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浅醉》冰栗幽月

6、第六章

　　某天走在街上的章霖猛然注意到，自己似乎看不太清楚街道对面的行人，检查之后，发现近视度数好像加深了。本来章霖只有100多度的近视，也就没怎么特意戴上眼镜，这个时候章霖看看手中的视力表，认定自己似乎还是去配个眼镜比较安全。
　　配眼镜的过程倒是没什么，但是戴上眼镜的一瞬间他是着实晕了一下，看得到的部分和看不到的部分之间的视线平衡他还没掌握好。有点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前，一出门就被只有三四级的阶梯稍微晃了一下神，一下子踩到了旁边的人的脚上，他赶紧道歉，却发现对方居然是上次的那个音像店的年轻人。
　　在这里遇到章霖似乎让这个年轻人很意外，但是这种情况下，却很容易使人变成熟人，虽然章霖不擅长和人交往，但是对方却很热情的和章霖聊开了。
　　没等着章霖说明自己，对方开始不停地介绍起自己来了。拜此所赐，章霖知道了眼前的年轻人叫做陆澄，正在大学里和金融学以及经济学打交道，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露出和当下年轻人差不多的生不如死的表情，金融业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也不怪陆澄一直在抱怨自己选错了专业。两个人聊着自己现在正在忙的事情的时候，章霖就问道陆澄为什么还不去打工，矿工不怕被炒了么。结果陆澄很干脆的告诉他自己还在靠父母的荫庇，所以一个星期只去两次打工。
　　刚想发个感叹教育下这个陆澄，一个女孩子就从旁边擦身而过。
　　女孩没有什么特殊，虽然长得确实挺漂亮，但是引起章霖注意的，是女孩子正在和谁通着电话，明明嘴里说着“你又放我鸽子，真是的，没有当我男朋友的自觉吗？我恨死你了”这种抱怨，却扬着笑容，没有任何的沉重感。
　　章霖愣在路上，看着女孩子从转面变成背影慢慢远离自己的视线，注意到了章霖反常的陆澄赶紧把正在斑马线中央的章霖拉到对面的街上，很严肃的告诉他走路不应该左顾右看。
　　章霖虽然回神了，但是反而又一次郁闷了。本来应该是自己作为一个年长者教育他不要把父母的钱花的那么心安理得的，现在反而立场颠倒，被一个年轻人训斥自己。不知怎么的，一瞬间章霖心情放松了很多，轻声笑了出来，陆澄也不好接话下去，也陪着一块干笑。
　　然后从路旁到车站的这一段路上，陆澄都在揶揄章霖看女孩子看到出神的事情。一开始章霖还竭力反驳，到后来注意到这个人纯粹是拿自己开心之后，也就不再管他由着他说。
　　那个女孩子并不是吸引自己的原因。真正影响到自己的，是那个女孩子说出来的话。
　　其实章霖真的很羡慕，能不带着任何负面感情，仿佛撒娇般说出“恨死你了”的那个女孩子。
　　章霖想的太专注，直到陆澄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一辆车突然停在两人面前，章霖正在想该不会还是林亚的父亲的时候，车里的林亚探头出来，问他要不要搭顺风车回家。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问人的口气和方式都一个样子，虽然章霖邀请陆澄一起上车，但是陆澄推拒说自己还要去朋友那里一趟，于是回绝了。坐到车里的章霖对着车窗外的路程摆摆手，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他猛然注意到陆澄好像喊了自己的名字，印象好像没有告诉他。
　　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知道自己的名字的机会说实话多的是，所以章霖也没怎么在意。
　　回到家之后，林亚确实像个嫉妒的男人一样虽然不激烈但是却很认真的问了陆澄的相关问题。章霖解释的差不多之后，林亚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对章霖配上了的新眼镜感兴趣了。然后两个人聊着聊着，又腻到床上，随着林亚的一吻和章霖的妥协，为一场仿佛和体温持衡的交融拉开序幕。
　　章霖注意到的时候，发现林亚总是在身边睡着。手臂横在一旁，却还是不曾拥抱过自己。
　　一次两次的浅醉，强迫自己忘记什么。但是就算醉，也是会习惯了的，每当那个时候到来，章霖都告诉自己不能迷糊一辈子。喝醉这种事情，就是为了瞬间遗忘现实，然后再去面对现实的一个转折。
　　那么自己应该醒来吗……章霖轻轻的移动自己的手臂，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几乎找不到的手指，不由得害怕。害怕就算放弃了林亚，但是也没有证据能相信没有了他的世界就是现实。章霖的背和林亚的背还有一些距离，刚关上空调的房间使得章霖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气袭向自己的背，他勉强自己闭上眼睛，还是一夜无眠。
　　身后的一双眼睛却缓缓睁开，眼神有些寂寞的看着自己没有被依附的手臂。
　　章霖一直太过自立，让林亚觉得想要保护他的自己的立场，有时候都不是那么清楚了。
　　但是林亚还是不知道，章霖明白林亚心中“爱不是独占”这个理由，只不过是一个软弱的借口。林亚还没有投身到这段感情中，他还和这份感情，以及章霖保持着可以脱身的距离。
　　真狡猾。
　　每次越发的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章霖都觉得倍受欺骗或者干脆说自己笨蛋。
　　明明是自己希望把对方拉下水，然后自己两袖清风的。可是现在，被感情的汪洋侵袭的即将灭顶的却只有自己，林亚说不定连袖子都没湿。
　　第二天早上，林亚上班去了。正在整顿心情准备跳槽的章霖拆开桌上昨天签收的快递，里面是一张单程机票。
　　事实上，本来这只是库洛亚对朋友的一点照顾，但是正在迷茫头上的章霖却消极的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头了。冲了个澡之后，整理好自己的服装的章霖一趟出租车回到自己的住所，打开自己的衣柜，看看已经收拾了差不多的旅行箱，总算觉得心情舒爽了些。
　　或许正好是两个人的感情需要距离的时候也说不定。
　　这句话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自我暗示。或者说不定是自己的心声，其实早就想逃离林亚的身边了也有可能。本能这种东西骗不了人，即使是希望一些混乱来刺激一下自己，但是本能却察觉到了自己会受到伤害所以希望避免这场痛苦，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林亚身边离开。
　　但是已经晚了……
　　章霖知道，其实已经晚了。自己确实如自己希望的一样开始疯狂了，虽然理由无比的难以置信。
　　原本忧郁的视线陡然变冷，毫不犹豫的撕碎手中的信封，虽然机票已经取了出来，但是写在信封上的库洛亚和章霖的姓名被毫不犹豫的撕毁掉。
　　如果一切都回不去了也好。
　　只能前进，也是出路之一，只可惜它通向哪里，却不被知晓。
　　看着正在垃圾箱里的散碎的纸屑，章霖总算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