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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锦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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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易节,又一年暑假,空旷的马路驶停一辆商务车,陈父利落地将车熄火,打开后备箱拿出两箱行李,陈锦也跳下车,小跑到陈父旁边,接过其中一个箱子。
月光一寸寸勾勒出梧桐树的形状,处暑的热风轻轻扫过地上的月影斑驳。
女孩轻快的脚步踩着树影,高大的父亲走在女孩前方——可沉默是刺人的信号,父女二人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
走到小区门口,陈父拿出钥匙,扣在读卡器上。
“嘀——
“嘀——”
“诶?这是怎么回事,”陈父奇怪地嘀咕,想找人开门,可这里空无一人,“怎么门口也没有个保安,这小区治安这么差吗?”
陈锦站在后面,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突然一阵风吹过,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他正拐弯进入地下车库。
看到他的一瞬间,陈锦就知道了——
“诶诶诶小伙子,”陈父果然叫住了那个男生,
见那个男生没有回头,陈父又小跑了两步,大声喊:“小伙子小伙子,”
自行车停下来了,刚好停在这片地方唯一的光源下。
陈父接着说:“来来来,我问你个事哈,这边这个门怎么打不开啊?”
小伙子转头,摘下耳机,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陈父,表情迷茫得显然是没听清楚。小区门口已经没有了路灯,可停车场入口有盏灯,清晰地照亮空中悬浮不落的尘埃,徘徊在男生身边。
陈锦清楚地看见,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到了陈父旁边的自己身上。
陈锦直视他,不到一秒,得出了第一印象:
蛮好看的,
自行车。
陈父见小伙子一直没说话,有些尴尬,最终也是没说话,直到小伙子主动问:
“有事吗?”
陈父便重复了一遍问题。
“哦,疫情,这个门封了,你们得从西门走。”
陈父恍然大悟:“哦,封了啊。好的,谢谢你啊小伙子。”
小伙子戴上耳机下车库了。
陈父和陈锦饶了半圈,走到有保安的西门,顺利地进了小区。陈父刷了电梯卡,到了房间,打开后,侧过身子示意陈锦先进,陈锦提着行李走到房间里面去。
陈父唠叨了半个小时,陈父走了之后陈锦又自己收拾了近两个小时,等到一切差不多的时候,陈锦看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这是个复式小公寓,上下一共一百平左右,不大,一个人住却也不小。陈锦身体不好,初三休了一年学,中考的时候刚巧碰上新冠疫情,陈锦运气爆膨,考上了全市最好高中之一的实验中学。周围的人都感慨她的幸运,这个暑假她听到无数次:不要有压力,就算去到实验中学,考不过他们也没关系,反正咱也是运气好上的,放平心态。
听的次数多了,反而有些压力了。于是陈锦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想,明天开学会是怎样呢?
第二天清晨——
陈锦背着书包出门了。她七点二十出的门,本来以为只有不到八百米的距离,应该十分钟就能到吧?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将将从楼下走到小区门口,三分钟,就已经岔气了。
再加上生理期的肚子痛,她走的极慢。
她刚出小区,就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面孔——昨天那个小伙子。他们穿着同样的校服,对视了一眼后,陈锦没再看他。
夏日的清早也很热,不远处有两条路可以走,可以过马路走阴凉地,也可以不过马路晒太阳。
陈锦准备过马路。就在这时,小伙子突然开口:“你也在实验上学啊,”
陈锦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答复了。
小伙子走得太快了,陈锦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这是她能达到的最大时速了。
——
当陈锦走进班级,又一次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陈锦并没有很惊讶,淡定的找了个座位坐下,虽然心里还是很拘谨的,但行为上已经摊在椅背上了,实在是太累了。
都和她预想的一样,又不太一样。一样的是:一切都非常正常;不一样的是:没有什么令她感到惊喜的事情发生。
除了一件事,那天她知道了那个小伙子的名字:沈至。
因为她记得,她以前做过一道题,题里说,沈至,是沉厚深切的意思。
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甚至是在高一的相当长的时间里,
什么也没有。
——再后来,陈锦回忆起高一对沈至的印象,也许是对他并未投入关注的缘故,她只记得:去阶梯教室上竞赛课时,沈至总朝她的方向看,她在最后几节课才发现。后来她实在学不会物理竞赛了,就退出了。
至于为什么要朝她看,陈锦归因于她旁边坐的是梁之羽。这个女生高一的时候和陈锦是同桌,于是她们总待在一起。
而陈锦作为直观见证人,总看见他们俩讨论问题,不过她从来也不感兴趣。尤其是有一次——竞赛课下课,可她没听懂,本来是找身后的同学讲,讲到最后来给她讲的人越来越多,沈至也来了,而且直接给她讲脸红了。因为人太多了,以至于他一来就被人群挤到一边,以至于突然靠的很近,她甚至来不及躲。
于是很草草了事,说自己懂了,又慌忙地冷静下来。可总事与愿违,越害怕别人看到或者误会,脸就越红。
于是她再也不问这些题了。
——
陈锦升到了高二,时间快到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原来一个人的暑假能过得这么快。爸爸妈妈偶尔分别来看看她,次数明明越来越多了,她却越来越觉得孤独。
她一次也没遇到过沈至,开学后也没有过有印象的交流了,
直到高二的足球赛——
班主任说他们很幸运,第一次有实验班能参加足球赛的,以前实验班的运动会都是运动员下楼比赛、非运动员楼上做题、下午加课,这么一比,确实是很幸福。
因为陈锦可不喜欢学习。
刚开学她就被换了个新同桌,叫李怀瑾,是一个很活泼的女生,陈锦很喜欢她,活泼可爱,有生命力。
于是足球赛时,李怀瑾抱着摄像机,在班主任的直接任命下,可以自由出入操场拍照,还可以带一个小助理,李怀瑾果断地拉上了陈锦。
人群中最熟悉的面孔,总会理所当然地被你首先捕捉到。
所以陈锦看到了沈至。
沈至的实力的确很强,尤其是当队友跑得很慢,一到场下就拿起语文书背诵的时候,陈锦的班级仍然以二比零晋级。
足球赛一共举办一个星期,班主任本来叫他们玩两天就好了,没想到沈至把他们班带到了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李怀瑾拉着陈锦早早地就冲到了操场,提前做好准备。
陈锦蹲在阴凉下,看着李怀瑾捣鼓相机,远处的沈至也提前到了,朝着这边走来。
陈锦蹲着没起来,她知道沈至是来找李怀瑾看照片的。李怀瑾自从由给校队成员多的三班拍照为主,转变为自己班级的死忠粉后,沈至和她的交流就非常频繁了,大多是打打闹闹,再互相吐槽。
沈至叫李怀瑾给他拍点能看的照片,于是最后一场决赛,李怀瑾拉着顾也蹲到足球框附近拍摄,据说沈至想要她抓拍自己进球的英姿。
如预料般,非常完美的一场决赛,虽然中途错过了一个球反而让对方进了一个球,但无伤大雅,三比一遥遥领先。
结束的那一刹那,全班人冲向球场欢呼,李怀瑾也同样飞奔到前线去拍照,拍到了多年后最经典的那张照片:人群中,沈至盯着镜头,眼角眉梢都是少年的潇洒恣意。
结束后,李怀瑾去体育组传照片,陈锦等了一会后,李怀瑾说一时半会也传不完。于是陈锦就下楼回教学楼了。
然而陈锦走得慢,沈至他们换完鞋,居然赶上了陈锦,刚好走在后面。
她听着他们讨论刚刚的球赛,说了一路,而陈锦只记得沈至说:“我还以为会赢不了了,”,她有点诧异,不过想来也有道理,也许太自信的反而成为不了胜者。
陈锦想着,突然后背一痛,她从楼梯上踉跄了两步,她站稳后回头看见沈至,她有些愣住,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她该说什么,直接说没关系吗?
然而沈至只是盯着她,几个人在楼道间顿了有三秒钟,她看见沈至拉开旁边想要说话的那个男生,字正腔圆地开口:“对不起。”
陈锦吸了口气,想了一下,说:“嗯。”
然后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转头走远了。
她感觉到了,沈至他们没跟上来。
——这是她第三次和沈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每次说话的气氛都有点诡异。
接下来的一件事,更让陈锦觉得诡异了。
平静了几天不到,体育课开始这学期的选科了,陈锦和李怀瑾没抢到想抢的课,于是只能从剩下的几个项目里选。从那些惨的各有千秋的项目中,陈锦选了一个不用晒太阳的啦啦操。由于没抢到课的人里,男生比较多,所以她们以为不会有人选啦啦操,然而在她们自信满满地报完之后,体委问还有没有人要报啦啦操,班级后方响起一声响亮的声音——“我。”
“还有高瑜。”沈至坦然地补充道。
“你干嘛拉上老子你个瓜娃!”
后面的男生堆即刻点燃,气氛拉满。
紧接着,就是激情被点燃的恶果——
体育课上,啦啦操老师第一节课就教上了舞蹈。
还热情地请班上唯一两个男生来站在班级前面做演示:“来来来,俩小男孩,我们啦啦操的镇科之宝啊,来前面近一点跟我学wave来,今天第一节课我们学习一下wave啊同学们!”
他们两个非常拘谨地坚持站在后排,这就导致了一个更尴尬的事——李怀瑾和陈锦站在前面做wave,正后方却站着两个男生,愣在原地,盯着前面的人。
这一个学期的体育课几乎是要磨完陈锦所有耐心了,她想,无论再出现什么事,她都不会觉得荒唐了。
自此以后,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想,事情的走向让她越来越不知所措——
高二下学期某个周五的某节课后,陈锦突然发现,她向图书馆借的书下周就要逾期了,可图书馆五点半关门,现在五点二十,下一节课是晚自习,可以晚几分钟,但外面正在下大雨。
在三分钟的商量中,陈锦决定,叫李怀瑾帮忙拖延时间,说她在厕所拉肚子了所以迟到。而相比淋雨,不被图书馆拉黑名单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为了逃过可能在楼中央办公室密集区出现的老师,陈锦抱着三本书从偏侧楼梯下去了。
她跑得飞快,图书馆在实验楼后面,所以陈锦为了避雨,要穿过实验楼,然后才能到图书馆。
陈锦到了图书馆后,刚好还有四分钟关门,她和阿姨打了招呼,飞速跑到二楼还书机器那里,一转角就看见角落里躺在沙发上正在睡觉的沈至。
她继续还书,三本书还完,机器声音响了三次,她还以为沈至会醒来。可她转头,沈至仍旧睡得很香。
她看了一下表,就算她不叫他,待会阿姨也会来叫他。但是会不会,阿姨只喊一嗓子,然后沈至没听见呢?
想了一下,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她还是上前,低声叫他:“沈至。”
“沈至,”
沈至翻了个身,还没醒。
陈锦于是又往下弯了一下腰,“沈至。”
沈至突然睁眼,陈锦站直,解释说明自己的善行:“马上闭馆了,怕你出不去了。”
语毕,陈锦就看见沈至的目光朝向她身后,她转身看去,是两个带执勤袖标的同学,正在走廊尽头向他们走来。
沈至噌的一下站起来,拉起陈锦的胳膊就跑。
陈锦和沈至跑出图书馆的时候,刚好五点31分。两人一前一后地又从门口跑到实验楼里,他跑的太快了,陈锦喘着粗气,停下来问他:“你跑什么?”
“那两个学生会的在朝我们走啊”沈至回答的很理所当然。
陈锦说:“学生会怎么了,又不是老师,”
“他们可以叫老师啊,”沈至笑,“而且,你逃课来的,我救你一命啊。”
陈锦努力平复着呼吸,不认:“怎么会有老师......”
“哒哒哒哒”
突然,刺耳的高跟鞋声从门口传来,沈至立马把陈锦一起拉到电梯间斜后侧的拐角处。
狭窄的拐角处,陈锦的胳膊贴上了沈至的背脊。心跳不知道是随着高跟鞋恐怖的砸地声、还是沈至——而不断加速着。
沈至突然松了手,向前走去——老师没有上电梯。所以沈至直接挡住女老师的视野,说:“老师我的实验结束了,你来帮我看一下吧。”
“哦,这么快啊,那有什么困难吗......”
面前突然空了,陈锦回过神来,知道是沈至帮她挡住了老师的视线,过了一会,她自己往教学楼走去。
这次,陈锦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的,也不该有什么的。于她而言,现状不会被打破。而她以为的,想象的,未被证实的,都不过如此。
也许人总是逃不过的,一生总要挨几次的那个刀刃,就是活在过去,或是未来,反正不是现在。
——再后来,班主任安排他们做同桌了。
陈锦当天晚上就又剪了短发,她一直是短发,本准备留长,但有一次剪掉了。不为什么,她害怕自己又脸红。
他们的桌子之间永远隔着几公分,椅子也是离得非常远,一群同桌中尤为瞩目。
不知道沈至的原因,但陈锦的原因是,无法靠近。
她知道她尚且还幼稚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只能做到远离这种情绪,她不想去探索它的根源,所以自然也无法从根源消灭。
再后来,就是连续不断的网课,直到高三开学,都是连续的网课。断断续续去班级里上过几次课,也偶尔在小区里遇到过他,但感谢网课,她的内心清静了不少。
几乎是上了半个学期的网课,除了偶尔在小区做核酸的时候碰到过几次之外,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放了寒假,在陈锦以为会是一个平常的寒假的时候,
——陈父来接陈锦回家了,然后他们要回老家。陈父没有想到是,自己来接陈锦的时候,陈母也在,而且正准备带陈锦下楼吃饭。
他们是在小区门口碰见的,陈母也想过年带陈锦回老家。
陈锦个人是想和妈妈回去的,因为她自小就是和姥姥一起长大的,前两年因为妈妈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妈妈过年的时候都没让陈锦回去,只是挑几个小长假给陈锦定了机票回去看看姥姥。
但是爸爸每年都带她回老家,陈锦感觉,如果自己和妈妈回去,留爸爸一个人回老家,好像有些对不起爸爸,即便爸爸老家的亲戚都不太喜欢女孩。
可她也很想和姥姥在一起。
她看着毫不退让的两个人,想想还是算了,看他们谁赢了,就和谁走。
最后变成——陈母拉起陈锦就走,陈父不愿大庭广众之下闹得不可开交,于是紧跟上去继续和陈母理论。
好巧不巧,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好走在他们三个人旁边。
这该死的巧合——沈至戴着耳机经过,看上去也是要走一条路,去小区旁边的商场吃饭。
陈锦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居然沈至在旁边。她也没办法拉开前面并排吵架的两个人,只好把口罩往上提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那两人身后。
她目不斜视,天空正飘着小雪,时不时有雪花落到她的睫毛。
在一个小小的拐角处——她突然感觉到脑袋上多了个东西。
是沈至走到她旁边,把陈锦羽绒服上的帽子拉到陈锦脑袋上,低声说:“天气预报说待会会变成暴雪。”
陈锦诧异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沈至已经大步走到他们前面去了——他不是去商场,他转弯了。
陈锦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她居然有点心虚地想,还好陈父陈母没回头。
这奇怪的感觉不断蔓延,直到又开学——
果不其然,还是疫情。
还有半年就要高考,陈锦开始更多投入到学习上了,她并不是一个手机成瘾的人,去不了学校,没办法借书,生活中自然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其他了。
时间过得飞快,甚至都没有上几天课,转眼就到高考之前了,老师叫了几个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比其他学生提前一天去学校,去拿自己的条形码,顺便给班级做一下卫生。
陈锦提前了几分钟到,进了班级才看见沈至已经在班里了,可他没在做卫生,他在看条形码。陈锦没说话,想安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沈至却不许。他大步走过来,在距离马上近到陈锦准备后腿的时候,沈至停下来,把条形码放在她眼前,说:“你的。”
陈锦一把抓下来,点点头:“谢谢你。”
沈至没动,像是有话要说,可半天只是憋出来一句,字正腔圆的:“不客气。”
陈锦没忍住,笑出声来,依旧只是点点头。
班主任进来了,说:“哟,这么早啊你们俩。”
陈锦往旁边走了两步,班主任接着说:“这么久没见,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想念同学,我可是想死你们了。”
陈锦有点脸红,还好教室开了空调很冷,班主任又语出惊人;“诶呦对诶,你们一个小区的,你们可不是很久没见。”
陈锦尴尬笑笑,走向那堆条形码,准备去撕条形码。但是走到那里发现,居然沈至已经全都撕完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大家都来做卫生了,陈锦扔完垃圾,慢慢地走在回班的路上,发现沈至一直走在在她的斜后方,走得很慢。
不过陈锦没回头。
曾经那些诡异又奇妙的感觉,只要她有时间冷静下来,就可以放下,她想应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所以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了。
然而仅一步之遥陈锦就要进班时,沈至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陈锦,”
陈锦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这时班主任突然走出来,拿着一块抹布,一出门就看见陈锦,惊喜地说:“诶刚好陈锦,你去把这个抹布用水投一下吧!”
陈锦愣在原地,迟迟不肯接——这个画面,和高一时陈锦被高一的班主任塞抹布时一样,
那次,班主任将抹布递到她面前,然而教室的抹布非常臭,陈锦生理性的不愿意接过来。于是班主任开玩笑道:“怎么,小公主啊?”,话音刚落,沈至就已经抢走班主任手里的抹布,说:“高瑜要擦黑板,我们先用。”
陈锦回过神来,突然身后伸出一条胳膊,还是同一个人的——沈至接过抹布,说:“给我吧,我擦黑板用。”
陈锦看着他拿过抹布,面无波澜地和班主任走进班里。
她没有事情做了,她可以回家了。
但陈锦在座位上收拾了足足五分钟,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她紧张地手在发抖,于是当他看见沈至进教室的那一刻,她戴上口罩,转身走出教室。
沈至没有追上来,她心里平静多了,还好没有追上来。没有打破毫无意义的现状。
——
陈锦在本校参加高考,最后一课是生物,她和沈至都选了生物。当她考完时,陈父来接她了,陈父打算带陈锦去吃饭,但陈锦说有点困,想先回家睡觉,陈父答应她,说可以睡完觉去吃夜宵。
陈锦刚到家,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沈至发来的,
“有时间吗?”
陈锦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下意识握紧手机。
良久,陈锦发:“怎么了?”
“我在楼下。”
陈锦僵硬地回了一句,困意全无:“哦。”
“你能下楼吗?”
陈锦突然心慌的不行,她好像能感觉到他要说什么,她想叫他直接在微信上说不行吗?
“有问题想问你,当面。”
陈锦关掉手机,闭眼想了十分钟,她不断地问自己有没有怂到这种地步,然后她得出来一个结论:是的。我不敢。
不敢让他浪费分数和自己去一个城市,不敢相信他会很坚定地选择我,更不敢相信他是不是真的要说这些,还是他根本从来什么都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于是她问自己最后一个问题——还有没有多余的勇气,去他的城市?
好吧,陈锦立刻穿上鞋,跑到楼下对陈父说:“我同学叫我出去对答案,我出去一下!”
没等陈父回答,她飞快地跑下了楼。
很久很久以来,陈锦终于又一次有了如此坚定的选择,她打开楼门。
芒种时节的风热的惊人,扑面而来的热风席卷她的理智,就在她看见沈至的那一刻——
她看着他,喘着粗气,她的心跳振聋发聩,几乎蒙盖住她的耳朵,
她看见沈至就站在她的面前,犹如上天赐予她的神明;
他身后的晚霞似火,一分一寸地勾勒出他的身影。
她望向他沉厚深切的眼睛,似乎这一瞬间,天地熄声。
她想,
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