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刀剑与文豪的相性》好梦乡

14、鬼神

　　曜仪目送着中也先生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窗前，夜色中只能看见一道红影猫儿尾巴似的摇晃两下，在她眼前掠过。

　　风从空荡的窗口倒灌进来，吹拂起少女的长发，没了白日里阳光的温热，深冬的黑夜格外寒冷。

　　伸手拢了拢白色厚重的羽织，她略略抬头向外看去。

　　铅黑色的云团层层叠叠，翻滚凝滞，间或有亮光在其中一闪而过，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空气里隐约传来潮湿的泥土味，曜仪轻轻拉上窗户。

　　以防万一她没有上锁。

　　抱着洗漱用品，想到刚刚眼尖瞥到的对方耳根处的深色，她脚步轻快，心情甚好地低声哼唱着，曲调婉转在走廊轻轻回荡。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

　　“呼——”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白嫩的皮肤都被蒸的晶莹泛红，曜仪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泡澡真的是人生一大极乐事。

　　她头上顶着柔软的毛巾，边走边擦拭着还在往下滴水的长发，环顾了一下房间，伸手拉开旁边的抽屉，试图找到吹风机来吹干头发。

　　唔，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格外怀念灵力啊，她无奈想到。

　　换在以前，灵力一烘就完事了，可惜在灵魂完全融合之前不能轻易动用。

　　她带的换洗衣服不多，身上穿的是从家里带来的以前的冬季浴衣，新的衣服就放在浴室门口，只需要放进洗衣机清洗再按下烘干键，明天就可以穿了。

　　真方便啊。

　　好，明天再洗吧。

　　曜仪愉快地这么决定了，在周围寻找无果，她抬脚向床走去，希望床头柜里有吹风机吧，她可不想湿着头发睡觉啊。

　　拉开红棕色的雕花床头柜，曜仪坐在床上，整个人随着动作往下陷了陷，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少女满意得不得了。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软乎乎的大床，作为一个床派，再给她一千年她也习惯不了榻榻米。

　　实在找不到吹风机，曜仪干脆放弃，张开双手往后一倒，床垫优秀的弹性将来人颠了两下，停下来后她凝视着床顶。

　　中也先生家里的装修是比较偏古典的欧式风格，和港口Mafia总部的装修风格很像。

　　木制的古典家具雕刻精美，造型古朴的吊灯使整个房间看起来大方典雅，花纹繁复的窗帘和厚实的地毯又显得极为柔美温馨。

　　想到对方精致的西装三件套和不离身的小礼帽，曜仪偷笑。

　　嘛，还真是中也先生的风格呢。

　　红木制成的四柱床雕刻精美，大小能让她在上面打两个滚还绰绰有余，曜仪满意地卷起被子盖住身体。

　　金黄色和棕色交织的床幔在四周垂下，周身陷入黑暗，只剩床头的蔷薇灯在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唇角笑意甜美，一睁眼就又能见到中也先生了。

　　“深夜冒昧，打扰了。”

　　“谁？！”

　　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跳起，曜仪惊疑不定地看向出声的方向，后背的右手悄悄握住放在床头的打刀。

　　怎么可能，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有人。

　　入手的冰冷让她镇定了些，大拇指摩挲着刀镡边缘，曜仪眯了眯眼睛勾起嘴角：“既是深夜，阁下又何故扰人清梦。”

　　“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寂静的深夜里低沉磁性的声音恍若响在耳边，一点亮光在角落黑暗里蓦地燃了起来。

　　酸浆果式样的灯笼被一只骨节苍白的手静静拎着，火心如朱砂似的红艳在其中跳跃着，透过轻薄的纸张照亮了来人。

　　面容俊秀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镶红边和服，神色冷淡，狭长的三白眼眼尾红艳，带出点凶恶来。

　　火焰晃动了一下，朦朦胧胧被黑暗笼罩住，衬得来人额上的角和黑发下的尖耳朵更增添几分诡异。

　　男人抬眸，气势缓缓攀升，“昨天刚刚接到属下的报告，发现工作出了点纰漏，这可不行，因为是极为严谨的工作，所以特来补救。”他定定地盯着对面的少女。

　　“希望小姐您能配合一下。”

　　曜仪使劲压住刀镡，指尖发白。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已经锁定了自己，如果她稍有妄动，相信等待她的恐怕不是什么好结果。

　　“可是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干扰过阁下的工作啊，我可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呢，您是否找错人了呢？”少女神色委屈又无辜，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可惜对方是个铁石心肠的，面色变都不变一下地回道：“但事实调查显示确实是您的原因，我并没有找错人。”

　　他顿了顿，再次重复：“还请您能够配合。”

　　曜仪垂下眼帘，眼神晦暗不明，更加委屈了：“可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啊。”

　　男人停了一下，复又颔首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我名鬼灯，就任于地狱，乃阎魔大王座下第一辅佐官。”他走出栖身的角落，向她靠近两步，“特此来回收您体内属于地狱的灵魂。”

　　啊，糟糕。

　　真是糟糕透了。

　　曜仪心下叹息，身体里沉睡的另一个灵魂或许是受到黄泉气息的牵引，逐渐苏醒了过来。

　　“四枫院姐姐，这个人是……？”

　　“嘘，别说话。”

　　她安抚着小姑娘，用灵魂波动轻声警告她。

　　看明白现在的情况不对，原主小姑娘识趣地闭上嘴，警惕地注视着事情发展。

　　“哎，原来是勾魂使者啊。”少女一脸震惊，瞪大眼睛复又作苦恼状，“属于地狱的灵魂，是说我吗？”

　　眉头皱得能夹死人，气鼓鼓对鬼灯不满道：“我还活的好好的，你咒谁死呢！真是太失礼了！”

　　曜仪不动声色四下快速环顾，想找出对方松懈的破绽，只要一瞬间，只要能逃出去，她就还有机会。

　　可是。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颈后的冷汗顺着未干透的头发上的水珠一起滑落，一道道冰冷刺骨，她暗自咬紧牙根，搞什么啊。

　　这个世界的地狱效率这么高的吗？这个给我学学浦原喜助那个家伙啊！

　　鬼灯若有所思，像是看出了她的打算，缓缓眯起了眼睛：“说任性话的孩子会掉进地狱的哟！”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巨大的狼牙棒，拄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只要不是地府名册上的，就不归地狱管理。”

　　外来人口这种麻烦的事还是交给那些神明去吧，自己已经够忙了。

　　他面无表情道：“但是，你擅自拘留了本该轮回的灵魂，给我的工作造成了麻烦，你想怎么赔偿我？”

　　周身气势暴涨。

　　眼看鬼灯挑明了说话，曜仪嘴角的笑意淡到几乎看不见，好整以暇地反问道：“原来如此，那鬼灯大人想要我怎么配合呢？”

　　看见她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鬼灯扛起狼牙棒，微眯三白眼更加凶恶：“嘛，看起来你是不愿意了，那就用地狱的方法来吧！”

　　“铛——！”

　　兵器交接的声音划破黑夜，曜仪反应飞快，扣住刀镡的大拇指快速一弹，使刀鞘内的刃身“唰”地飞出半截，死死抵挡住了向下猛砸过来的狼牙棒。

　　喂喂，你们这个地狱的方法这么狂暴的吗？

　　像是看懂了曜仪眼里的含义，鬼灯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冷酷道：“在地狱可是暴力至上主义。”

　　一米八几的身高完全将少女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下面，阴沉的语调好似恶鬼索命，“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啊！”

　　“咯啦…咯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相交处不停传出，火星四溅，曜仪缩紧手指握住刀柄。

　　简直不能忍，这是朝她脸正中间打过来的啊！

　　她蓄力压低了身形，下一秒猛地将刀完全拔.出来挑飞了悬顶的凶器，同时一脚踹向了鬼灯的腰间，借力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窗台上。

　　鬼灯及时抓住将要脱手的狼牙棒，掌心一阵发麻，转了转手腕顺势将狼牙棒抡了个圈。

　　“嚯～哦！真是不错的实力啊，让我稍微有点兴奋了。”他盯紧少女。

　　“唰！”地一声拉开窗户，曜仪持刀站直了身体。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狂风从她身后刮进来，携带着冰冷的雨滴，站上去不过片刻，曜仪就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水珠顺着光裸的小腿不停往下淌，滑过脚尖滴落在室内的地毯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曜仪透过被狂风吹到身前乱舞的长发望向鬼灯，神情冷凝。

　　“要打出去打，继阁下擅闯民宅后，难不成不够尽兴还要再打砸一番吗？”她毫不客气道。

　　别脏了中也先生的地方。

　　没等他回答，她率先翻出窗外，娇小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啊，逃跑了。”鬼灯毫无波澜地叹息着，不经意抬了抬眉毛。

　　不过，算了。

　　“这不是更增添了拷问的乐趣吗！”

　　话音未落，房间里已经没了人影。

　　只剩下空荡荡的窗口还大开着，任由斑斓的窗帘被狂风裹挟着张牙舞爪，凌乱的阴影映射到墙壁上，雷鸣电闪间宛如降临人间的恶鬼，欲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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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出自《万叶集》雷神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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