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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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 现在与未来（2）
夏夕的预感是正确的。
第二天，夏夕坐在教室里，听到赵霖用略微变调的说出了“我喜欢你”，思绪混乱。
也许，恋爱本来就是一种相互作用的感情。当夏夕察觉恋爱的种子在她心中发芽时，那又何尝不是赵霖所期待的结果呢？
赵霖说，他一直对夏夕有好感。从他成为副班长起，他就佩服着成绩好能力又强的夏夕。
他曾经以为他们只是彼此欣赏的异性朋友。但当放寒假那天，夏夕指出他的反常时，他开心之余，也察觉到：并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因为，其他要好的朋友们，都不曾发现他那时的反常。
佩服、敬意、感谢在短暂的寒假里迅速发酵，化为思念。开学后，再见到夏夕时，他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触。他发现她的线条如此纤细，他发现她的面庞如此秀美，他发现她是一个美丽而灵秀的女孩。于是，他要想和她交谈；于是，他想要更加了解她；于是，他开始珍视她。
于是，他喜欢上了她。
“恋爱”这种感情，总是产生于一个瞬间。尽管之前赵霖和夏夕已经相识两年，但只有关于恋爱的那一个瞬间发生后，“喜欢”的心情才会降临。当然，对于赵霖来说，那一个瞬间就是夏夕腼腆地说“毕竟，我们是朋友的那一刻。”而察觉到“喜欢”花不了太长时间，因为赵霖不迟钝也不晚熟。
赵霖不打算将恋爱埋藏在心底。他准备高考结束后就向夏夕告白，尽管夏夕将来不会与他上同一所大学，他也要将感情说出口。然后他看到了夏夕的眼泪，当他想抱住夏夕，告诉对方他希望她永远开心，却发现作为“朋友”的自己并没有那种立场。于是，他决定提前告白。
——恋爱中的男孩子总是比较有魄力和行动力。
“所以……我想让你知道，当你不开心的时候，有一个人，比其他人更在意你的喜与乐。所以……所以……我喜欢你。”
赵霖红着脸说完告白台词，深深地低下头去，羞赧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但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到夏夕的神情时，却发现夏夕的反应……很奇怪。
夏夕直直地注视着赵霖。
她投注向赵霖的，并不是羞怯的目光，也不是厌恶的目光。她只是看着赵霖，剖析着他。
然后赵霖听到了宛如天籁的话语。
“我……也喜欢你。”
赵霖欣喜地抬起头来，对上了夏夕的视线。夏夕脸上却浮现了迷惑。
“明明喜欢你，明明期待你的告白。可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夏夕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转变为梦呓似的喃喃自语：“我们相互喜欢对方。可是，你的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改变？”
——“你的喜欢，能维持到‘未来’吗……？”
——“而我，该相信‘现在’，还是该相信‘未来’……？”
赵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夏夕凝视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在心中，喜欢的情绪激励着她去回应赵霖的表白。理智的情绪，却一直逼迫她去回忆方才她所见到的未来的一幕——
未来时间 2013年 3月
夏夕和赵霖即将大学毕业。赵霖一直没申请到助学金，靠着打工拼凑学费，即使如此，仍然不能凑足拖欠的学费。
夏夕知道对于赵霖来说，交不出学费意味着什么——尽管数额仅三千多块，但补不上学费就不能拿到毕业证书。
在清晨，夏夕将一份存在推倒赵霖面前。
她说：“不管如何，先把学费补上。”
赵霖的目光落在存折上，渐渐握紧双拳。他需要那笔钱，进入大学之后由于缺课太多他不再是优等生，他已经没有就业优势，但他必须在毕业之后立刻找到工作，所以他必须拿到毕业证书。
只是，他无法接受忽然降临的“幸运”。家庭的变故，让他知道，幸运背后，隐藏着让他陷入不幸中的阴谋。
他无法再相信别人的善意，即使对象是夏夕。
赵霖猛然推了夏夕一把。夏夕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他将存在存折夏夕身上，冷冷地说：“我不要。”
“赵霖！不管你觉得多难堪，先收下再说。”
“够了！”
赵霖后退一步。看了一眼存折，又看了一眼夏夕。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双眼，说：
“求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看着我，不要打扰我，不要再让我感到困扰……不要……让我发怒。”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就像灵魂被撕裂。
“赵霖！”
“我不想相信你！不想相信任何人！怎么可能有人会真心为了别人！即使是当作第二个父亲看的亲叔叔也会利用你、背叛你！相信别人就会被欺骗，我才不想……才不想……”
赵霖低声而又激动地说着，将一直以来的痛苦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却忽然没了声息。
这是一副诡异的画面。赵霖表情凶狠地瞪着夏夕，眼里却不断有眼泪流出来。羞耻与痛苦的神情不断在他脸上变换。
最终，赵霖将不甘和怒气发泄到夏夕身上。
“夏夕，你喜欢我吧？”赵霖的语气略微平缓了些，却蕴含着强烈的恶意。
“你一直阴魂不散地缠在我身边，怎么撵都撵不走，并不是为了高中时的‘友情’，你只是喜欢我吧？”
夏夕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痴心啊，拿钱倒贴别人的事都干得出来，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善良中，以为这样别人就会喜欢你吗？”
赵霖走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他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会喜欢你的，像你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人……最贱了。不管以后我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孩，那个人都不会是你。”
夏夕面孔上浮现薄怒的绯红，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后她甩开赵霖的手，跑了出去。
——夏夕也有自尊和理智。当一个人心灵扭曲到只会一昧地践踏他人的好意时，他已经主动放弃了整个世界。
而人们，也只能放弃他。
现实时间 2009年6月17日
夏夕注视着面前这个赵霖，试图将他与大学时代的赵霖重叠起来。
现在的赵霖，说他喜欢她，比任何人都在意她的喜与忧。
未来的赵霖，说她犯贱，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她。
他们都是“赵霖”，他们却对夏夕抱持着截然不同的感情。
夏夕心中反复计较着——选择现在的赵霖，就要将未来的他那份刺骨的恶意一并接受。放弃未来的他，也就要放弃现在这个单纯而真挚地喜欢着自己也一并放弃。
夏夕无法做出选择。
“夏夕？”
见到夏夕一直陷入沉思，赵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夏夕回到现实中，喃喃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下……”、
“好。”赵霖回答中，蕴含着掩不住的期待，令夏夕的心情更加混乱。
“我先出去一下。”
ACT7 现在与未来（3）
夏夕站起来，拉开教室门，走出去。
未来时间 2012年 6月
门外却并不是学校走廊。
——而是一间狭小脏乱的房间。地上四处堆放着一些物件，潮湿的空气、光秃秃的水泥地和水泥墙暗示着，这是一间比城市郊区的农民房条更糟糕的房间。
赵霖站在墙壁前，凝神看着什么。凌乱的头发，与微驼的背表明了他是大学时代的那一个。
只是，此刻他的表情并不阴沉，不像以前，带给夏夕压迫感。他神情平静，唇边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由于已经有很多次穿越到未来的经历，此时的夏夕面对异象心情还算镇定。她走到赵霖身边，打量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班上的同学都站在一起，下方标准的的时间是2009年6月2日。
那应该是高中时代的毕业照。
赵霖的食指在相片上的某一处来回抚摸。等他把手指移开，夏夕发现，被他所触摸的地方，是相片上的她的头部。
然后赵霖慎重地将照片收尽一个小盒子里，和他的身份证、存折、大学时代所取得的证书放在一起。
夏夕心情好转很多。怎么看，大学时代的赵霖都并不讨厌她。
但她随即又想道：为什么？会看到这段未来呢？
之前一再地被打击，乃至被侮辱，直到考虑放弃，才来到这么一个“未来”中。就像挨了鞭子之后忽然得到了糖果——这么一段“未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夏夕无心继续待下去。她整顿了下精神，走出去。
未来时间 2011年 4月
门外是一个过分洁白的空间。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桌面、以及，穿着白外褂的医生。
——那是某家医院的办公室。
赵霖坐在医生对面。
胖墩墩的医生同情地打量着赵霖，说：“按理说，你母亲的病情需要留院观察，但是，考虑到你们的经济情况，还是出院吧。我给你开一些药物，你每周带你母亲来做一次复查……”
赵霖沉默良久，说：“医生，还是让我妈妈住院吧。我现在的住处条件很差，出院只会让她病情恶化。”
“……说实话，我们医院的费用并不便宜。虽然你母亲有医保，也仍要需要你们自己掏一大笔钱，你考虑清楚。”
赵霖一咬牙，从裤袋里掏出一叠钱：“我，还有钱。我还可以多打几份工。”
胖医生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学生，赚钱很艰难。你这样辛苦下去，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你母亲就更没指望了。”
赵霖沉默不语。
胖医生又说：“你家没有可以帮助你的亲戚吗？像是叔叔、姨妈之类的……”
“叔叔”两个字触动了赵霖。
他咬牙切齿地说：“没有。可以帮助我的亲戚，一个也没有。”
——赵霖的叔叔，到底做过什么？
夏夕如此想着，退出门外。
未来时间 2009年 10月
地点仍然在医院。只不过，四周仍然不再是压抑的白，而是阴暗的黑色。
赵霖和一位满面风霜的妇人在一张小床面前放声痛哭。
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体僵直，以白巾覆面。
夏夕立刻明白了：这是太平间。
陪伴赵霖的医生略带歉意地说：“你父亲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救了……”
赵霖和妇人只是哭。
“还有……”医生顿了顿，下定决心说：“送你父亲来医院的人从他口袋里发现了遗书，他，是自杀。”
妇人闻言昏倒过去。
“妈妈！”赵霖惊叫一声，扶住对方。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说：
“大哥，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夏夕发现那个人就是寒假那天到学校接赵霖的青年。
赵霖回头，悲愤地呵斥他：“小叔！”
“你还好意思出现在爸爸面前！如果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破产？！爸爸怎么会自杀？！”
青年的脸红了又白，几次开口想辩解什么，最终说：“我没想到大哥会自杀，我并不是想逼死他。”
“你当然不希望爸爸死。因为你良心不安，你害怕他半夜上门找你！”
青年恼怒了。一把抓住赵霖的衣领，说：“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我辛辛苦苦帮你爸爸打江山，结果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打工仔。公司是他的，钱是他的，权和名也是他的，我得到过什么？我只是把我应得的那份拿回来！”
赵霖喃喃地说：“所以你欺骗我们那么多年，你伪装成无欲无求的模样，让我们以为你不在意钱。我曾经以为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成年人，我曾经比尊敬爸爸更尊敬你……”
青年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忍，却残忍地说：“在这个世界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才能拥有一切。”
——停止吧，夏夕在心里重重地叹息。推开门走了出去。
悲剧是会相互循环的，一个悲剧背后，通常隐藏着另一个悲剧。赵霖的命运因为一个人的贪婪而改变，他是有权利去恨的。
但她做为一个局外人，只对这一家人的遭遇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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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夕连续进入了赵霖的数个未来中。
她看到赵霖和他母亲一起为生活奔波，直到他母亲因心力憔悴而倒下；
她看到赵霖寻求昔日长辈的帮助，被一次又一次拒绝；
她看到赵霖打工时所受的种种委屈；
她才知道对于弱者来说，活着是多么艰难。
而她是赵霖的未来图景中唯一的安慰。
“停止吧。”
每一次退出门外时，夏夕都闭上眼睛，希望回到现实世界。
因为她已经知道她该怎么做。
——纵使全世界都遗弃赵霖，她也会待在赵霖身边。
不管在现在，还是在未来。
过去时间 2008年 9月12日
夏夕最后见到的房间，窗明几净。
赵霖靠在沙发上，身板挺得笔直，衣衫如新。
他的叔叔并列坐在他身边。
夏夕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来去往了“过去”。
“小霖，恭喜你上高二兼当上副班长。”那时的青年，表情温和。他注视着赵霖的神情，就像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也许，青年的脑子里并非只有贪欲。也许，他也有真心关心这个侄子的时刻。
“谢谢小叔。”赵霖神情开朗，开心地说。
“新的班级里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同学吗？”
“有。我们的班长是一个女生哦，她的名字叫夏夕，成绩很好。”
从“过去”的赵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夏夕心跳加速。
“哦？那我们家小霖可不能输给她哦。”
“不，我不想和她竞争。”赵霖认真地说：“如果可以，我想和她做朋友。”
继而他转头望向窗外，眼神朦胧：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们之间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缘分。”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对人家女孩子一见钟情吧？”
“不。我只是觉得……我和她可以成为彼此重视的人。”
夏夕听到这里，立刻推开门走出去。
赵霖的未来是不幸的。至少，让他的“过去”在此定格吧。
在他的家庭还没有被破坏的时候，在他还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的亲人时候，在他还无忧无虑的时候……在他和她都对彼此抱持着朦胧而单纯的美好感情的时刻——在名为“赵霖”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夏夕想留下关于这一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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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夕终于回到教室的门前。
她望着那道改变改变了她命运的门，想：
虽然有些门，是禁忌之门，不可以打开。
但如果已经打开，就只能一直走下去，走到混沌不清的未来中。
夏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赵霖，我已经想好了。”
夏夕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投落在教室里唯一的男孩身上。然后，她笑了。
那是世界上最纯净和最温柔的笑容。
“我也喜欢你。我要接受你的告白。”
——我，要和你一起，去往未来。
ACT8 未来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通往未来的门扉。
当你打开那扇门，见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请不要惊慌。
请你注视他，关心他。
请你付出，请你去爱。
因为你和他的命运，是相互作用的循环。
就如夏夕和赵霖的故事。
——在未来，他们原本是不相交的两人。
——夏夕无意中进入了赵霖的未来，夏夕开始关怀现在的赵霖，夏夕喜欢上了赵霖。
——进而赵霖注意到了夏夕，赵霖也喜欢上的夏夕。
——然后赵霖的未来中有了夏夕的身影。
于是，当夏夕决定陪伴赵霖一起去往未来时，赵霖的命运，也终将改变。
未来时间 2013年 3月
舞台还是那所大学讲堂，主角还是大学时代的赵霖。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观众。
赵霖目睹夏夕又羞又怒地离开后，他忽然有了一种预感。如果不去挽回，夏夕不会再出现。
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赵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不出现更好。他不需要相信她，他不需要再相信任何人。
然而，夏夕照顾他的情形一一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夏夕。”
——不知何时，他开始默念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心里泛起来一点点温暖。
“夏夕。”
——他依稀记起，曾经，他喜欢她；曾经，是他想陪在她身边。
“夏夕……”
——他开始后悔，以前那一次次的拒绝与践踏。
“夏夕……”
——他忽然明白，他不可以的失去她。他早就应该明白，即使不信任全世界，他也想信任夏夕。
他握紧拳，跑出大讲堂。
跑向夏夕所在的地方。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