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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十三

      乌云黑压压地密布在半空中,将太阳掩了个严严实实。

      赵瑾在云琦的服侍下,将嫁衣穿的妥妥帖帖,在系衣领的扣子时,云琦问她,这脖颈上的红痕要不要遮一下。

      赵瑾笑着拒绝。

      没有过夜的吻痕,她哪里还是那个荒淫无度的公主呢。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赵瑾眯着眼,看着远处的乌云,今天真是一个逼宫的好日子。

      赵幸的百万御林军一早地就涌入皇城,年迈病重的皇帝骂着孽畜逆子,从终日沉睡的寝宫里被御林军拖行出来,抵死不从,皇宫外沉寂着数万玄甲铁兵等待赵幸的命令,像是种沉默的威胁。

      屋外风云乍变,屋内却燃着昏黄的烛火。赵瑾按照出嫁的规矩,双手合十跪在祭堂中,对一切都漠然视之。

      云琦从门内进来:“将军,到时间了。”

      赵瑾睁开眼睛,站起身,将虎符死死攥在手心里:“守宫,救驾!”

      ……

      原本要向南而行的仗队顺着京城的主街道,一路奔向皇城。

      “这不是……长公主的车辇?!怎么往宫里去了?”
      “宫里景王逼宫了!带十万御林军啊!”
      “公主是去救驾的?!”

      赵瑾来到宫城外,不过几千数量的军队驻守在此,身穿玄色铠甲,是玄甲军。

      大抵是赵幸无法完全信任这支来自她母妃,并也跟了她整整五年的军队,最谨慎地安排到宫外驻守。

      她将虎符高高举过头顶:“御林军!听我号令!”

      玄甲军面面相觑,惊喜道:“赵将军?!”

      “我乃赵国第一女将赵瑾!为将五年,未尝败绩!现今陛下被奸人所害,众将士与我一同守宫救驾!”

      -

      那真是有史以来皇城之中最惨烈的一场战斗,不过几千名玄甲军与数万御林军对抗,由赵瑾亲自率领,他们用一切办法来抵挡禁军,木棍,油桶,指甲,甚至是牙齿,他们都是曾经威震天下的士兵,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方才放下武器倒下。

      赵瑾一身红色嫁衣翩飞,骑着高马飞奔入城,从密密麻麻的士兵与尸体中飞踏而过,一支绷紧的弦箭拉满力道,远远地直奔大殿前的赵幸!

      赵幸咬牙切齿:“赵瑾……!”

      年迈已高的皇帝惊吓过度,被折磨得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瑾换箭为枪,虎口崩裂出的鲜血顺着枪身滴落到地面上,赵幸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一瞬间携着长刀冲过去!

      两者兵器顺势交锋!

      “铮”地一声响!

      “赵瑾……!赵瑾!”他眼神凶恶狠毒,恨不得生啖眼前人,“到最后这时候!你还要和我作对!不自量力!你以为几千玄甲军能对抗十万御林军吗?!”

      赵瑾大笑道:“赵幸,你不让我好过,处处逼迫,我一忍再忍,我都能接受,你将我算计了个透,唯独一点,你算漏了!”

      “是什么?!”

      “你自以为完全看透的我,不过是——我的面具!想知道那五年我是怎么杀过来的吗!像这样!”

      一道血口在赵幸肩膀处赫然显现!

      “像这样!”

      一个重刺,将对方腹部穿透!

      “像这样——!”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在递出一枪时,身体必须全然前倾,则撞到赵幸的刀,刀锋顺势深入,在她体内狠狠搅着!

      赵瑾满头汗珠,痛得快要失去知觉,又一个长枪而刺,插。入对方的右胸!

      刀尖再度侵入,割开肌肤的一霎那,“铛”的一声被隔开数米远,赵幸手臂被震麻,踉跄后退!

      玄衣的男子落在她身侧,面具下的眼透着寒光。

      “你——宋萚!”赵幸怒极反笑,“好啊,好!你们都是串通好的!”

      赵瑾呕出一口血,睁开眼睛时,已经被宋萚揽在怀里,抬眼轻轻看他:“喂……你……”

      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该在这里的!

      “阿瑾,昨晚有句话我没有说。”宋萚低下头,轻轻道,“如果有来世,我还是希望你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还是那块高贵的美玉。不要陪我来做草茎,烂泥不适合你。”

      宋萚抱着赵瑾跃起,直奔远处的宫门口!

      “放箭!!!”

      长弓手拉满弓箭,流箭如飞矢,漫天密布!

      刺入宋萚的手臂、胸口、肩膀,瞬间在他身上染上深红!

      他皱紧眉头揽紧了双臂,几支流箭贯穿了他的身体,温热的鲜血迸射在她脸上,宋萚闷哼一声落地放她下来,眼前是紧闭的沉重宫门。

      他半跪在地上将她推出宫门外,将嘴里涌出的血就着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只道:“赵幸曾留驻了几万玄甲兵在郊区外,现在他们正从城外赶回来,那些都是你的军队……”

      “宋萚……宋萚……不要……不要啊!”赵瑾满脸血泪,她拼命地抵着门,“不要!我不要你死!你出来!你出来!求求你,求求你……宋萚!!!”

      自打他用匕首在她后腰刺入后,这是他第二次如此凶狠地对她,毫不怜惜地将赵瑾撞出门去,下一秒朱红的大门被他重新关上,宁可赵瑾的手指夹在门缝中,他还是狠心闭紧。

      “宋萚……宋萚……”

      将赵瑾最后一句没能说完的话也一同隔在了门外,宋萚背靠在门上,望着赶来的暗卫、弓箭手和无数御林军。

      宋萚攥紧了拳,极其隐忍的难过神情被他藏盖住,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流着泪的眼睛。赵瑾双手满是鲜血,指骨在门缝中碎裂,指甲还不服输地拼命扒着这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和生死的这扇门。

      她跪在血泊里,抑制不住地恸哭,疯了般地大叫。

      “宋萚!宋萚!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下辈子我还是公主!你还是你,我答应了!你快出来!求你了!啊——不要死!不要死——!本公主命令你——”

      宋萚嘴角涌出血来,他捂住流血的心口,淡淡地笑了。

      赵瑾的哭喊声很大,他的声音却很小,隔着厚重的宫门,他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

      “阿瑾,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的很美。”
      “下次……再穿给我看吧……”

      他就那样只身一人挡在了门前,他身后是她的世界,所以尽管面临着千军万马也毫不退缩。脸上的面具被乱箭射掉,露出已毁的面庞。

      看着那飞过来的流箭,宋萚脑中却是一片清明。

      人死之前,一生的难忘的经历会如同走马灯般重现,他脑中没有儿时在街头抢夺食物的画面,没有将赵瑾在演武场上击败的画面,也没有夜幕暖帐中,女子旖旎妖娆的身姿。

      赵瑾一直以为宋萚与她最初相遇是在演兵场,其实不是。

      而是在他刚刚被赵幸带离街边时,有幸以小侍卫的身份,参加的一场冬日宫宴。

      他守在歌舞升平的殿门外。白雪如絮,皑皑茫茫,他就像白色的天地间掺的一抹黑。小赵瑾偷偷叼着糯米饼逃出宫宴,宋萚知道这是皇帝唯一的公主,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他一向恪守素己,木着脸转身便要走,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响,小赵瑾笨手笨脚地摔到雪地里,满身弄得又脏又湿,却将叼着的糯米饼保护得极好。

      宋萚冷眼看着他,这个年纪娇生惯养起来的公主,下一秒就要开始哭闹,然后向下人乱发脾气,很不幸,他就要做那位被迁怒的对象了。

      没想到她却完全没有要哭的迹象,从雪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宋萚面前,向他微微扬起头,咬着糯米饼的一边,将另一边递到他嘴前,嗯嗯啊啊着,很是焦急。

      鬼使神差地,宋萚看着她纯澈的眼睛,张开了嘴,米饼甜腻的味道在他舌尖蔓开。

      这回赵瑾终于可以说话,她笑眯眯地道:“远远看你一直站在门外,里面开着宫宴,也没人拿吃的给你,这个米饼很甜,你先填填肚子!”

      她毫不理会宋萚的呆愣,而是抱着肩膀,因为摔倒后沾上了雪,瑟瑟发抖不停:“外面还下着雪,你穿的这么少,不冷么?”

      不爱说话的少年极缓慢地摇了摇头,却盯着一身大红冬衣的赵瑾移不开眼光,那颜色炙热而温暖,他忘了行礼,赵瑾也不在意,看着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脸,忍不住笑了:“你长得真好看。”

      习惯沉默的宋萚尴尬地别开眼:“下奴不敢。”

      年纪尚小就循规蹈矩,半分不敢逾越,像是个呆头呆脑的木头,赵瑾刚想逗弄他一番,却听到远处宫娥的呼唤声,赵瑾拉住了他冰凉的手:“找个地方取取暖吧,宫宴还有好久才能结束呢。”

      深刻浓烈的感情从那一刻便扎根生在他心里,这么多年,如同藤蔓般将他此生紧紧缠住,再也挣脱不开。可惜他只是一个暗卫,暗卫的命从不属于自己,而她的出现却如春日明媚夺目的光,照亮他满是疮痍黑暗的世界。

      他倒在血泊里,如同濒死的鱼一般,睁着眼睛,不断开合着嘴唇,手中却紧紧握着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只,据说是绣了三年的锦囊,尽管对方的绣工实在不敢恭维。

      ……

      那个三月,桂花如雪般开得正盛。

      他伪装成一个痴傻的少年,被人们拳打脚踢时,不远处血红残阳下的红衣女子策着马喝道:“在府门前做这种事,真给我长公主府丢脸!”

      于是围在他身边的人一哄而散,她微笑着缓缓向他伸出了手,明亮耀眼的模样,像春日明媚夺目的光,仍如初见时那般照亮他满是疮痍黑暗的世界。

      从那时起他便决定,要一生一世护她周全,至死方休。

      若有来世,他希望赵瑾还是那块晶莹剔透、高贵的美玉。
      而他可不可以,稍微地投个好胎,成为托起美玉,最配它的那个最漂亮的红檀盒?

      尾声

      凡是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听说赵国曾经的旧事。

      史上记载景王赵幸逼宫谋反,被皇女赵瑾率领天下第一的玄甲兵击败。民意所顺,立皇女赵瑾为帝。

      赵国史上第一位女帝登基后,第二日便退位前往道观出了家。

      她永远都坐在后院的那棵桂树下,白色的花瓣掉在她的清茶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人问她为何,她便看着那永远被她握在手里的草蝴蝶说,路太长太远容易迷失了方向,而她在等他回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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