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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九岁的男孩 ...

  •   车里的人见她抬头,灿烂地笑出来,转而探出头,整齐的寸头清清爽爽。

      “答应我的东西可以给我了吗?”

      江一舟的出现抢走了高舒的春风得意,她环顾四周,没明白他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小子是不是属雷达的。

      短短一天遇见两次,高舒再也没法当作这一切都是个巧合。

      一往无前的年轻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男人的征服欲果然贯穿他的一生。

      高舒堂堂成熟女性,职场达人,社会女精英,怎么会任由这样一个还未开化的小屁孩揉圆搓扁?

      今天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她心里地迸发出比赛似的胜负欲,脸上立马挂上礼貌又不失亲切的微笑。

      她抬起手,学着新闻里英国皇家的招牌手势,对江一舟招呼道:
      “又见面了啊,小朋友。”

      这一声亲切自然的小朋友令的江一舟一时有些不能接受,他怔了怔,不高兴地抿起嘴唇,另一侧的酒窝就露了出来。

      他不服气:“怎么?说话不算话?”

      白天的敷衍,变成了眼下的债。年轻人真是直白,丝毫不懂下次的意思就是NO。亦或是懂这意思,但就是有那么一股子不信邪。

      高舒装作没听见,抬头望天。

      江一舟不依不饶地下车,运动裤都藏不住的长腿三步并做两步跨到高舒身边,催债似地盯着她的脸,好像电话号码就写在这张莹白的脸上。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天,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空气里的热度逐渐下降,吸收了一天热量的地面受到牵引,散发着热气,有蜻蜓捕梦网一样地飞过,两两依托在一起,又马上分开。

      剧烈运动加上闷热的天气,让高舒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薄汗,汗水还未成珠便被丝绸外衫吸走,填补了纤维的空隙,高舒像被困在了一张量身打造的网里。

      总是年轻人的耐力更好一些,江一舟瞪着一双好看的细长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高舒,仿佛在等着她到底能装到几时。

      人说缺什么炫什么,其实常推崇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高舒,脸皮真的不值一提。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天遇见了实力拔群的江一舟,高舒觉得有点心虚。

      一阵凉风吹过,高舒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一下子破功,高舒吸了吸鼻子,终于转头看向江一舟,她心里不快活,说出的话也硬邦邦。

      “我不能给你。”
      “你骗我。”
      江一舟抱着胳膊,残留的光线将他的睫毛拉出长长的阴影。

      这对话好像一个莫比乌斯环,反反复复没有进展。高舒不想跟他纠缠,抬手比出一个拒绝的手势,义正言辞道:“这位同学,请你以学业为重,不要再浪费时间,请让我过去。”

      江一舟不说话,上前一步,用身体代替语言。
      不让过。

      对方软硬不吃,高舒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天热越来越暗,朦胧的阴影将面对面的两个人覆盖,像是在他们之间围出了一道屏障,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手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是快车的司机发讯息来询问她具体的上车地点。

      高舒潦草地回复,抬头看见江一舟依然站在一边,脸上再不复方才的英姿勃发,竟然露出一丝可怜。

      再自信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啊。

      高舒叹口气,飞快地报出一组数学,然后扭头就走。

      “我只说一次,记不住别怪我。”

      笑意重回江一舟眼底,他抬脚跟上,在高舒背后沉着嗓音抱怨:“你说太快了。”

      “好话不说第二遍!”高舒头也不回。

      这话反倒让男孩开怀地笑起来,直言: “你真可爱。”

      少年的笑纯真又浪漫,像七月天上绵软的云,高舒的心缩了缩,但脚步不停,斜睨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男孩:“没大没小。”

      江一舟闻言笑得更欢,慢吞吞地开口:“你才比我大几岁?不说谁又看得出来?”

      高舒不想跟他打这口水仗,忍无可忍,终于转过头,表情严肃地申明。

      “我的同学如果结婚够早,想来儿子也该跟你差不多大。”

      “那是特殊情况,不能用例外替代常规。”江一舟不屈服,“我妈比我爸大四岁,现在不知道多幸福。”

      “……”
      高舒前半生无往不胜的诡辩,终于化作眼前这个叫“江一舟”的男孩,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见高舒不理自己,江一舟也不觉无聊,他继续亦步亦趋地跟住前面的窈窕女人。

      他长手长脚,长颈鹿吃树叶一样把上半身倾斜在高舒身侧,歪着脑袋窥视她的情绪,积极地寻找话题。

      “你去哪里,我送你。”

      热气袭来,高舒的耳背一阵酥麻。

      本能地转头躲远,但江一舟攻势不停,终于在高舒退无可退的节点,停在了与她相距十厘米的距离。

      鼻尖萦绕的尽是面前男孩的气味,高舒对这香水有印象,是一个意大利小众品牌,名字翻译过来就是“雨后的竹林”。

      很配江一舟的气质。

      年轻男人特有的气息就层层将高舒裹紧,高舒心跳如雷,冷脸看着他。

      “不用了,我叫了车。”

      江一舟明白过犹不及,再不继续这些话题,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清晰报出刚才高舒含混不清说的那串电话号码,满面春风地通知高舒。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江一舟越得意,高舒就越挫败。她再不停留,径直向江大正门快步走去。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沉没了下去,天地变得昏暗又氤氲,空气是温热的,不仅包裹着人的身体,还连接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高舒渐行渐远,依然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忙完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今天的事情接二连三,高舒进门解开汗津津的外衫,冲进浴室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热水让人轻松,也勾起人的困倦,高舒有些困,懒懒走出浴室,边擦头发边慢吞吞打开电视剧,习惯性地调出新闻。

      电视里的短发女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高舒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其他的新闻都匆匆带过,只关注那个海关政策将要紧缩。

      她顺手拿起手机,有红色的圆圈醒目地蹦出来,三个未接来电。

      一个来自高舒的大姐高仙,另外两个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信息时代,高仙紧随趋势,没有十分要紧事,她是不会打电话的。高舒立刻拨回,几乎在同时,电话通了,听筒那边传来高仙哽咽的声音。

      “小舒啊,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高舒吓了一跳,让高仙慢慢说,她猜姐姐这么伤心,应该是跟外甥女未未有关。

      果然,就听高仙接着哭诉:“未未这孩子,我也管不了了,今天又会了一帮校外不念书的孩子去聚会,我看她那身打扮……哎,我真是头疼,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她小时候多乖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高舒静静听着,努力想理解高仙的心情,但心有余力不足。

      高仙比高舒大十岁,又早早远嫁外市,所以他们姐妹交流并不多。后来高舒离家求学,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很少。姐妹两个分隔两地,各自过着轨迹不同的生活。直到高舒的父母十年前就去了新西兰定居,放心不下妹妹的高仙才与丈夫商量搬回了青冈。

      高舒没法设身处地的理解高仙的处境,只觉问题的根源还是在高仙。

      高仙的更年期到了,焦虑,紧张,担心一切没有发生的问题,不允许任何不受控制的状况出现,再加上他们夫妻二人工作越来越忙,未未无人长期看管,又正值青春期叛逆,当然会出问题。

      但这话现在说可不是时候,高舒赶紧安慰崩溃中的姐姐,保证自己过几天忙完,一定找未未出来谈谈。

      高仙这个电话与其说是求助,不如说是发泄,她哭了几回,又絮絮叨叨了许多不如意,高舒都一一安抚,直到高仙的情绪终于稳定。

      大家长式的控制欲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高仙貌似关切又威严地追问。

      “小舒啊,上次汪姐给你介绍的陈医生发展地怎么样?不反感的话就处处看,汪姐说他非常喜欢你,听姐姐说,女人还是要有一个家,你老这么一个人,我和爸妈都很放心不下,那陈医生姐姐打听过,人品非常靠得住,这个年代,还有什么比医生律师含金量更高的职业啊……”

      高舒早已习惯高仙一言不合就要开念的紧箍咒,熟练地岔开话题,三两句后就推说自己还有工作没处理,疲惫地挂了电话。

      听筒里最后传来是高仙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每一个女孩子都可爱,直到她变成妻子。高仙曾经也是沉静内敛的高知女性,如今却让一切靠近她的人都面临崩溃。

      高舒心里皱巴巴的。

      钱钟书真是先知,婚姻的确是一个围城,里面的人想不想出来高舒不知道,但她非常清楚,自己是绝对不想进去。

      新闻说本市未来几天会进入多雨天气,高舒的货还没出,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正准备放下手机,余光一扫,发现屏幕上还有一条未读短信,随手点开。

      高舒因为业务需要,只要是曾经有过往来的企业或个人,她都会认真的将名头记录起来。

      那串陌生数字高舒从未见过,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有点想你。”

      四个工整的汉字怎么看怎么别扭,它们挤在一起,像一张朝气蓬勃的脸,与白天的那个倔强的男孩的脸逐渐融作一团。

      人不在眼前,冲击力便小了不少。高舒的攻击力极速提高,她像所有吵过架后陷入反思的辩手一样,深深觉得自己傍晚时的确没发挥好。

      一把抄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按了一番,使劲地点了发送。

      “你要是非要跟我有什么联系的话,不如我收你当个干儿子。”
      话一发送,高舒也觉得有点不礼貌,不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应对一切麻烦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们扼杀于萌芽之中,高舒不信有人会对母亲辈的女性心存非分之想。

      这招好像有用,半晌过去,手机再没有消息来传来。
      高舒心中这口恶气顿时纡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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