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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确信 ...

  •   席榷进组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助理小何去酒店整理,安德森则陪同席榷直接前往片场。
      总导演孙忠锴亲自带人出来接人,两相会面简单问候两句,边走就边开始讨论剧本和分镜。

      时间紧不是嘴上说说。席榷来这里是友情出演,只有六场戏,放在整部电影里戏份并不算多,但要压缩在两天内拍完,只能说是十分考验演员包括剧组各部门工作人员的水平。
      而孙忠锴又是个非常龟毛的人,他的电影十分重视画面美感,只要有一丝不满意就立刻重来,甚至一帧一帧磨。
      席榷来之前就听说副导演带着B组已经在外景地磨了半个月了,但孙忠锴就是不满意,他和孙忠锴关系虽然不错,工作中却还是要拿实力说话。因此在走戏的过程中席榷可谓是心无旁骛,换戏服时才暂时脱离角色,把安德森叫过来。

      “小何现在在做什么?”
      “在超市。”安德森站在换衣间外,手机上和助理小何的微信界面在不断跳着信息,“他买了个厨房秤,问调味料有没有品牌要求。”
      “没有。但土豆泥和巧克力别买错了。”
      席榷迅速换好衣服,话音刚落就推门出来,找到自己的手机给某星标联系人发了封邮件。

      白浅原不是会搞突然袭击的人,从M市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发来了消息通知;相应地,席榷收到消息脑海中就做出了时间安排和计划,不过他本人目前脱不开身,于是一应准备事项都交给了万能的助理小何。

      星标联系人的邮件回得很快,正文照例什么都没有,只在附件附了张照片,拍的是一只蓝白色的纸盒,邮件标题写着“难吃”。
      席榷看了一眼,认出那不是对方常吃的薄荷糖。
      这人现在应该非常不爽。
      席榷不由得笑了笑,把手机放好打开门,在安德森跟上来的时候说:“让小何多买两盒薄荷糖。”

      经纪人任劳任怨地向工具人小何转达boss的要求,于是远在超市正要去结账的小何收到消息后立刻拖着满当当的购物车来了个原地掉头,直指糖果区。
      助理脚下生风。他刚从那里拿到薄荷糖和巧克力,知道东西在哪个货架哪个位置,因此推着购物车打算直奔目的地,却没料到刚才还空荡荡的货架前这会儿站了个人,正好挡住了他的路。
      小何一边刹车一边抬头想说声麻烦兄弟让让,没想到他抬眼一看,就觉得面前这位还有这么几分面善。

      于是小何又看了一眼。
      随即试探道:“白导?”

      货架前的人转过头来。
      他盯着小何的脸看了看,点点头:“何庭。”
      目光随即又落在他的购物车里,扫了一圈:“他让你来的?”下巴点点,“买齐了吧,怎么又回来了?”

      小何把席榷的吩咐说了,十分敏锐地捕捉到面前这位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很快闪过的一丝笑意。
      “哦。”白浅原拆开手,揣进上衣兜,后退一步,“拿吧,我找半天了。”

      有人买单,他也不再在这儿cos沉思的雕像,优哉游哉地跟在小何身后,等他结完账,伸手从车里打包好的购物袋中拿了一盒薄荷糖,拆开往嘴里扔了两颗。
      “我车停在路边,车号你知道?”
      小何点头,白浅原就“嗯”了声:“路边等你。”

      他回到车上,副驾上的白色郁金香状态良好。他一边看着花,一边把嘴里的糖咬得咔吱作响,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第一通没接,第二通快要切进语音提示的时候才接上。
      白浅原只觉得他这一年的耐心都在这两天透支了。
      三两句说完,手机往中控台一扔,手指动了动,嘴里就又多了颗糖。

      他靠在驾驶座看着前风挡外的夜景出神,没多久回过神正不耐烦,后视镜里及时出现了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车灯闪了闪。
      白浅原降下车窗摆摆手,商务车就缓慢越过他,去前面带路。

      凌晨车少,从超市到孙忠锴剧组酒店用时不到半个小时,白浅原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小何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小推车、刚买的东西在上面堆得满满当当,顿时有些无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老板要在这扎窝。”

      小何职业素养过硬,把笑憋在嘴角。白浅原随口吐槽一句,眯了眯眼,确认酒店门口走过来的是他刚才打过电话的人,转头说:“你先上去,东西我自己去拿。”
      意思是不用送去他房间。小何点头,理解boss和这位在外人面前不熟或者有过节的选择性人设,在远处那人过来之前机灵溜走。

      惹得来人纳闷调侃:“那人怎么看见你就跑了?”
      白浅原:“席榷助理。”
      “那倒巧。”这人戴个鸭舌帽穿着工装背心,胡子拉碴,笑起来眼角还有褶子,“我给你把房间排开?拢共一晚,老孙组里咱们就和和气气来,成吧?”

      这是孙忠锴剧组里的统筹,丁群先,早年在M市大剧院演出部门做策划,同简玲一样几乎是看着白浅原长大的,只是关系不像简玲那样近,也就不清楚一些内情。

      “这话对我说没用,我只要后天早上九点演员能到排练厅。”白浅原站在原地没动,“吊牌给我。”
      路上他给丁群先打电话就是让人给他把片场通行证准备好,他不急着去酒店休息,打算直接进片场。
      “那行。”丁群先把通行证拿给他,又在兜里掏了掏,摸出瓶风油精扔过来,“有备无患。”
      白浅原接住,看都没看,反手扔回去:“自己留着吧。带路。”

      片场内,席榷听见孙忠锴的“很好”“过”,把入戏状态收了收,恢复平日的神情。
      正要去监视器旁看回放,目光一顿,就突然看见导演身边多了个人。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那人抬眼看过来同他对视片刻,又不感兴趣似的移开目光。
      “来,你看看。”那人身边的导演冲他招手。

      席榷走过去,绕过那人站在孙忠锴另一侧,弯腰去看监视器。
      嘴里却道:“白导怎么会在这里。”
      白导的目光也落在监视器屏幕上,回答非常不客气:“管好你自己。”

      夹在两人中间的孙导轻咳了声。
      孙忠锴丁群先这些人其实少有同时面对白浅原和席榷的时候,但再怎么少见,十几年下来总有这么几次,免不了对两人明面上对着干的场面印象深刻。
      只是眼下好容易碰上这情形,稀奇归稀奇,和稀泥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不过当事两位看起来都没打算理会。

      “为了避免误会,还是说清楚好。”
      一个镜头时间不长,席榷看完抬眼,再度同白浅原对视:“我的经纪人应该已经协调过白导这边的安排。”
      白浅原迎上他的目光。

      M市剧组那边不存在什么同白导的协调,简玲是制片人兼统筹,席榷的行程应该是由安德森同简玲通过气,导演这头,则是由演员本人在几个小时前亲口告知的。
      至于D市这边,经纪人安德森确实协调了让助理小何保管好白浅原的房卡,在酒店接到他后先送他去房间休息。
      但他现在不在酒店而是出现在了剧组,席榷问的就是这个。

      然而在孙忠锴面前,两人宿怨已久。
      “我好像没有义务向别人汇报私人行程。”白浅原冷声,“孙忠锴,你看戏呢?”

      “没大没小。”
      身穿蓝色剧组T的寸头导演被点名,抱臂道:“你俩现在同个组里,工作时候也这样?”

      白浅原瞥他一眼,懒得开口。
      席榷也没接他这个话题,说正事:“再来一条吧。”
      孙导“哦?”了一声:“怎么说?”

      席榷把想法简单说了下。今天大夜这两场戏主要是立他这个角色的人设,也是整部电影的线索之一,刚才那一条孙忠锴看起来挺满意,但席榷还想尝试一下不同的演绎方式。
      两人顺势聊了起来。片场里的人大多都在等导演指示,白浅原扫了一眼,没再出声,嘴里含着薄荷糖,一手转着糖盒,一手翻着刚才从丁群先那里顺来的剧本。

      过了有一会儿,孙忠锴抬手让准备再来一条,席榷往场内去,临走前偏头笑了笑:“白导也是专业导演。”
      白浅原看着剧本,眼睛都没抬。孙忠锴在一旁笑:“这话说的,意思是你们在剧组其他人面前还装不熟呢?”
      “我看起来和他很熟?”

      一旁的安德森刚过来就听见这句,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孙导,白导。”
      经纪人职业素养同样到位,不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上前道:“餐车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孙忠锴正关注着场内准备情况,闻言点头:“好。”

      他拍戏向来不求快只求好,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就导致这两天的拍摄任务相当重,特别是今天熬大夜,说到底都是为了配合演员的行程,席榷团队这边免不了有所表示。
      孙忠锴抽空白浅原说了句:“你没带助理,有什么需求让小王去就行。”
      小王是坐在监视器外围的导演助理,闻言起身向白浅原示意。白浅原可有可无地点头:“准备吧。”
      他抬抬下巴,表演区内的席榷已经进入状态,孙忠锴喊开始,录音师摄影师纷纷就绪,又一次拍摄开始。

      白浅原的目光从监视器的屏幕上挪开,直接隔空落在表演区内的人影上。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在镜头下表演的席榷,但每一次都宛如初次。

      他会用一个属于普通人的再平常不过的角度去看。
      会一直注视着那个仿佛被突然注入了一个全然不同灵魂的人,监视他嬉笑怒骂,再仔细观察拍摄停止后,陌生灵魂一丝丝退去的痕迹。

      白浅原几乎沉迷其中。
      他把这归咎于他与席榷的过于“熟稔”。
      因为再清楚不过对方的模样,所以那些仿佛被注入的灵魂反而更像是原本就被封印在对方体内的怪物,尽管乖张,尽管残忍,又或许是鲜活灵动到下一秒就要走出由摄像机形成的界限——他依然是他们永远无法跨越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是一段很奇妙的冒险。
      白浅原在潜意识里将它定义为“冒险”。
      不是因为剧本中跌宕起伏的情节,又或是背景里壮阔宏大的场面——它从头到尾只在一个人身上发生,时间跨越摄像机运转与否——而是因为他无法保证那屏障是否真的无坚不摧,尽管他坚信那道屏障永远无法跨越。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确信的事情之一。
      确定并相信……对方将始终保有他再熟悉不过的那道独立而又鲜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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