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神榜》张乔

1、有难同当

　　老师合上课本，看了下表。从教案里抽出两张纸——“我们来点个名。”
　　下面一片雀跃，来的都幸灾乐祸。

　　这古代简史的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第一节自我介绍时偶然提到“初出茅庐”，说这个成语源自《三国演义》，直到这学期过了一半，我们节节课都在听他讲三国。大家都尊他为“难中天”。
　　难老师对着话筒清清嗓子，咽掉口中的痰，慢悠悠道：“安——桐——”
　　我咳了一下，压着嗓子回答：“到。”
　　周围响起一片小小的笑声，难老师抬头张望，又喊一遍：“安桐。”
　　我无奈，只好举了一下手，大声回答：“到！”
　　又是一片不配合的笑。
　　老师点到“韩晓井”，赵玉洁坐着只是笑。我推了她一把，老师在人头攒动的阶梯教室里张望一圈，又喊：“韩晓井！”
　　赵玉洁懒洋洋地答：“到——”
　　老师看着她，说：“韩晓井同学，上课要集中精力。”

　　喊道赵玉洁的名字时，赵玉洁立即清亮高亢，反应迅速地回答：“到！”
　　周围的人又嗤嗤发笑。幸好老师没再抬头。

　　教室门“吱呀”一声，大家都回头看，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背着光，显得特别庞大——我尤其有泰山压顶的感觉！
　　果然老师发问了：“什么事呀？”
　　“对不起老师，我们辅导员叫我去填几张表，所以迟到了。”
　　“噢，进来吧。”老师拿起花名册，“哪个班的啊？”
　　“07历史系1班安桐，学号是07240101。”

　　在一片哄笑声中，赵玉洁把她的学生证交给我，特别慷慨地说：“没关系，罪名我背了，检讨你去写。”

　　我跟安桐并肩站在老师办公桌前受审。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特有“我俩是战友”的自觉，跟安桐靠得紧紧的。
　　“刚才是你替安桐答‘到’？”
　　我低下头，特别自责地回答：“是。”
　　“你这不是在欺骗老师么？”
　　我痛心疾首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不做这种滥竽充数鱼目混珠的事儿了。”
　　老师有点儿透不过气儿。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哪个班的啊？”
　　我把学生证摆到办公桌上：“３班赵玉洁，学号０７２４０３１９。”

　　老师又转向安桐：“你刚才说你干嘛去了?”
　　“帮导员填了几张表。”
　　“你怎么能让同学替你答‘到’呢？”
　　安桐压低脑袋，一幅羞愧不已的模样。
　　“唉，同学间互相帮助是好事，但是怎么能联合欺骗老师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啊……”
　　安桐痛悔不已，几乎要哭出来，哽咽道：“老师，我！错了！”

　　老师也很动容，收下两张学生证，宽宏大量道：“你俩回去写两千字检讨，这事下回不要再犯。”
　　安桐声音还是哽咽嘶哑，问：“俩人合写一篇么？”
　　“一人两千字儿。”
　　安桐眼中泪花闪动，声音抖抖，挤出一句：“是。谢谢老师！”

　　我俩刚走出几步，辅导员走进办公室，看到我们格外高兴：“哎，安桐，韩晓井，找你俩一上午了！来来来，正好我这儿有几个稿子，你们帮我检查检查错字儿，改好了交给吴主任——噢，蓝老师在忙着？有事儿吩咐她们？你先说你先说……”

　　我和赵玉洁各写三千字检讨，安桐写五千字检讨。
　　这回她真要哭了，抄遍了各种检讨死凑都不够字数，只好在最后一段写了十遍“我再也不犯了！我再也不犯了！！我再也不犯了！！！”字字血泪，笔笔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