。
我漠然的扫过小轩一眼。
当天晚上我下了一封战书,约他第二天中午在天台打一架,原因很简单,看不顺眼。
不出所料,他带了一群小屁孩,我也做好了准备,不打脸,免得难堪。可能是被我打急了,居然有人像小姑娘一样用咬的,在我手腕上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子,还破了皮。我当即给了那只小老鼠一拳,后来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他们开始往我脸上打,结果是我以一不敌一群人落败。
我没有刻意掩盖伤口,倒是几个被打的惨一点儿的小孩儿请假休息了。高尹看见我这样,赶紧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询问我:“被谁打的?”
我不回答,他还以为是我怕了。
“告诉哥哥,哥哥告诉院长,太过分了这!小孩儿还会打架,怎么不翻天呢。”
我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有点想笑。
“尹哥哥......”
我喊他,这可是我第一次喊他。
他很欣喜,把手轻轻的搭在我头上。
“尹哥哥,我怕,是不是没有人喜欢我?”
他愣了一下:“怎么会,哥哥就很喜欢你,哥哥最喜欢你了!”
“那为什么没人愿意领走我?是我不乖吗?呜呜。”
高尹一脸的震惊,蹲在地上,把我搂进怀里,我顺势用手环住他的脖子。感觉像抱着一只大狗,感觉还不错。
“我去和院长谈谈。”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又来找到我,和我说:“你以后就跟哥哥一起生活好不好?”
我看着他,逼自己泪水蓄满眼眶,弱弱的询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走。”
我使劲的点头。
这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院长又来找我谈话,她说什么我没进去,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微胖的女人,她依旧戴着一副红色的眼镜,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模样。一夜过后,高尹第二天早早的来接我,身边还跟着一个有些年迈的男人,那年迈的男人跟着院长进了办公室,高尹则过来牵着我的手,用另一只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我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彼时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专属于春天的花香,他凝视我片刻,兴高采烈的宣布:“叫你高盛好不好?繁盛的盛,茂盛的盛。”然后自己夸自己:“我太有才了,真是取名鬼才。”
从此以后,我就和他生活在了一起。
他住在B大附近的一间公寓里,空间很宽敞,那个年迈的男人对他说:“小少爷,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他对那人说:“别告诉家里人。”那人鞠了个躬就走了。他又低下头问我:“我们先去买衣服,买裤子,买鞋子,买所有你需要的,好不好,盛盛小甜心?”
盛盛小甜心是什么鬼?好恶心。
我乖巧的笑了,点点头,然后他又手欠的在我脸上蹂躏片刻,我忍。
他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带我去跑步,吃完早餐后就去学校,把我安置在家里几天后,又突然宣布送我去上学,读附近的一所小学六年级。我依旧是乖巧的接受安排,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甜甜的吻,他很喜欢这样子,每次都开心的不得了。
他说要我独自睡一个房间,我拒绝了。
并且用上我的必杀技。
眼眶里蓄满泪水,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软软糯糯的啜泣:“我想和尹哥哥一起睡,我怕鬼呜呜。”
怎么可能怕鬼,只是想尝试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
他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还介绍给他的同学说我是他的甜心宝贝,听得我背脊发凉。
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了七年,他27岁,我18岁。小公寓里依旧只有一张床,属于我们的床。只不过风水轮流转,小时候我喜欢缩在他怀里睡觉,现在他缩在我怀里睡觉,小时候他觉得我小小软软的一只,现在我觉得他小小软软的一只。我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身高窜到186,而他,依旧停留在175。他在大四的时候停下了去孤儿院做义工,毕业后成为了服装设计师。而我顺利的拿到B大的录取通知书,念建筑系。
高中时期,总有人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仔仔细细的想过,脑海里都是高尹。
他,虽然盲目的正义感爆棚,每次要我来处理烂摊子,不会做饭,我从小就要学习下厨,还很懒,赖床,每次喊他起床简直就是一场耐心大考验,还用我当烂桃花挡箭牌。但是,我觉得他正直又可爱,对我很负责,偶尔的脾气也惹人怜爱,他是我最了解的人,也是最了解我的人,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喜欢他。
不管是“喜欢”还是“适合”,都非他莫属。
所以在我第一次做不正经的梦时,主角就是他。诱人的可爱。
他脑筋太粗,总是不明白我的暗示,或许可能是明白了,但是装作不知道。
我20岁,他29岁,马上要奔三的人了,依然幼稚的要死,还老是往我兜里塞阿尔卑斯棒棒糖。总是叨叨絮絮,旁敲侧击的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就介绍给他认识,还帮我物色物色。
有一天,我被气到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喜欢你吗?他好不好?比我对你好吗?”
眼角都红了,话里还带着颤音,没有演技不会撑还硬撑,真是让人恼火。
我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吻着他的眼角,然后注视着他:“哥哥,你能感受到吗?”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心脏的位置:“这个地方,为你跳动。”
“我不该骗哥哥,是我错了。给哥哥吃棒棒好不好?会开心吗?”
他哽咽了一下,扎进我的怀里。
我就是嫩草吃老牛。
我自豪。
外边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凛冬已过,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春暖花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