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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公主与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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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灵的记忆就停在了此处,贝床上伤重的女子偶尔发出的呻吟抓住了她的心神。
“优鱼,你怎么样了?求你千万不要出事。”
思灵惊心于贝壳中好友无一处完好的鱼尾,苦思冥想找不到任何救治她的方法。
没有鱼尾的鲛人还能在海中生产吗?
答案是否定的。
思灵陪守在优鱼身边,真不知道醒来的优鱼看到自己的伤况该是何等绝望。
幽静的珊宫贝阙里只余她二人的身影,水波流荡,草藻重生,鱼儿浮沉。
过了飘飘摇摇几日。
黄沙古道中,只见沙尘万道滚红霓,一条长龙逶迤走游。
这是尧国的送亲队伍,一个个持铣拥旄,执戟悬鞭,持刀仗剑,穿甲带铠,乘骑骑马,驰骐骋骥,一架架宝奁樟木箱,朱椅龙纹提台,雕花红橱酒埕……宫娥娇女,侍卫兵士浩浩汤汤朝那大海行去。
“提丞大人。”
提丞将住马,掉头看向来人,来人是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此次同提丞一并担任此次送亲执事。
提丞向来人做了一揖,“中丞大人,什么事如此满面春风?”
中丞闻此言更是满面红光,哈哈大笑,“实不相瞒,小使刚刚在马车帘外竟一睹公主芳容。真是惊为天人,奇之叹之,实觉三生有幸,不制喜溢于内。”
那提丞对中丞的话只是一笑,“公主性是深居简出,不常露面,你这许久才见公主一面也算正常。”
中丞惋惜地说:“可惜公主这样的仙颜神姿却要葬在禹国那匹夫手中。”
提丞不以为然,“禹国要求和亲时,高层决策的人选就是雍令公主,只是没想到禹国竟与我们不言而和。”
中丞疑惑,这之间有什么璇玑吗?中丞还未想到关键,只听提丞提醒道:
“我提醒你一句,你刚升上来,不知道这些皇亲贵胄的事,不要被公主的美貌迷惑,公主可不是什么等闲之人。”
提丞不管中丞反应如何瞧眼远处的城墙径自说道,“我们到了。禹国的接亲船队应该也先与我们到了。”
……
思灵转遍了鲛人族各地都未找到可以医治优鱼伤口的药,而鲛人又深居海底,海水的侵蚀让伤口更加难以愈合,加上船队到来的时间愈来愈近,思灵除了焦急难安,辗转难眠别无他法。
这一天她游上岛礁双眉紧锁,唉声叹气,忍不住以歌舒情。
那岛礁径自动了。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一时间思灵都没有任何动作来应付。
直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上了九霄早与白云为伍,一览大海风姿了。
“大鱼鲲动了。”思灵呢喃。
“何处鲛人。”这声来自远古的巍渺之音让波滔浪滚的海面顿息如平镜一般。
“我乃鲲鹏,今为何在此行歌惊扰我的好觉?”
思灵心跳如雷,未料有此番变故,“神者恕罪,微末小鱼沉湎心境,不曾想会惊扰您。”
鲲鹏说,“如此。你周身笼绕阴冥气,因何从地狱中爬起,还破乱了时空。”
思灵震惊,“我不知——”
……
“也罢凭你这微末道行看来是遇到了奇遇。刚听你之歌不禁让吾想起了一件往事。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前,吾遨游时间之海时,在一个斗碗小界听到了吾这毕生听过的最悦耳的妙音——一只鲛人用神魂和心血燃烧的歌。”
思灵诧奇,身为鲛人族的她只知道鲛人族的歌都是用本能地唱,没听过神魂和心血燃烧的歌。
鲲鹏转而言,“我知你曾倾心于一个女子的美貌,痴迷于那女子的神姿,我横盘此处给那女子之行笼罩了阴霾,你的好友重伤昏迷,生死难知,而你正为此苦恼,不知小者可会再次为你心爱的人和你朋友付出了。”
思灵问道:“神者何意?”
鲲鹏说:“小者若愿为吾点燃吾前言之歌,吾愿迁离此处,并给你指明一条搭救你好友的路。”
思灵听有办法治愈优鱼喜不自胜,不管不顾道,“请神者指教我怎样唱您所说的神魂燃的歌。”
鲲鹏说,“我听闻这是你们鲛人族用悲苦渴望牵引神魂和心血燃烧的歌,你照此做便好。”
悲苦?渴望?
思灵尽心摸摸索索到了翌日日上中天。
艳阳高照,大海波光粼粼,海鸟翻飞。
一声婉转悠远,悲怆凄楚的鲛人吟唱从大海一点向四周扩散而去。
大海停止了波滔,鱼儿像失去生命般翻白肚皮潜浮海面。
飞翔的海鸥海燕竟从高空扑愣滑入海中。
猎食者停下了追逐,被捕者顿下了逃跑。
海草滞了摇晃,海中像一片死寂之地。
鲛人族一个个从水中冒出头来,无意识地向歌者渐渐围拢。
歌声飘过白云掠过蓝天,白云静止了流动。
歌声飞上岸边,鱼民丢了鱼而不自知。
小儿群们熙熙攘攘吵着要去大海,有人登上了城墙寻那歌声的方向,黄狗瘫软了身体,狸猫优雅的舒身,风难撼动青草树叶。
世界在那短短的两三分钟内停滞了转动。
“这是什么的歌声?”
一白衣胜雪的女子立于山亭,问向身旁的侍女。
……
“小兔崽子,老娘叫你去借点油,你去给老娘在外面玩成猴,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一个粗布妇人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火气冲冲拿着一根棍子朝儿子*上招呼。
小孩吃痛地求爷告奶,仍得不到母亲分点怜爱,眼看着一根棍子都要被打断了,小孩气不过一脚踩在母亲脚上,哭哭唧唧挣脱跑了。
“哎呦,你个砍脑壳的,你今天不下层皮老娘不是你娘。”妇人举根棍子大追前面的孩子。
小孩一边跑一边喊,“我也希望你不是我娘。啊!谋杀亲儿啊!”
……
最后,妇人体力终究不敌生动满气的孩子。小孩一逃脱了母亲魔爪,径往干草堆里钻去了。
“打我,打我就不回去。??啥子声音,谁,谁呀?”
小孩吞了口口水,朝发出窸窸窣窣的地方盯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谨慎地拨开草堆。
“娘啊——你谁呀!”
两声惊呼突兀地响在空气中。
小孩看清了对面的人。不过,好漂亮,仙女吗?
小孩不敢乱动,思灵亦是僵硬着身体。
二人就这般僵持。
乌鸦飞过。
……
“你就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别乱跑哦。”
小孩叮嘱思灵一番,蹑手蹑脚弓进自家门内,不一会儿抓着块大饼出来。
思灵接过饼囫囵吞枣地几下下肚。
“谢谢你。”
小孩看她即使狼吞虎咽也不失美丽和空灵,看直了眼。小孩迷迷糊糊地问:
“你是从哪里来的”
“海里。”
小孩信以为真,(虽然事实如此)又问:“那你来做什么的?”
“我朋友受伤了,我来找药救我朋友。”
小孩再问:
“你朋友受伤很严重吗?”
思灵点头。
小孩突然一拍掌。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啊?”
“找什么药包在我身上,我可是采草药能手,认识很多草药的。”
思灵奇于这个孩子神转的朋友。不清楚人类的崽子一般会想什么?但孩子大都心思纯净。思灵也没有说什么话。
小孩想的是自己能在一众朋友中结交到一个好看的人,以后就能有资本吹嘘,立马欣然认同了思灵。
小孩对思灵说:“你要什么药?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草药,说不定那里就有你要的药。”
“真的?不过我要找的药可能有点难找,就是那种难溶于水,嗯,能够治鱼的。”
“啊?”小孩捞头,“治鱼,你朋友是鱼啊。我还没有听说过能治鱼的药。你要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思灵叹道,“无根水,六月的飞雪,千年的芝兰,八百年的桂树。”加以海巫婆的巫术。
小孩咋舌,“千年百年的一听就知道很稀有耶,我知道的那个地方就是一个药田,药草全是人力栽培,本想带你去偷的。哦,你要的药或许哪些大药房有。”
“大娘哦——你家宝贝孙子真是愈来愈白白胖胖的啦。”
“不好,这是我娘的声音。”小孩突然站起,“我娘回来了。姐姐我们快溜~”
……
“真是好险,我娘亲就是个母夜叉,你可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她儿子的。”
思灵和小孩站在街上。
“你说的那家大药房在哪里啊。”思灵伸头缩颈四处察看。
一群官兵吵吵嚷嚷,打打抢抢,正嚣张跋扈地走街闹市。
思灵看哪些官兵的穿扮,全是尧国的士兵,和前世一般无二。
雍姬是尧国的公主。
一想到这个名字,思灵胸口发闷。
小孩拉着思灵往角落躲,“你长这么好看,小心被这些恶鬼抓了去。”
“恶鬼?”思灵疑惑地看着小孩。
而那群士兵早已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包袱裹裹地转了好几个巷子。
而哪些被抢的人只能唯唯诺诺不敢发一言。
“兵士不是保家卫国吗?怎么干起了欺凌百姓的勾当。”
“他们当然保家卫国了,只不过我们又不是他们的百姓。”
“你们难道不是尧国的百姓吗?”
小宝带着思灵一路向南行,压低声音,“我听我爷爷们说,其实我们不是尧国百姓,其实我们是尧大陆上辰国遗民。辰国知道吗?四五十年前辰国灭亡,我们也就成了下三等的贱民。你要知道,尧国人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在这片大陆上本来有很多国家的,不过后来都被尧国吞并了,而且在哪些所有国家中,只有我们辰国的百姓遗留了部分下来,其他的国家的民众全被尧国杀完了。”
小孩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他们可残忍了,像我们辰国曾经就有两百多万人口,现在只有偏安一隅的不到五万人口,还常要忍受尧国人的霸凌。所以我这辈子最恨地就是尧国人,我们村有好几个好看的哥哥姐姐都被尧国士兵抓走了,几天后他们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就那么死了,你不知道这些哥哥姐姐的父母们有多伤心。他们还强迫我们穿尧国的衣服,说尧国的话,他们抢了我们的地,卖了我们的牛,砸了我们的宗庙。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他们全是吸血虫,所以思灵姐姐,你以后遇到他们了,一定要躲远点,小心他们把你做了。唉,我说了怎么多,姐姐你居然走神。哼!”
正在恍惚的思灵被小海气鼓鼓的打断,思灵哈哈慌忙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因为你的话才导致我想起了个故人。你还怪我。”
这锅甩得迅速。
然而思灵走神也是有原因的,前世的她像猪油蒙了心一样,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是雍姬,而对于雍姬以外的其他事却是充耳不闻。
事实上,当她重活一世,回顾前世点滴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哪怕她在陆地上生活了那么久,她都不了解人类,更不了解雍姬这个人。
对于陆地她除了知道尧国禹国舜国的存在外,而对于三国关系国情她真的是一概不知。
是呀,雍姬,雍姬因为什么要去和亲?
她不知,她不知,她追寻雍姬那么多年,自己追寻的是什么人却一概不知。
大鱼鲲给了她一次能上岸的腿,是让她找药救优鱼的,可不是让她想雍姬的。
思灵甩了甩头决心不再想哪个薄情寡义的人。
没多久小孩领着思灵到了大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