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缠上我》月腾蛇

14、原来是你

　　那是三个月前。

　　高舒难得休息一整天，于是健身结束就施施然坐地铁回家。不是高峰时期，车厢里只廖廖站着几个乘客。她找到一个有扶手的角落，盯着不停闪过的广告发呆。

　　青冈不算人口大城，只有早晚高峰车厢里才会拥挤起来。冬天还好，夏天女生穿的清凉，就会有些不检点的人出现。

　　一个短发姑娘不安地挪来挪去，以至于高舒侧着身，也感受到了她的反常。

　　女孩小幅度地移动着，想摆脱什么似地往门口处靠，高舒顺着她的身影看去，一个穿鹿皮夹克的男人正如影随形的贴着那女孩，神情猥琐又享受。

　　男人可以穷，可以挫，就是不能猥琐。

　　高舒只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迈开长腿，上前一把薅起男人的衣领，将他扯离开那女孩。

　　男人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跳开，但眼前的女人看着精瘦，手劲却奇大，他一挣失败，反而被高舒使个巧劲摔个跟头。

　　动静太大，周围的人一齐转头看向这里，男人吃痛，心里又羞又恼，直接在原地撒起泼来。他闭着眼睛叫道：

　　“打人啦！打人啦！我一把年纪坐个地铁还被人打！”他哼哼唧唧，睁眼快速打量一眼，见高舒穿着不菲，眼珠一转，换了套路。“谁行行好，帮我报个警，我这么大年纪无故被人打，还有没有王法？今天说什么也要赔我医药费！”

　　男人歪在地上，不依不饶。蜡黄色的脸上千沟万壑，眼泪没出来，鼻涕流了满脸。

　　高舒没怎样，倒把那小姑娘吓得放声大哭。

　　地上的叫，旁边的哭，周围开始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有好事的人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摄。

　　高舒不管这些，也不解释。甫地跨到男人旁边，居高临下地冷笑：“我不跟你说礼义廉耻，反正你这种人也理解不来。我只说一句，你再叫，我就踢爆你的老二，让你试试当太监的感觉，怎么样？”

　　高舒的眉眼浓密，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英气。如今她神色冷得像冰，眼中的狠劲慑人。男人已经感受过高舒的手劲，一时之间被这样盯住，本能地瑟缩后退。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有充满正义感围观群众已经开始带头出声指责高舒。

　　“哎，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打人啊？你看那大爷那么大岁数，扶起来啥事说开就好了……”

　　有个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大鼻子男人站出来，伸手指指地上的男人，又指指高舒，颐指气使。

　　地上的男人见有人肯站出来，立马又躺回原地，哼哼起来，“……我起不来，谁来扶我一把？”

　　高舒神色不变，回头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看到先前被欺负的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小姑娘脸皮薄，这么多人围观之下无所适从，只敢躲在车门处，偷偷看向一边。

　　这事说不清，恐怕今天也结不了，高舒心中叹气，转而站起身，环顾四周，扬声道：“这老头一直贴着我，黏黏糊糊地恶心人，我教训一下他，有什么问题？”

　　人群中窃窃私语，却不想地上的男人见形势不妙，更大声的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你有什么证据？你血口喷人——”

　　地上的男人叫喊中搭配翻滚，口中稀喊着冤枉，偶尔还混进几句国骂。

　　人群的本质是无意识的羔羊。围观群众又开始对高舒指指点点，高舒没耐烦应付，一脚踢开地上男人伸过来扯她的手，掏出手机想要报警。

　　“谁说没有证据？”男人粗劣的喊叫被一个冷清的声音打断，“我这里有刚刚你猥亵别人的视频。”

　　世界安静了。

　　高舒回头，看见地铁座位尽头有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那里，表情严肃，手里还攥着手机。

　　距离不近，高舒远远冲他点点头，算是致意。

　　铁证如山，男人彻底偃旗息鼓，他贴着地面，死死闭上眼睛。

　　高舒再次俯身立在他身侧，不高不低的声音正好可以传遍整个车厢。

　　“我今天不报警，算是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出名了，在场的人都认识你。下次如果你再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被抓住。不知道你有没有老婆孩子，或者亲戚朋友，不知道他们知道你是这幅德行，会是什么反应？”

　　地上的男人瑟瑟发抖，他睁眼，却不敢直视高舒，只将头歪到一边，捣米似地点头。

　　车子到站，高舒冷着脸站起身，发现方才的女孩已经随着人流涌出车门外，正往电梯口处去了。

　　高舒也不在意，转头看向方才的角落，男孩依然站在那里，依然看着她。

　　那张脸和眼下的男孩合二为一，高舒恍然道：“那天是你。”

　　江一舟对暗号似地承认：“是我。”

　　“你真的有视频吗？”高舒第一反应却是这个问题。江一舟顿了顿，坦然回答。

　　“没有，我瞎掰的。”

　　“果然，”高舒想到江一舟那天同样坦然的样子，不禁笑了，“幸亏我没报警，不然证据都没有，当事人也跑了，那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江一舟也回想起那天，转头嘲笑高舒。

　　“你那天又英勇又狼狈，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高舒也觉得那天有些强出头，但她虽死不悔。

　　“那姑娘跑了就跑了，我管这事的目的就是替她解围，她安全，我的目的就达到。不需要她感谢我，也不需要别人赞美我。就这么简单。”

　　车灯被江一舟熄了，夜越暗，月光和灯光却越明朗。

　　光明和黑暗同时映在高舒的脸上，她的眸子被照亮，眼中都是坦荡。

　　“我知道你不一样。”江一舟慢慢不笑了，眼睛定定地看住高舒。

　　“不管你信不信，接不接受，我是真的喜欢你。”
　　高舒的笑也戛然而止。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然后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由不得她不触动，江一舟太过认真，太过庄重。十九岁男孩的真心，教人无处可躲，就算不能拥抱，也不忍摒弃。

　　“我知道，我也相信。”

　　高舒郑重点头，努力表现出自己同样的认真。

　　“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高舒直言，江一舟的笑容太迷人，够真诚。但依然改变不了结果。

　　江一舟已经习惯了高舒的不要。

　　高舒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伤他。立刻解释，“你真的很好，真的。”她一一列举，“你帅气，阳光，有魅力，有魄力。最重要的是前途无量，只是人生的路太长了，我比你先出发很久，我们做不成同路人了。”

　　这些话高舒那晚也说过，但眼下她心境不同，少了推诿，多了平和，这些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心声。高舒真心希望江一舟能懂。

　　江一舟眸子暗下去，他将眼睛瞥向别处，轻声请求。

　　“那我能抱抱你吗？”

　　失望充斥着狭小的空间，高舒的心软下来。

　　“好。”她率先将眼前的男孩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这拥抱跟那天晚上不一样，高舒的心中都是歉疚和心疼。江一舟环着高舒，小心翼翼地感受来自怀中的温度。

　　四下皆静，徒留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江一舟的声音响在高舒耳边，既近又远。“感情其实是没有道理可言的，真心实意的是灵魂，是那颗跳动的心。这些都不会因为年龄，物质，乃至任何而搁浅。”

　　他念诗一样地将话说完，语气低落又坚定。“你的顾虑我明白，总而言之我会解决的。”

　　年轻男孩的承诺真实又虚幻，这些话像酸甜口味的糖，教人窝心又酸楚。高舒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进退两难。她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张了又合，只剩无言。她叹口气，慢慢推开江一舟，陷回座椅里。

　　“走吧，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