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偿》永夜光

13、第十三章

　　卫祝川看起来是个极其不靠谱的人，说话也极其不着调，却偏偏生了副好皮囊。楚式微需要在班上挑一位男主持，她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从众多男同学中挑选了他，作为本次文艺晚会的主持。
　　和美女同台搭档主持是几亿少男的梦啊，这一选择引来班上男生的集体哀嚎。
　　嚎是嚎了，惹还是惹不起的。

　　短暂的一周便在不断的排练中过去。
　　严松尘每日闲散地晃悠到楼上练练歌，也不忘刷几套题，和冯艾卿竞技一下排行榜的高低。
　　卫祝川则先是去音乐教室练琴，待楚式微写完作业后，两人又一起去杜伟那里排练一下主持稿。
　　回到寝室后，卫祝川和严松尘极其敷衍地排练两遍节目，便各顾各的玩起游戏和补起作业。

　　“对了，尘尘，我们表演的时候穿什么啊？”卫祝川问。
　　严松尘已经许久没有上台表演过，经卫祝川提醒，才想起自己险些将这件事给忘掉。他停下手中的游戏，开始思考起来。

　　校服是定然不能穿了。虽然彰显了青春活力，具有代表性。可平日里穿的就是校服，办晚会还穿校服会显得没那么重视这次的文艺晚会。
　　小礼服？可他脑补了一下卫祝川穿着西装弹吉他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这......随便吧，穿常服不就行了吗？”严松尘在脑袋里寻思良久，终于找到比较合适的决定。
　　“这歌，挺少年的。少年怎么穿就怎么穿吧。”

　　卫祝川没有登台经验，只是觉得常服会不会有些不够正式，但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只好点头同意。

　　又是一周放假，大大小小的手提包堆在了教室外。
　　同学们的心思比身体先行回到家里，讲台上张天友的声音四处乱飘，却没有飘进同学们的耳中。
　　下课铃宛如胜利的号角，同学们如洪流般从教室奔泻而出。

　　宋秋月上周已经打了包票，保证这周一定来接他和冯艾卿，带他们去吃一顿大餐。严松尘也就并不忙着追随大流，只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
　　他和冯艾卿走出校门，一眼就看见宋秋月的小白车停在了不远处。宋秋月下正站在车旁，目光朝着四中大门的方向，却没有看见他们。

　　直到严松尘和冯艾卿走进，她才发现二人。
　　“艾卿！”宋秋月先没顾上自家儿子。
　　冯艾卿性格与男生相近，却偏偏长相乖巧，外貌极能骗人。常常跟宿管阿姨撒谎溜回寝室，明明都是些非常扯淡的理由，阿姨还真就相信了。加之也没有严松尘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水平，常年稳在年级前十。甚得宋秋月欢心。

　　“诶唷，怎么瘦了这么多呀？”宋秋月摸摸冯艾卿的脸，心疼极了。
　　“......”可拉倒吧。不知道那个每天吃完晚饭还要去超市溜达一圈、搜刮一大堆零食的人是谁。
　　“阿姨，食堂里的饭菜肉都好少啊。”冯艾卿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宋秋月，我见犹怜。
　　“......”严松尘严重怀疑冯艾卿跟卫祝川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偷学了不少影帝的技巧，下一任金马奖影后指日可待了。
　　“诶，别说了，快上车吧。我带你们去吃牛肉火锅。”宋秋月打开车门，推着冯艾卿上了车，自己也坐进驾驶室里。

　　严松尘虽然心里不断吐槽，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他把冯艾卿和自己的包都放进后备箱里。指挥着拿到驾照不到一年的宋秋月把车开出来，好不容易上了车。

　　“尘哥，你们文艺晚会你唱什么歌？”冯艾卿侧头问到。
　　“唱《那年十四》。”严松尘玩着手机，随意地回答。
　　“尘尘你要唱歌？唱什么？有表演吗？”宋秋月听到这话却激动起来。
　　“......”完了。严松尘想，忘了这位观音了。车随着宋秋月激动的心情竟也摇晃起来，吓得严松尘赶紧劝到：“妈！你好好开车！”

　　“哦哦哦。”宋秋月赶紧稳住方向盘，却还是难耐心中的激动，又问到：“怎么回事啊？”
　　“这不国庆了吗？每个班都要表演节目，尘哥他们班是文艺晚会，他们班老杜还特意要他出个节目呢。”冯艾卿向宋秋月解释道。
　　“这可是好事啊！”

　　自从严松尘小学毕业，宋秋月再没见过他参加这类的文艺活动了，她琢磨了一番，打算好好庆祝一下。
　　“那我们还是去吃牛肉火锅，吃完啊，我带你去买件表演穿的衣服。”宋秋月说。

　　“好啊好啊！”还不待严松尘回答，冯艾卿便兴奋地回应着。
　　严松尘把头往靠背上一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他最无可奈何的人凑在了一起，他便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只好如同那案板上的鱼，等待着肆意宰割。
　　算了，算了。
　　他只能劝自己。

　　轿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驶到了目的地。
　　刚刚驶入停车场，严松尘又被赶下车去。
　　“快帮我看着，我要停车！”一位道路新手说。

　　宋秋月已经预定好了席位，落座不久，菜便上齐了。
　　“冯艾卿你是狗吗？专抢肉吃！”严松尘不断伸出筷子捞着锅里的肉，却只捞到唏嘘几片，“你能不能吃点蔬菜！”
　　“不能！”冯艾卿扒着碗里的肉，边吃边说。
　　宋秋月见惯了他二人打闹的模样，也并不劝阻这场饭桌战争。她忍俊不禁，却又在心里心疼二人。学校已经尽力完善食堂了，可终归不如家里。

　　痛快淋漓地享用过火锅之后，他们又在商场里闲逛起来，为严松尘挑选着表演时的着装。

　　女人逛街，男人受累。
　　或许是爱美的天性所为，在操场上为了体质测试跑上八百米时，只会觉得几近断气，在为了添置新东西时，却能踩着高跟鞋，走上几里路也并不觉得疲惫。
　　在闲逛商场购物这件事上，冯艾卿和宋秋月是极度享受的。但在严松尘眼里，只会觉得无聊且浪费时间。

　　购物的话直奔主题，去自己喜欢的店，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离开商场，多么简单的步骤，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严松尘不明白，但他也只能跟在二人后面。

　　明明说好了给严松尘买衣服，宋秋月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的走进女装店。挑挑选选，换了又换，满意的便买上带走，不满意的便出了这家店，又奔向下一家，还不忘给冯艾卿挑选着。
　　宋秋月忘了，冯艾卿却没忘。
　　“宋阿姨......咱们不是还要给尘哥买衣服吗？”

　　“哎呀，我这记性。”宋秋月轻轻一跺脚，“走走走。”
　　“......”合着这都能搞忘？严松尘想。

　　挑选了几家店的衣服，宋秋月却始终觉得不合适。
　　冯艾卿却取出一件白色衬衣。
　　这件衬衣上没有任何点缀，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衬衣。她问：“这件可以吗？”
　　宋秋月呆呆望着那件衣服，点了点头。冯艾卿便把衣服递给严松尘，示意他去换。

　　严松尘接过衬衣，转身向试衣间走去，却被宋秋月叫住。
　　“尘尘！”严松尘回头，宋秋月手里拿着一条牛仔裤。
　　“这个也一起试试吧。”

　　严松尘在试衣间磨蹭许久，穿惯了校服，换上常服颇有些不适应。纠结半天，他还是走了出去。

　　少年人怀着傲气，却稚气未脱。
　　活于世俗，却纤尘不染。
　　严松尘这一套让他看上去阳光温柔，成熟不少，如同冬日暖阳。

　　售货员夸赞到：“不亏是太太的儿子啊！这套真好看。”
　　冯艾卿则是直接化身李佳琪，对着宋秋月不断地喊：“宋阿姨！这套好看！买它买它买它！”

　　宋秋月却没说什么，默默结账。
　　又带着两个孩子在商场溜达好一会，宋秋月便带着他们回了家。

　　先是去了冯艾卿家里。
　　宋秋月给茶店谈了旅行社的业务，生意渐渐兴隆，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闲下来，便开始和冯母聊起了天。

　　离开冯家时，已是深夜。
　　繁星在天空中眨着眼，夜风轻拂，带着秋日独有的凉爽。宋秋月随着这股凉意打了个颤。
　　严松尘注意到了，十分熟络地从刚才的一堆购物袋中取出一件外套，轻轻覆在宋秋月身上。

　　宋秋月就此停住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严松尘也停下来，等着宋秋月。

　　宋秋月抬头，看向严松尘，说出一句她这一天都想说的话。
　　“尘尘，长大了啊。”她眼角噙着泪珠，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更加脆弱。
　　上一次宋秋月这么觉得，还是送严松尘去新校区的时候。
　　此刻，她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孩子一步步成长。不仅从小小的豆芽菜成长为如今高大的男孩，也已经从时时刻刻需要人照顾的人变成了会照顾他人的人。

　　严松尘很想说，她也变老了。
　　尽管宋秋月爱美如此，每日专注护肤，眼周却仍旧慢慢爬出皱纹的痕。从前母亲的身影是如此高大，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经超越她了，岁月蹉跎，宋秋月的身影甚至有些佝偻。
　　尽管他与母亲有着多少解不开的结，在这一刻，他只想抱抱她。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和抱着卫祝川的感觉完完全全不同。
　　宋秋月的泪只能浸湿他的胸膛，那些多年来的艰辛与委屈，化成泪滴，浸染他的衣裳，也浸染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