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之诗》Vela

13、11

　　这次被后世称为“五日内乱”的事件，在当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连主事者第四王子格鲁尼奥·夏特·阿尔科迪亚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觑见室里拔出佩剑来指着自己的父亲，即便自己的手在皇帝平静的注视下抖得厉害。
　　但现在，他却完全抛弃了这份挑战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产生的畏惧，全身都浸满了权力唾手可得的空想，与暴力带来的狂热。他看着皇宫城墙上站着的骑士雷克斯·艾尔菲利亚，嚣张地笑了起来，那个刚才被他一箭射中左臂的骑士长脸上的惊愕与愤怒、毒迅猛地侵袭他的□□而造成的扭曲的表情，格鲁尼奥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帝国第一骑士？！开什么玩笑，那本来是属于我的位置！从我的手中抢走“黎明之帕拉丁”的封号的贱民！给我全身发紫悲惨地死去吧！
　　王子不可遏止地笑着，将弓箭抛去了一边。一旦雷克斯死亡，那这座皇宫的防御也必然随之崩溃！他就能赶在军队赶回王都来救援之前夺得王位！为了格鲁尼奥王的未来，雷克斯·艾尔菲利亚请你立刻死去吧！
　　“格鲁尼奥殿下，布兰迪斯骑士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副官拨开聚拢在王子身边的狂战士们，附在他耳边说道。
　　“哼，现在布兰迪斯也只剩下一个黑斯汀留在兰蒂斯，就算想援救也不敢出现吧！”格鲁尼奥低笑着，用连副官也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地喃喃自语，“还真是感谢你，卑……”
　　“殿下！有不明身份的空艇侵入兰蒂斯领空！往这里来了！！”通信兵大声地喊道。
　　“只是迷路的小猫而已吧……等等！不是已经实施了航空管制了么？！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管制塔在做什么！”
　　掌管了兰蒂斯附近军队的格鲁尼奥·夏特·阿尔科迪亚早在叛乱开始之前就假借皇帝的名义向航空管理局下达了空域管制的命令，以免从空中出现的救援将只有陆上部队的他打得溃不成军，仅凭一艘空艇的火力是无法冲破管理局布下的制御立场的，那不可能只是一只迷路的小猫。
　　“管理局发来了答复！说是…………空艇上的王太子殿下直接下令要求解除管制！”
　　“拉斯兰！！”格鲁尼奥的咆哮混合着龇牙咧嘴的笑声，“终于找到你了！”
　　“是那艘空艇！”副官朝头顶上指去。
　　巨大的引擎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拉布拉多号以漂亮的姿势快速地掠过围攻皇宫的军队，降落在了皇宫里。
　　“攻进去！攻进去！杀了拉斯兰！！”格鲁尼奥那狂躁的血液沸腾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佩剑，下令道。

　　“哎呀呀，一群兴奋过头的男人正在呼唤着你呢，王太子殿下。”奇耶刚跳下拉布拉多号，便打趣着说。
　　拉斯兰的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间的达格波特，随即便向着来迎接他们的黑斯汀问道：“父王呢？！”
　　“被格鲁尼奥刺伤了，正在后面修养。”黑斯汀看着王太子，“殿下，您得到了霸者之剑了啊。”
　　“是的……我……”拉斯兰的话却被赫尔维尔无礼地打断，红发的剑士近乎狂暴地向黑骑士质问道：“雷克斯呢？！”他没找到理应站在防御最前线的宫廷骑士长，强烈的不安泛上心头。
　　“刚才被格鲁尼奥的毒箭射中，去那里治疗……”
　　赫尔维尔已经冲了过去。
　　“雷克斯！雷……”临时用来收容伤员的觑见室里，那个据说中了毒箭的雷克斯·艾尔菲利亚苍白着嘴唇，喊着“给我备马”，依旧在竭力维持着濒临崩溃边缘的守卫军。
　　“别忘记你们的同胞此刻正在叛军狂风暴雨的攻击中拼死守护着兰蒂斯，你们是帝都的守卫军，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乱成这样？！”雷克斯的左手臂上扎着绷带，不自然地垂在身边。宫廷魔法师团的白魔导士被赫尔维尔拉住，只能说，已经用治疗魔法给骑士长大人解过毒了，但麻痹的神经没那么快恢复过来。
　　“祖国的荣誉就是我等的生命！”这句话仿佛惊雷一样在赫尔维尔的耳边炸开，他看向了自己从小偷偷羡慕着的那个太阳神一般的男子，雷克斯成功地重燃了败者的士气，他知道，他又要走了。
　　“祖国的荣誉就是我等的生命……”赫尔维尔并不理解人类的念头，他只能蠕动着嘴唇重复着雷克斯说过的这句话，目送着骑士长领着自己的部下回到最前沿的战线。从这一刻起，他发誓，在所剩不多的自由时间里，自己以后要与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就算不能为他挡下敌军恶毒的箭矢，也要成为他的利剑，在他的面前开拓出一条光辉的血路。
　　不过似乎现在并没有容他出场的机会，跑出觑见室的赫尔维尔眼里，映入了站在城头的拉斯兰弱小的身影，王太子手中高举着的达格波特吸引着云间漏下的日光，方才还嘈杂不堪的城下瞬间鸦雀无声。
　　“格鲁尼奥！我以阿尔科迪亚第一王太子的名义，命令你立刻放弃进攻！达格波特将赐予你公正的裁决！”年少的声线，却威严而坚定。
　　“……”一时之间慌神不语的格鲁尼奥，只不过暂停了片刻，眼中随后便闪现出了狠戾的光芒，“公正？！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资格继承阿尔科迪亚的王位，我亲爱的懦夫哥哥！”
　　可是即便格鲁尼奥仍然出言不逊，可他麾下的士兵却开始了胆怯的私语：“那真的是达格波特吗？！如果是真的话……”
　　“闭嘴！那怎么可能是达格波特！真正的达格波特早就埋葬在了莱诺菲尔丁王的墓穴里，拉斯兰他……”格鲁尼奥训斥着手下。
　　仿佛在嘲笑着他的顽固一般，吸饱了日光的达格波特炸放出了耀眼的白金色光芒，仿佛是为了夸耀自己“晓之断片”的别名一般，不惜将瞻仰者的双目灼伤。
　　“真的是达格波特！拉斯兰王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叛军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喊了一声，随后这格鲁尼奥耳中不祥的声音如同瘟疫一般漫延席卷，将叛乱的王子包围在了汪洋之中。
　　皇宫里的守军中爆发出了“拉斯兰王子万岁！阿尔科迪亚万岁！”的如山呼喊，城外的叛军也开始响应，但是那喝彩声中却掺杂了临终的惨叫，拉斯兰的名字被斩断在了喉咙口，那些高喊王太子之名的士兵被格鲁尼奥的亲信毫不留情地斩成两段，绝望的藤蔓在城下迅速地蔓延了开来。
　　“住口！我才是纳布拉迪亚选择的继承人！拉斯兰那个软弱无能的家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格鲁尼奥怒吼着，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佩剑，人肉的残屑与飞溅的血液沾染在他身上，恍若来自地狱的恶鬼。原本属于他那一方的士兵纷纷开始了溃逃，甚至有人捶起了皇宫紧锁的城门，尖叫着求救。
　　“拉斯兰殿下，你该去拯救那些选错主将的可怜人哪。”奇耶看着恢复了平常模样的拉斯兰，同情地说道。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王太子，此时却好像附体的英灵骤然离去了一般，看着混乱的城下，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紧盯着曾经是他弟弟的男人，曾经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如今却被疯狂的绝焰笼罩，如同一台失去神智的杀戮机器。
　　“雷克斯！”赫尔维尔的喊声传入了耳中，拉斯兰回过神来，瞥见一个人影从城头跃入了脚下的地狱，从天而降的骑士挥舞着秘银中镶嵌着绯金的宝剑，拨开阻碍的人群，如同一柄利刃直插入背对着他的格鲁尼奥体内。
　　胜利的欢呼还未来得及爆发，一柄重剑挟着劲风就往雷克斯的头上劈去，那巨大的力道足够将他的头颅压碎，雷克斯已经来不及回身格挡，只有狼狈地想要闪避攻击，可刚倒下的格鲁尼奥的尸体却绊住了他的脚步，重剑落了下来。
　　利刃切开□□的声音，重剑偏离了轨道，颓然地落在了地上，连同那只被切断的手腕一起。赫尔维尔足尖点地，漂亮地落在了雷克斯身前，一蓬炙热的火焰在他面前轰然燃起，那个想要为主将复仇的庞大身躯在烈火中倒了下去，欢呼与喝彩声终于炸了开来。短短五日的内乱划下了句号。
　　“雷克斯，你是白痴么？！”赫尔维尔张口就打断了雷克斯的道谢，一把抓起他的左手臂，雪白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混合着汗水与鲜血的红黄色液体，而赫尔维尔粗暴的动作更是让骑士长想起了伤口的疼痛，不由龇牙咧嘴了起来：“赫尔，很疼！”
　　“你还知道疼啊！死了就不知道疼了！”赫尔维尔将他的手臂丢开，绕到了他的右边，将他架在了自己身上，向缓缓打开的城门走去。
　　“赫尔，我自己可以走。”雷克斯微微挣扎了一下，却立刻因为赫尔维尔报复性地在伤口上狠掐的那一把而痛得失了声。
　　“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是英雄。”赫尔维尔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疲惫，“你这个白痴。”
　　“……”雷克斯想说什么，但看着赫尔维尔认真的表情，还是放弃了一般摇了摇头，重新吸了口气，说，“赫尔，谢谢你。”
　　刚才还板着一张脸的炎族少主，突然脸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