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36、白骨鱼潭

　　除了不停的撞击，鱼群还前赴后继地纠缠啃咬着她的身体。万幸的是，这群鱼并没有食人鱼那种锋利的牙齿，否则不消片刻，她恐怕就会被撕成一堆白骨。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在不可视物的情况之下，于水中对抗一群蛮力十足的大鱼？没多久李雨棠就渐渐感觉到了体力的不支。

　　“救命！”

　　她艰难地发出呼救，虽然明知道此时此地不可能有人来救她。

　　这石洞之中只有她跟张敬以及那三个晕倒的女人。而此时唯一有可能救她的张敬还留在之前的那间石室之中，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突然落入密道之中的她，此时身在何处。

　　因为在她坠落密道的时候，曾仰头向上看了一眼。瞧见那开口处的石板，随着她的掉落便立即合上了。

　　“救……”

　　刚想要再次开口呼救的李雨棠，胸口突然被一条大鱼猛地一撞，将她肺叶中仅存的最后一口空气硬生生地压了出来。

　　冰冷刺骨又带着浓重腥臭之气的潭水，触不及防地顺着口鼻倒灌了进去。因肺部氧气的干涸，而产生撕裂般地疼痛，在她整个胸腔迅速蔓延开来。

　　无力感与窒息的痛苦，令她的动作变得迟滞，身体也随之开始缓慢下沉，一口接着一口的潭水灌进口鼻之中。

　　糟糕，她快撑不住了，随着身体的缓缓，意识也渐渐开始变得恍惚。吃了一辈子鱼，最后却被鱼吃了，还真是没面子……

　　耳边突然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李雨棠！你在哪里？”

　　呵……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呢，她现代世界的名字叫李雨棠，穿越过来还是叫李雨棠。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声音是来自哪个世界的，又是在叫哪个她呢？

　　她想要开口应一声，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了。一张嘴便又是一口水，她河水喝得都快要撑死了。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地将她往上提，大鱼怎么会有手，难不成是……八爪鱼？

　　一个温暖的触感贴附上她的嘴唇，这群该死的鱼，吃就吃吧，居然还要非礼她。李雨棠心中叫苦：姐姐我守了两辈子的初吻，居然献给了鱼!

　　悠长的气流从她的口中渡入，滋润着她几近干涸的肺部。得到了宝贵氧气的她，头脑恢复了那么一瞬间的清明，缓缓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努力伸手向前摸过去，碰触到一张好似人类的脸，是一条长着人脸的鱼妖，还是真的有人来救她了？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居然是此时应该还在石室中，张敬的那张清隽俊逸的脸。

　　没想到自己死到临头，依然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颜控。想到的居然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张敬。

　　好吧，其实她也没有亲人可想……李雨棠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意识渐渐弥散在水中。

　　当李雨棠再次睁开眼睛，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了的人脸。

　　太近了，看不清……伸出手将那张脸推得稍稍远了一些，居然是张敬。

　　“你终于醒了？”

　　满脸焦急的张敬见她睁开眼睛，似乎松了一口气。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的水珠砸在了李雨棠的脸上，令她还有些散乱的意识又恢复了几分清明。她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眼睛看向张敬还按在自己胸口的手上，幽幽地开口问道：

　　“你是在吃我豆腐吗？”

　　张敬愣了一下，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原本有些发白的脸上蓦地多了几分血色。

　　“你……你误会了。”

　　他慌忙想要解释，李雨棠却笑着摆了摆手。

　　“跟你开玩笑的。”

　　她费力地坐起身，伸手拍着张敬的肩膀说道：

　　“我知道刚刚是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这小半天的时间，我都欠你两条命了。”

　　张敬微微皱着眉头，没有搭话。见他不语，李雨棠便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身旁不远处放着一盏不知张敬从哪里寻来的油灯，由于光线太暗，暂时看不清这里的全貌，但从旁边几簇钟乳石柱可以推测出，他们此时正身处在一个溶洞之中。

　　不远处是一个幽深的水潭，水潭的面积并不算大，漆黑平静的水面上没有一丝涟漪。这应该就是她刚刚坠落的水潭，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水潭中，在其平静的水面之下，会存在着那么一大群可怕而凶猛的大鱼呢？

　　“知道这是哪里？”，李雨棠问道。

　　“应该是他们处理尸体的地方。”，张敬指着水潭的方向说道。

　　李雨棠寻指望去，只见潭水的岸边零散着许多白骨，不知道潭底究竟还沉了多少。她忍不住皱眉道：

　　“难怪这水里的鱼长得那么大，居然是吃人肉长大的。”

　　那么多长得跟中型犬一般大的鱼，得吃多少人才养得出来啊。那群畜生简直丧尽天良，不知道糟蹋多少良家妇女。

　　忽又想到自己刚刚喝了不少这水潭的水，顿时觉得腹内一阵翻搅，立即干呕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张敬沉默地抬手替她顺着背，然而她肚子里实在没有东西，干呕了半天，也之呕出几口酸水。

　　李雨棠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刚准备要说话，就见涨红着脸的张敬突然先一步开口道：

　　“我……我会对负责的！”

　　“你说啥？”，李雨棠惊讶地扭头看向张敬，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我会……我娶你！”，张敬一张俊脸憋得红到发紫，望向李雨棠的目光却是无比的坚定而又认真，那模样就像是在宣读一段誓词。

　　“你……你有病啊？”

　　李雨棠怪叫一声，什么就又要负责又娶她了？

　　刚刚她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张敬这娃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抽风了呢？

　　难道……这小子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禁不住她那美色的诱惑，对她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李雨棠一边迅速低头检查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是否有重新被穿戴过的迹象，一边厉声质问道：

　　“你刚刚趁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对我做过了什么！”

　　“我……没……”

　　张敬慌忙摇着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刚刚你溺水，我……我渡气给你……”

　　“渡气？”

　　她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这家伙说道是渡气啊。渡气而已，又不是把晚节给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雨棠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也同时回忆起自己在溺水失去意识之前，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被一条鱼亲过，原来是张敬。

　　一想到自己的初吻不是便宜了一条鱼，李雨棠突然生出一种老怀安慰的感觉。

　　但看着张敬那一脸凝重的表情，仿佛出了天大的事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难怪他这副模样，在民风淳朴的古代，沾衣湿袖便为失节，何况是嘴对嘴亲了一下呢。

　　不过哪怕没有那么重的贞操观，面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三甲及第，官拜正四品京城府尹，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长相又是这般令人一见而误终身的模样。这事放到一般女子身上，只怕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死赖着让他负责吧？

　　不过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有为女青年，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呢？于是赶忙向张敬解释道：

　　“张大人大可不必为此介怀，你刚刚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而为之，是为权宜之计。而且我对此并不在意，所以你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草率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你说什么？”，张敬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李雨棠挠了挠脸颊，刚刚她说错了什么？怎么气氛突然有点不对劲？有点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

　　“我是说此时……”

　　“你说你……不介意？”

　　张敬打断了李雨棠的话，冰冷彻骨的语气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家伙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了呢？难道是怀疑她说的话是违心的，其目的是为了对他欲擒故纵？

　　哎，真是，这些读书人就是总喜欢把事情简单复杂化。

　　李雨棠无奈地解释道：

　　“对，我是真的不介意，不过就是嘴对嘴碰了一下而已，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何况还是为了救我的性命。”

　　“不过就是嘴碰嘴？你也没什么损失？”

　　张敬的脸色随之又黑了几分，看得李雨棠忍不住暗自咂舌，原来一个人真生起气起来，那脸色是没有最黑只有更黑。瞧瞧张敬的这张脸，啧啧……都快能滴出墨来了。

　　“张大人，你不要总是重复我说的话好吗？”

　　这家伙又不是复读机，心里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这样黑着脸实在是有点渗人啊，而且还很……“阿嚏！”，很冷，李雨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张敬见李雨棠冷得直打摆子，暗暗地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地说道：

　　“张敬，自秉言，浙江永嘉县人……”

　　“阿嚏！哈？”

　　这张敬怎么突然画风一转，又开始自我介绍了呢？李雨棠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