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中的兜兜转转》吾与花孰美

6、在永远的黑暗里1

　　冬天最最严寒的气温是从办年货那几天开始的。通城是一个喜庆过于偏执的城市，小的时候西街的街道才很早之前就会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红纸红灯笼贴满了街道的面墙上，春节在这里不仅仅是作为中国的传统节日，而是对于严寒我们更多的是要温暖人心。爸爸搬走以后每年的年货都是舅舅置办的，老裴买年货通常都是像小山一样的搬回苏小栀的家，以前在西街的时候，周围邻居都说老裴是个粗枝大叶的门外汉，但是他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都很正中。春节前的一周，工程开始停工，工人都要回家过年，主体工程的图纸需要变更所以要往后延很久的时间，那天老裴驾着小轿车来督促工程，工人都走的差不多，老裴进办公室的时候苏小栀正和陆繁讨论下个月的时间安排，夏云蓝出差去北京所以后事都他们两个人干了。老裴眉飞色舞的走进来拉着苏小栀就出门，苏小栀恼火的叫道：“你干嘛啊，大白天拉拉扯扯的？”
　　老裴急忙忙的说：“哎呦，我没时间了，我要带你见一个人，走！”
　　陆繁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苏小栀笑着说：“陆繁，今天看来我要先走了，明天我第一时间来找你，你别忘了把资料带全。”

　　老裴嬉笑着打趣他们：“这算不算是一个暗示的约会呢，哈哈，两个寂寞的男女！”
　　苏小栀立即害羞的拉着他的胳膊夺门而走。

　　走出工地大门，空气突然间变得格外清晰，只不过施工大楼看起来依旧朦胧异常。老裴的车停在围墙的外面，苏小栀从远处看里面坐着一个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大衣，看不清脸。苏小栀上车关上门听到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苏小栀，还记得我吗？”

　　苏小栀看见赵晓西明亮的双眼开始觉得头顶就要炸开了，她觉得美国的那两颗原子弹不是炸到了小日本，是留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她什么话都没有做出反应，老裴呆滞了一会然后略微有点失落，苏小栀立即对他报以解释说：“奥，我们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副驾驶座位上的赵晓西补充道：“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眼神开始飘忽不定的盯着苏小栀。

　　老裴心情大好的说：“这么巧啊，苏小栀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啊，我就是来接你去吃饭的。”

　　苏小栀从刚才见到赵晓西的那一秒起就臭摆着一张木讷的脸。她直截了当的说：“你是邀请我来当电灯泡外加马文才的罢，我可不会给你留情面，在前面的美丽新世纪停车啊，我早就约了虞果儿了，你请我吃饭也要看看本姑娘的档期啊，我很忙的！”

　　下车的时候愧疚的对赵晓西说：“小西，抱歉了，下次请你吃饭。”

　　天蓝”咖啡馆的气氛明显压不住她们两个人的气场，单单是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就可能被对方心生厌恶，赵晓西在高中就把苏小栀变成了和自己一样决绝的女人。自命清高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的，赵晓西就是眼睛长在天上的女孩，即使养尊处优的日子在有一天戛然而止。

　　赵晓西小的时候，家里非常的有钱。可能那种被人们称之为看不见日出，更看不见日落的劳苦大众的生活，根本就是没有想象过的。但是任何事情像是计划更好的都是存在期限的，就像过了期的牛奶，等待被下架，被处理，被废置。当赵晓西到那个地方去看爸爸的时候,才知道爸爸被警察关进了监狱，铺满大理石的路上两边闪过很多高大的建筑物，四边都是春夏的植物，高高的白色的墙。她偷偷地藏到奶奶的后面，死死的抓住她的裤脚不松手!奶奶抱着她默默地流泪，她从没有见过奶奶哭。所以当她看到奶奶哭的时候，就会觉得也很难过。精灵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着，这里有好多人啊！好多穿一样衣服的人，好多的大大小小的窗户。小时候觉得那里真的和长发公主住的限制自由的阁楼一样，原来真的会有一个地方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
　　她就问奶奶：“为什么警察要把爸爸关进监狱啊？”
　　奶奶回答她说：“小西啊，我们要相信爸爸，爸爸是被那些该死的警察冤枉的，你爸爸才不会贪污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你知道吗？”

　　看着赵晓西面无表情的脸，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苏小栀放下手中的咖啡，然后问赵晓西：“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可能要和你舅舅结婚。”
　　苏小栀有稍微的愕然，她说：“响尾蛇的尾巴能够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那是在提醒敌人不要轻举妄动，你是在暗示我不管你要怎么做，我都不要轻举妄动吗？你当我是白痴吗？”
　　赵晓西似乎早就预想会有这样的局面，她说：“我是个女人，我可没有男人。难道我就没有机会去爱人吗？没有资格去爱你舅舅？”
　　“别人或许可以有，你就不行。”直截了当的回答。

　　赵晓西两眼睛盯着杯子说：“金庸武侠里的殷离，那个貌美如花的俏皮女孩，被父兄嫌恶抛弃的人，被周芷若用刀画满整张脸的人，可能每个人看了以后都会同情她吧。怎么你想做那样的人吗？”

　　苏小栀抬眼看她脸上的笑然后说：“你是忘了吧，殷离她最后没有死不说，她还报复性的吓怕了周芷若，谁都没有厌弃她，我想做那样的人，比起大难不死，不知好歹陷人于不义才更加令人悲哀。这么多年不见，当你看着我的眼睛发笑，其实我更多的感觉是你在嘲讽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其实就是高傲的，连带着你整个人都是高傲的。”
　　“我为什么要嘲讽你？”

　　苏小栀放下先前的情绪，冷静的说：“你知道我舅舅的事情吗？我舅舅曾经因为过失杀人被判3年有期徒刑，他所在的是一所名牌大学，学校接到通知还开除了他，女朋友遗弃过他，这样的男人你要吗？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漠视他不光彩的历史。”

　　“原来几年不见你也变的那么的世俗！苏小栀，难怪很多女人喜欢有钱有涵养的男人，我要嫁给一个男人，不是说他以前是孬种，是罪犯，还是瘪三。我只要一个愿意去爱我的男人就够了，女人要求那么多有意思吗？说实话，你舅舅也算钻石王老五，有房有车有存款，事业有成，嫁给他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损失的？”赵晓西辩解说。

　　苏小栀的愤怒一下子放大了在脸上，她反问说：“那好！不说他，说你好了，我知道你以前，高中刚结束就和社会青年同居生孩子，而且我还听说你现在是干什么的，怎么第三服务行业你呆不下去还是说你知道洁身自爱了？跑到现实社会假装纯净要找男人结婚？”

　　赵晓西脸开始铁青，她说：“苏小栀，你查过我？”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是你做人做事太招风了，很多人做了光明磊落的事情人人叫好，而有些人偷鸡摸狗搞到人尽皆知，你说我有必要去查你吗？”苏小栀直视她。

　　“我很满足！尽管我内心深处很排斥，也想过找一个体面一点的工作，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我什么龌蹉的事都没有做过，即使客人给了很多的小费或者强烈要求，我都坚决的拒绝了。我是一个耐得住寂寞，拒绝得了诱惑的人。我也有权利找一个爱我的男人结婚生子。我经常对自己说，赵晓西，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别担心没有人要，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无可阻挡。所以苏小栀你大可不必想人人都是戴着假皮囊的猎人 。”

　　苏小栀觉得面前的赵晓西真的是变得不一样了，曾经以为永恒的事物变得不那么永恒，就像是对于朋友渐渐少去的问候，真情不会因为那些虚假的问候而形同虚设，它也是会变质的。
　　苏小栀说：“赵晓西，我刚才说关于我舅舅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我舅舅老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年我们通城的全市理科状元，名牌大学土木工程系高材生，那次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舅舅从学校急急忙忙的就请假回家看我妈，在长途汽车上刚好碰到一个在逃犯人行凶抢劫，老裴他为了救那个被歹徒当作人质的女人从而与歹徒肉搏，混乱中他把刀插进了歹徒的胸口。学校被迫舆论压力所以官方开除了他。”
　　赵晓西诧异的看着苏小栀，脑海中浮现老裴漫不经心的一张脸。

　　苏小栀接着说：“老裴在监狱里表现非常出色，两年就出来了，当地的监狱通过司法机关向舅舅所在的大学建议恢复大学学籍，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他回到学校并且完结大学学习。毕业后开始创业，虽然艰苦从没有和我和妈妈叫过苦，赵晓西！现在的所有成功都是他自己拼命幸苦得来的，我从没有过分的去对他要求什么。你说，这样的男人你确定你要嫁给他吗？你配的上他吗？”

　　赵晓西的嘴唇轻轻开启又闭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说什么？将自己置于困扰里，或者纠结中，矛盾的情绪像是老树上枝叉盘结的树干，各自伸向不同的方向，执拗的不回头去看别人，孤立的存在又独树一帜。
　　但很快她继续闪动着迷人的大眼睛，光彩照人的眼影扑闪扑闪的起伏。她整个人突然间散发出苏小栀所不知道的光芒，是什么呢？都说蛇蝎女人眼神会冒火光，会有钻石般的火焰倏地燃烧，或许苏小栀给她的星星之火还没有引爆她的神经，停下寻切的目光，收回所有的潜在的或者是已经表现出来的不安，抬起头问她：“你是怎么和老裴认识的，我不是八卦的想知道你们爱情的开始，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不过说实话我来之前并没有问过老裴，或许你会有兴趣告诉我，在你们所谓的爱情里，每一件小事都可以神乎其神，你说是吧？”

　　赵晓西曾经的那个男人。以前知道葡萄牙有一句谚语：运气好的人生孩子，第一胎准是女孩。可是生完孩子，赵晓西的世界摧枯拉朽，天崩地裂。爱情和婚姻，有时候需要运气，一向倒霉，赵晓西乖乖认栽，更何况他们没有领结婚证，也算不了相濡以沫。
　　她不想一辈子依靠任何一个男人，耳边依然有他的咆哮：“你出了这个门，永远都不要回来”!他做的很彻底，她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看看女儿。后来赵晓西每天都这样过来了呗，奋斗在一群男人周围，每天涂脂抹粉的活，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忙的昏天黑地。夜总会里的夜生活其实不是所谓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春宵一刻值千金。相反的，有的时候就像几个领导带着几个干部和小秘书手拉手的开会。遇到好的领导，体恤下属，大家一起开心的聊天，吃东西，玩玩游戏，遇到严肃的，那就一起将装B进行到底！
　　“那个啥，喝酒，感情深，一口闷！”
　　遇人搞人，遇神杀神，遇鬼装鬼！这不是堕落，而是每个人都要学着去生活，尽管在一些人看来有点见不得光。还记得，第一天上班时赵晓西们这的大姐也就是总经理对她说的，我看好你！
　　然后摇摇摆摆走了，留赵晓西原地纳闷：难道我看着就这么像鸡？

　　姐妹们都说赵晓西有一双勾人魂的眼睛，明眸善睐。
　　其实赵晓西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美女，也没有一点点的姿色，况且皮肤有点黑，又因为生过孩子，有一点水桶腰的感觉。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她，玩起了火。

　　她偷偷的坐起了小姐，才开始到现在赵晓西的生意一直很好，可谓天天忙忙碌碌。她的邻居阳光一直啧啧赞叹她的妩媚技艺，顺便说下她也是干服务这一行的。在赵晓西门庭若市的时候，她却惨淡经营。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赵晓西什么都没有干过，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些个臭男人为什么都捧这白花花银子来找叶她？还前赴后继。
　　在大把大把的钞票面前人人平等，她不想追问更不想打破平静。她一直要的安逸，原来就在这里，突然有想死在这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