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夫》万色染天

2、第 2 章

　　话说霸金作为赦天国的京都自有其帝都风范，光是这帝都人平日消遣玩乐的去处也是多姿多彩，更有四处被称为霸金四盛，正所谓“上天入地，醉生梦死”，其中的醉生指的就是那美人云集，穷奢极致的全色楼，到京城，若是没去过全色楼，没点过那的小官，没喝过那得花酒，那可是妄称为人了。
　　全色楼除了美人，就以美酒最出名，说起“醉生”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仙品，即使是女皇想喝，也得靠运气，更别说平常的王公贵族了。据说这醉生“酿酒千坛，香土没十载，方可成之一二，其余皆化糟粕，酸涩难辨。醉生出窖，香飘千里，徘徊数日不去，初为醴，封开数日，即失其美，伊人家有秘法，调以天地之气，四时芬芳，精练琼浆，始成酾，方可置百年而不变。”
　　王琦就是在一片酒香中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还来不及观察四周的环境，却听到外面一阵吵嚷。雕花檀木门碰地一声被撞了开去，门口三人就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带头地就是那个叫盘儿的小侍，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三人皆是满脸愤怒鄙夷之色，显然来意不善。
　　只见那盘儿颤手怒指着王琦嚷道，“你们还不快把这不要脸的脏东西从公子的床上弄下来？”
　　女人们见这瘦骨如柴，面色如蜡的“东西”，再一想她们心中的美人，早就憋了一股子火气，盘儿这一声令下，可害惨了王琦，王琦几是被人拖着下了榻，其间还饱受了无数拳脚。
　　盘儿遥立一侧，嘴泛冷笑。哪还有先前在他家公子面前的唯唯诺诺。
　　枪林弹雨间，王琦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反抗，怕是要命丧于此，虽说她本就是借尸还魂，但这般死法也着实窝囊。
　　“救命啊！！！杀人，放火，抢劫啦！！！”这一声喊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王琦自然对自己的嗓门很有信心,强压心中的几许落寞自嘲，那几声呼救已然带出些许无奈怨恨。
　　趁着众人为那一声喊而片刻怔愣时，她终于有了抬头的机会，忽的大叫一声，“公子，救命啊！！”
　　屋内众人就像中了诅，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表情自是精彩万分，可惜，王琦这会自顾不暇，也来不及欣赏。好在众人拳脚多招呼在她的身上，那双做乞丐时引以为傲的腿却是较为完好，固给了王琦以逃命的本钱。
　　只是好景不长，这地界是个人都有些功夫，王琦与他们相比那就如同胳膊与大腿的区别，尽管她此刻已是疼得龇牙咧嘴，呼吸困难，可仍是被人堪堪抓住了后颈，眼看逃生无望。
　　这下本是贪生怕死的王琦，觉得今日真是要命丧黄泉，在这鬼地方被人活活打死。
　　盘儿显然是惊魂未定，可也异常恼怒地上女人的戏耍，有些失了理智，竟也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抓了女人的满头乱发，对着王琦的肚子就是一阵猛踹。连声高叫，“臭叫花子，敢戏弄小爷！！”
　　王琦只觉得肚中剧痛，险些岔气昏厥，此时此刻也不免一阵心灰意冷，自从来了这世界，她从来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只消有半分生机也不会放过。可这世道却比之她原来的世界更加险恶，她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存在，无权无钱更无安身之所，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幸运巧合能让那些穿越之人空手套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诗词歌赋，艳歌美舞，什么三国演义，三十六计，有多少人能记忆在心，又有多少人能运用自如，智计千里。相比之下，王琦才明白，现代人的优越感是何其虚无缥缈，不切实际。不会农耕编织，不知粮米物价，一切技长全没有物质基础，又谈何笑傲古代。加上她对于“回家”的渴望，潜意识里也有些消极怠惰。直到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才真正体会到，原来她早已生在此间，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解脱，可她却没有死的勇气，更无法面对死后无法回归的可能。
　　但被迫抬起的头颅，却没有失去最后的骄傲，双眼紧盯着眼前施与她痛苦的众人，竟也有几分嘲弄的神色。在这讲究出生的社会，眼前这些人怕也只有欺压像她这般无权无势，三餐不济的“乞丐”了。
　　王琦视线望向大开的木门，有片刻恍惚，却见那谪仙般的男子神色苍白地向这边走来，只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王琦忽地不知哪里生出了无穷的气劲，大声嚷道，“公子！！既然请我入了这全色楼，就是这般待客？”
　　那男子像是被王琦的尖利呼喝惊醒，木然地抬头看向屋内，眉头轻颦，足以让人丢盔弃甲，倾尽所有，只为守得美人再展笑颜。可惜王琦此时命在旦夕，哪里还管这些，直直的盯着来人，眼中竟还有了几分煞气怨恨。
　　也许男子自从挂纱见客，都未曾见过有人舍得以那样怨气横生的眼神看他，乍一见王琦虽浑身凄惨，却也不失傲骨，忽然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顿时难得地现出了些愧疚的神色。
　　只见男子莲口轻启，语带不悦，“盘儿，这是怎么回事？”
　　盘儿这下才是真正的哑口无言，说来公子虽然性情淡漠，可也是个不可违逆的主，向来说一不二，语出即行。此番前来自是奉了公子的命令把这叫花子“请”出楼去，可因他私心作祟，想要好好教训这个叫花子，暗自发誓定要去了她半条命。原本以为公子与韩官人在一起，定不会早回，他才有恃无恐，叫了几个院中的龟奴痛下打手，不料却被抓了个现行。
　　盘儿心思急转，计上心来，猛地跪在了地上，“公子，盘儿知错，只是这乞丐……”
　　王琦见着事有转机，哪肯放过求生之机，端看这盘儿下手狠毒，就知他怕是要贼喊捉贼，嚷道，“只是这乞丐出言不逊，侮辱公子清誉，死不足惜！！！盘儿公子，是否想这样交代？好一招先声夺人，王琦领教了。”
　　盘儿脸上顿时颜色，心中暗惊，难道霸金现在的乞丐都这般敏锐。
　　那公子算是看出了端倪，盘儿如何的性子他怎能不知，只是这全色楼本是蓝颜塚，他又性格懒散不争，有个叼牙小厮，自然也好上许多。看着地上有些惨不忍睹的女人，公子心中的点点愧意似有扩大的迹象。
　　他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然她也不会再三思量仍决定让他入局。只是心有所系，也早已失了冷眼看红尘的气韵，不敢再去揣度那人对他到底有几分真意，单看她苦思冥想寻访天下异人，为他解了百年伊家先祖留下了遗憾，让“醉生”重见昔日光华，更帮他重掌了全色楼的命脉，这样的恩情又怎能不叫他沉沦。听着地上一声呻吟，调回了伊公子的思绪，也罢既然从此就要身陷苦海，今日就让他做回好人。叹了口气，叫盘儿起来，罚他照顾这被他打伤的乞丐。只是伊公子不会知道，他难得的一次大发善心，却也成了王琦日后无尽痛苦的起源，谁知命运难测，诡异如凶兽，是尸骨无存，又或奋起驾驭，只看人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