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缚少年花子君]缺了角的月亮》灯月

32、-32月 千纸鹤

　　星芒不是一个会将自己所忧虑表达出来的人，倒不如说这种时候只有靠自己比较好。这种事情找谁商量貌似都不太合适。于是她真心实意地叹了气，缓缓地趴在自己的臂弯间，盯着那叠照片发呆。

　　疲惫地阖着眼睛，她想，如果直接和源光说的话，他肯定会是一副“虽然我想让你加入可是也不想强迫你”的神情纠结起来吧。

　　毕竟源光本质善良，肯定做不出为了自己而逼迫他人的行为，特别是对于身边的朋友。

　　这时候，星芒不知不觉地想起了柚木普。至少身为怪异之首的他肯定能提供些帮助，关于这方面懂得也多，比他们都有经验。而且……

　　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有点依赖他了。少女抿唇如此想着。

　　“羽生同学。”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星芒顺着声源看过去，发现是源辉正在书房门口喊着她。

　　少年面容温和立体，带着不徐不缓又恰好到处的亲切和疏离，他欣长的身子正靠在门沿上，白衬衫揉皱了些，黄发也凌乱了不少。

　　他朝着星芒挥挥手，大概是想让她过去。于是星芒撑着手起身走过去，语气疑惑：“会长？”
　　“小星之前跑过来和我说，你身上有怪异的气息，让我帮你看看。”源辉颔首咳了一声，言简意赅道。

　　那孩子……想起源星之前稚气的话语和认真的表情，星芒叹口气，毫不在意地道：“没关系的，可能只是小星太敏感了吧。”

　　“不，大概不是。”闻言，源辉脸上复杂更甚。他轻摇头否定，然后顿了顿微微侧身：“先进来吧别傻站在门外了。”

　　源辉这幅不回答的模样，就让星芒不免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与源辉并未有过多接触，因为星芒并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存在感也不强，自然接触不到像源辉这样的校园男神，更别说他还是学生会会长，一天到晚忙得看不见人影。

　　那次在学生会的谈话还是她第一次与源辉有长时间相处，他也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带着像刚才那样亲和疏远的笑容，让星芒根本看不出不对劲来。

　　也正因如此，星芒才从未见过源辉这幅表情。

　　一种很认真、很严肃的表情。

　　这是身为天才除妖师的源辉才会拥有的表情吧——这时候，星芒不合时宜地想到。

　　*

　　源家的书房不大，但是被打扫得很干净。两旁书架上的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门口，此时已经被拉上了窗帘，天花板上的吊灯是这间书房唯一的光源。

　　看来是按照源辉喜欢的格调来布置的，暖色的灯光照得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很适合放松心情。

　　桌子上摆满了白花花一片，看样子都是学生会的文件。星芒小心地瞥过一眼，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有红笔或黑笔标注的文字，和最底下属于会长的签名。

　　显然是刚才在工作。

　　源辉并没有注意到她乱瞟的小细节，只是蹬着小梯子从书架顶端拿出一个东西，紧接着又喊了星芒的名字，让她过去。

　　星芒慢吞吞地移了过去。
　　“不用紧张，不会伤害到你的。”源辉以为她是害怕，便垂眸温声安慰了她一句。

　　结果在源辉把符咒贴在她手腕上的一瞬间，一股灼烧感就蹿了上来。
　　……说好的不会疼呢？？！星芒没忍住叫出了声，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

　　“别动，羽生同学。”
　　源辉在她行动的前一秒便出了声，那声音平稳而淡然，明明没有一丝命令的语气，却让星芒顿时就乖乖地不敢再动了。

　　星芒想这或许就是，学生会会长的威慑？

　　等到那股灼热感退下去之后，源辉用衬衫袖子罩住自己的手，然后一边说“失礼了”一边轻轻圈住星芒的手腕翻转了过来。

　　符咒已经燃烧成灰了，吹掉后在星芒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而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腕，抬起左手揉了揉眼。

　　“这是……黑线？”存留红痕的手腕上渐渐浮现出缠绕着的黑线，那纯黑的颜色令人压抑不止。而漆黑的线像有生命一样，它漂浮在空中并未勒住星芒，也难怪她一直没有察觉。

　　顺着黑线的尽头看去，这条黑线一直连接到书房外面。

　　“啊，果然是这样。”源辉凝神片刻，好像确定了什么，微叹的同时疲惫地揉着眉心：“羽生同学大概还不知道吧，小星的除妖能力。”
　　星芒浮现出疑惑神情，诚实地摇头。

　　“小星的除妖能力和我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超越于我，我从不怀疑她的感知，而现在也同样如此。”

　　“……可是她今年才六岁？”

　　“和年龄无关，小星是个天才。”源辉不赞同地蹙起眉头，开始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妹妹。

　　星芒想起刚刚那个对她撒娇的小公主，突然沉默了。

　　又沉默了几分钟，源辉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放在星芒的手上，女孩儿顺势接过，发现是好几张符咒。

　　纸张是破旧残缺的熏黄色，摸上去是干燥粗糙的质感，看上去相当有年代感。而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描绘了繁古的符字，不知是什么语言，星芒并不能看懂。

　　“这是驱魔符，可以抵挡一次低等怪异的攻击。”源辉慢慢对她解释，“这黑线的气息可能会吸引其他的怪异，而且我也感觉到了不好的征兆。最近我不能贸然帮你解开，等我研究好之前，你尽量和小光待在一起。”

　　说到这里，年轻的会长疲惫地倒在椅子上，用手遮住自己眉眼，像是怕她害怕一样声音又缓了几分，温柔地安慰着她：“总之，羽生同学不用害怕，这黑线并没有伤害你的念头。”

　　星芒闻言，低头试着触碰这条黑线。
　　它不但不排除星芒的接触，还很开心地顺着她的动作缠绕上她的指尖。少女白皙的肤色与漆黑的线形成强烈对比，衬着她愈发娇艳。

　　“对了，羽生同学。”源辉侧目看着她的举动，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这黑线是怎么来的吗？或者，你最近有接触过什么……怪异吗？”

　　不知为何，星芒一瞬间闪过那张与柚木普极其相似的脸庞。

　　这黑线会让她想起柚木司身边的黑杖代，而且他似乎还认识自己，最近接触过的危险怪异也就只有他一个，如果真的是他放的也合情合理。

　　可是柚木司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星芒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而且他既然是被柚木普杀死的，那么昭和年代就已经去世的他，又如何认识星芒？

　　到底是谁在说谎？

　　明明室内一片温暖，星芒却彻骨寒意。
　　见星芒脸色变了又变，逐渐难看起来，源辉缓缓开口：“如果想不起来的话，就不用勉强自己。”

　　“辉哥，小星，羽生——”这时，在书房外响起源光的声音，适当地为星芒解了围。

　　星芒立刻抬眸看向源辉。
　　后者朝她颔首，便迈起步子朝外面走去。

　　源光正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来，余光瞥见星芒跟在源辉身后倒是诧异了一阵儿，不过手上的温度似乎来不及等他思考完。

　　随后他把汤放在桌子上，烫红的指腹贴着耳朵降温。趁着这会时间，源辉已经去厨房把碗筷拿了出来，他垂着眼眸不语，看样子并不想解释。

　　源光也不觉得他哥会对星芒做什么，于是就把疑惑吞入肚子里，微微蹙着眉坐在星芒旁边，眼神一直往她这里看。

　　星芒此刻觉得有点煎熬。
　　因为她手腕上还缠绕着这些黑线，红痕明显得吓人。虽然源辉说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等到第二天红痕消下去就好了，可她还是不自在了几分。

　　“羽生，你的手腕……”源光稍稍犹豫，还是问道。

　　不知为何，星芒下意识地看向源辉。
　　后者朝她温和的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擦嘴：“说吧。小光有分寸，他知道了也可以保护你的。”

　　“说什……你们在说什么？”源光茫然地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悠，眼神充溢着不解和迷惑。

　　源星像个小大人一样叹气，语气悠悠：“光哥没有察觉到姐姐身上特别浓厚的怪异气息嘛？真是迟钝。”

　　在除妖方面不如其他两人的源光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可是他没办法反驳。

　　“我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强大的除妖师的！”想了一会儿，源光义正严词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星芒放下筷子，尽量用轻快的语气粗略地说了下情况。

　　“你是说，那个长得很像花子的男生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源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大喊着。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令人误解的说法的……”星芒无奈地说完，低着头抬起手腕细细看了半天，“这黑线还挺活泼的，并不像会害我的样子。”

　　面对星芒如此乐观的心态，源家的三哥妹一同残忍地道出了现实。

　　现实就是看起来越无害的怪异就越强大且越恐怖，比如怪异之七的柚木普少年、又比如看起来甜软可爱的糯叽叽妖精小姐。

　　星芒被他们认真的模样吓了一跳，愣了好半晌，才“嗯嗯”着心虚地拿起了筷子，把饭往自己嘴里塞。

　　其实别人看不见的是，这条黑线一直连接到她的书包里。

　　在别人家不好直接打开书包，于是星芒等到回家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书包。

　　一只漆黑的千纸鹤静静地躺在包里。
　　然后在星芒的注视下，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