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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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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开学前的工大校园死寂了很多,张祈仍然早早的回到学校。他们期待着这一批新生入学,听说女男比例再创历史新高,给两眼放光的老和尚们带来点儿希望,感动的痛哭流涕不说,烧香还愿吃斋做弥撒的心都有了。张祈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不过,换换颜色对身体总归有好处,免得视觉疲劳神经麻木。张祈提着饭盒准备去食堂打饭,假期刚过,如果掌勺大叔一不留神吃成末梢神经坏死或者丧失味觉功能啥的还没恢复元气,虽然平时也有股上身癫痫下身中风的味,就得回去抱着康师傅温存了……
“果然,不是人吃的东西。”低头怀抱饭盒走上楼,这菜还热腾腾的,张祈自嘲的笑笑,实在不想再在方便面堆里过人神共泣的生活,伸手抓着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斯文的镜框反射出的光芒与他凶恶粗鲁的吃相外加高高鼓起的雪白的腮帮子极不相称。
大部分学生还没到,楼道里自然缺了点人气,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阴森。张祈的宿舍在四楼的最里面,门牌嘛,当初着实让这帮血气方刚的有为青年懵了一阵,“438”,话说,一年了,这倒霉的门牌早在曾经一度的狂轰滥炸下丧失了光彩,想想走进寝室的四张足以吓死阎罗王的脸就知道,绛紫、铁青、湛蓝、惨白,姹紫嫣红,好不明艳。
“动不动就阴天!”张祈掏着钥匙,嘴里叼着被咬的乱七八糟的馒头,忽然发现自己家门口放着黑乎乎一堆东西,哪儿来的垃圾啊,虽说放假,至于把我们学生彻头彻尾的扔一边圈养吗?胡吃海喝有工夫,雇个欧巴桑扫扫地,付水费电费比抽筋扒皮抢媳妇还要他命,大热天的全人工手摇式制冷,练得三头肌发达的要命。张祈心里暗访了一遍统治阶级的祖宗十八代,正准备开门,使他大跌眼睛打心眼儿里怀疑自己是否因操劳过度而导致头昏眼花的事发生了,垃圾,动了……
“啊,你想吓死人呢!”那垃圾又动了动,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张祈定神看看,松了口气,不知哪家跑出来的宝宝蹲在这,别说,光线不足还真以为垃圾桶呢。
“恩?怎么了?”装神弄鬼的死小鬼抬头看着张祈张大的嘴巴,当然,那可怜的馒头早滚到角落里发霉去了,呃,或者喂耗子……看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嘬了嘬小嘴,张祈自顾自的脱线。
“你,回来了?”小鬼接着问,蜷缩着靠着墙,甩头甩去睡意后认真的瞪着张祈,背着光的张祈穿着朴素的白色衬衫,一对金边眼镜后面的双眸总是似笑非笑,干练的运动头衬着不是特别帅气却略带书生气的成熟,他好像看到救世主一样,心里赞叹,工大的学生气质就是不一样,看看人家的目光平静的像暴风雨后无波的海面(善良无罪,难道这天真的孩子不知道上述表情就叫做脱线嘛~~~~哪来的平静!)。
张祈越看越不爽,明明好好的馒头落了地,小时候白学“锄禾日当午”了是不是,尤其是让这歇斯底里的认为自己还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力拔山河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斯文帅哥”张大嘴丢人,“噢?啊……哈哈哈……”脱线三郎终于苏醒了,摆了个亲切的腻死人的招牌大笑脸,“小弟弟,你是不是迷路了,来这找谁?”哄骗纯真少年从来都是他眼镜哥哥的专长。
小鬼扭扭腰,站起来笨拙的拍拍衣服,不站还好,这一记重创,让张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是什么世道啊,死小孩儿比我至少高出一根小拇指!畸形!我这不是嫉妒,是妒忌!”张祈越想越别扭。
“您好,你是住在这的?嗯,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我叫周童童。”小鬼害羞的伸出右手,一张孩子脸,根本和单薄的一米八五傻大个不兼容嘛,这组合比张祈的吃相还令人咋舌,以致此后不久的一段漫长日子里,骗死人的娃娃脸因它催化剂一般诱使姐姐们母性大发的强大威力,众望所归成为电气类男生们“狙击”的猎物。
“你好,是电气的吧,很高兴认识你。”张祈利落的收起失礼的表情,重新绽开笑脸,迎上那只右手,天啊,真瘦!
“恩。”童童狠狠的点点头,笑得灿烂。
“怎么会蹲在这儿?住哪个寝的?”
“我住你们隔壁,昨天刚住进来,出去吃了个饭,一回来就发现钥匙找不到了,又不知道找谁帮忙,我想在这儿等会儿,就,睡着了。”顿时张祈看到了一颗硕大的秋天里红彤彤的苹果乍现。
“走,先进我们寝室坐坐吧。”张祈上下打量他一番,没办法,谁叫他做惯了老大了呢,伸手开门。
“好!”童童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欣喜,张祈前脚进了门,他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上来。张祈无奈的笑笑。
“坐吧,他们都没回来,就我一个,以后作邻居的谁也免不了麻烦谁,别客气哈。”
这时的童童滴流着眼珠子,左摸摸,右拍拍,应了声。
“恩。我叫你什么呢?”
“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祈,是这个寝里最大的,比你们多吃几年米。”张祈说话改不了大哥的调调,虽然语气一向和善,但总给人点距离,就连同寝的班头也要尊称他声“老大”。
看着童童一副后天发育不良的表情,张祈后悔加埋怨自己怎么会嫉妒一个问题“儿童”?!明摆着小白一只。
“多大了?”
“十九。”
“我大你三岁,愿意的话就叫声祈哥吧。”张祈的脸上再次出现杀手锏——似笑非笑的迷离大眼。
“祈哥,我爸说了,让我好好跟大家相处,我年纪小,一定要向哥哥姐姐们谦虚学习”,张祈一边坐下来消灭另一个幸存的馒头和味如嚼蜡的菜,呵,早折腾凉了,一边听着童童絮絮叨叨,“原来在学校他们都说我幼稚,我也知道,我就比同龄的孩子说话粘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我什么都懂,真的,咱们班同学不会笑我,对吧?”看着童童试探性的眨眨眼睛,张祈差点喷出饭来。
不说你幼稚,难道解释成脑瘫那,满肚子不安早写脸上了还装镇定,小屁孩儿一个。张祈盘算着偷笑,但还是很有同学爱的安慰道:“童童,别担心,他们会喜欢你的。”
“祈哥,我觉得吧,你真是个好人,我刚才见到你就感觉出来了,我们以后一定是好朋友。”童童自信的眼睛笑成一条缝。
张祈走过去,不经意揉揉童童毛茸茸的脑袋,“对啊,现在吃你的好朋友个苹果,赏脸不?”说着伸手递给童童一颗苹果。不知为何,这臭小子能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不必设防也不必躲藏。张祈第一次发现,原来,有时不用将自己时刻防守在严严实实的铠甲里,有时出来透透气才会发觉,空气是甜的。
童童“咔嚓、咔嚓”啃着苹果,时不时舔舔滴在手心里的果汁,“祈哥,我怎么回寝室啊?”
“现在宿管科估计没人了,你先在这凑合一晚,明天正式报到,你拿学生证再去领一把。”
“好吧,那我就睡这儿了,谢谢你了,祈哥。”
“谢啥,跟个小姑娘似的,哥告诉你,工大的竞争可是很激烈的,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张祈玩味的笑笑。
果中下怀,童童低下头,沉浸在自己悲惨黑暗失落的世界里。
“好了,说着玩的,去,自己挑个铺,把床铺了。”张祈拍拍童童的头,径自洗饭盒去了。
两个小时后,“童童,你没事吧?站那半天了,干嘛呢?”
“哦,没事儿,马上就好!”
张祈放下手中的书,走近一看,呵,童少爷正与纠缠不清的被套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坚苦卓绝的拉锯战,额头上已经渗出薄薄一层汗珠。
“你这是……”
“马上就好,我原来住校时弄过这个,不过,好像,不太一样。”
看着童童憋得通红的小脸(我不瀬玄,真的是小脸),张祈心里暗笑,故作正经的清清喉咙,摸着下巴“我也觉得不对,到底哪儿不对呢?”斜眼瞄着童童。
这下可大开眼界了,随着他语气一停一顿,童童脸上跟插了电似的,极速闪现各式各样的表情,皱皱眉,挤挤眼,吸吸鼻子,咬咬嘴唇,晃晃脑袋……
“好啦,被子被套的长短不匹配,反啦……去,歇着去吧,我帮你弄,看这一头的汗。”说着,张祈点了点童童的额头,佯装责备却又宠溺的笑笑,心想:不知张翎那丫头怎么样了。
童童泄气的坐在床边,一边看着张祈麻利的动作一边玩着手指,“祈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什么都不会。”
“以后慢慢学,别犯懒就行。童童,你是不是没做过家务啊?”
“我妈不让,她说我一定做不好,不放心,只知道说:‘宝贝,多吃点,长高个儿’。”
一闪的忧郁划过张祈的双眼,快得几乎察觉不到。“是是是,难怪,都这么高了还长,努力长点肉吧。”
“祈哥,你太神了,跟我爷爷说的一样,”张祈觉得这样的赞美真是受之有愧,难道他真有那么“成熟”吗?“他说我骨架子小,像个书生似的,一点儿不像军人的后代。我不这么觉得,我不爱感冒,也挺结实,除了小时候起过水痘,基本没生过病,为什么他总想让我变成像爸爸那样的大肌肉呢?烧鸡似的,四肢发达,徐伯伯家的小乐也又瘦又小啊,还没我强壮呢,健康最重要,祈哥,你说是不是?”
“是!你这个小祖宗,快睡觉吧,床铺好了,明天大家一回来我就介绍你们认识。”张祈心想,这要是齐峰在一定说,白痴从来不感冒!
“太好了,祈哥,我跟你说,我大一时也是住过校的,我妈说,男孩子要早出去锻炼锻炼。”
没看出来。
“不过,她在我们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有时间就来我们寝室坐坐客,顺便帮我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
后者是主要目的吧。
“我真觉得,经过一年的锻炼,我自立了不少。”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了陪读啊,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那我睡了,不陪你聊了,晚安。还有,我不是小祖宗!”
谁陪谁啊,上帝耶稣观世音,玉帝圣母如来佛,抬眼看看我这流落凡间器宇轩昂的天蓬元帅吧,今天见鬼了。
张祈满脸黑线,童童却兴高采烈的扑向自己的窝儿,随后张祈在翻书翻到手指发软双眼酸涩后熄灯,爬上了床。
刚刚敲开周公的门,就被一个声音“嗖”的拉了回来。“祈哥,你睡了吗?”
“恩?”张祈闭眼哼了一声。
“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张祈差点被过气去,后悔把这只会磨人的小猫捡回家。“快睡!多大了,还要人讲故事,羞不羞。”
“祈哥,我换了床睡不着,昨晚就没睡。”
怪不得今天这孩子蹲地上都能睡着。“那怎么办,我不会讲故事,你数羊吧,数累了就着了。不行,还是数圆周率吧,三十遍,不够再加。”
“祈哥~~~~” 张祈一听这句头都大了,经过一晚上的摧残他从现在开始下定决心,“祈哥”二字恨你没商量。“我想跟你一起睡。”童童嘟囔一句。
为了维持在人民心目中高大的老大形象,张祈忍住入睡未遂的燥气,柔和道:“别,饶了我吧,你这一米八五大个伸个懒腰我就得滚地上凉快去。”
半分钟过去了,童童没了动静,在这两个人的房间里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