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阳光下 ...
-
白得不掺任何杂质的春日天空像往常那样悬在头顶，无论晴天也好还是雨天也好，它的样子从未变过，像一个不问人间疾苦的神明。
渡边就这样躺在地上，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姿势观察着天空，但他发现无论在什么地方，用什么姿势，这片天空依然是那副惨淡的样子。
他望着那片白色出了神。
“你为什么会躺在这呢？是没有住的地方吗？”一张脸突然出现，挡住了那片春日的天空。
渡边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灰发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求救，他想说“请给我活下去的希望吧”。但每当他这么想时，喉咙口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没事吧？”这么久渡边都还没有回答，这似乎引起了少年的关心，“是生病了吗？不用勉强自己哦，难受的话就眨两下眼睛，我会带你去医院的。”
渡边没有什么力气，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灰发少年伸出了手，他的手洁白而又修长，很是好看。
“那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渡边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睛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着。
天空塔就在旁边，近距离观看之下没有了在远处看到的，那种闪亮的、吸引人的感觉。虽然天空塔还是天空塔，但渡边的完全失去了对它的兴趣。
这里是天空塔的背面是一条空阔的小巷，这是天空塔唯一一面背靠其他建筑物的方向。虽然人流量并不是很多，但也不至于他躺了这么久也没人发现，其中一定有着什么古怪。
也许渡边是察觉到什么了，但他不想去想，因为那些都跟他没关系。因为没关系，所以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怎么样都好吧。
他好好地站在这里，亦或是不好，同样也都无所谓。渡边颇有些冷漠地想着。
一直注意着渡边的少年在这时开口打断了渡边的思绪。
“我叫黑泽守，你的名字呢？”l
“……迟。”
“迟……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不知道要去哪。”渡边垂着眼睛看向地面。他假装他的眼前空无一物，他不想面对任何东西。
“是没有家吗？”
“……”渡边还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抱歉抱歉，好像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自称是黑泽守的少年自顾自地慌张道歉，一会后像是鼓起勇气般说道，“要不……你来我家住几天？”
“嘛……虽然我也是住在别人家里啦，但大叔人很好，家里还有空房间，他一定愿意让你暂住的。”黑泽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日的晴空。
也许是今天的春光太过明媚，渡边在恍惚中点了点头。
……
渡边坐在吧台前的细腿高椅上发呆。
虽然是拉面店，吧台却很干净，没有一丝油渍，作为一家小店已经很是够格了，如果店家手艺还不错的话，相比收入不会很差。
为什么他会跟这个少年走呢，是期待被救吗？可延长这样痛苦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这个人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感觉你很容易发呆呢，是在想什么吗？”正在忙碌的黑泽守这么问道。灰色的头发垂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渡边定定地看着黑泽，他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能给他一个答案。
“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他这样直白地问了出来，这是他少有的丝毫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发言。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的存在是无意义的，蠢蛋也好坏蛋也好，全部都是必要的！”黑泽守迅速地回答道。他的刀工很好，手中的刀动地飞快，几乎出现了残影，很快就把面条切好了。
他将面条装在盘子里放进了一边的小型冰箱，洗干净手后解开围裙放在一边，坐到了渡边的左手边。
“迟酱总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哇，安心啦，我并不讨厌，反而挺高兴你愿意讲给我听的。”黑泽好心情地弯着眼站了起来，“大叔也应该快到了，等会你什么都不用说，全部都交给我，他问你什么你就点头，好吗？”
渡边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叮呤叮呤——伴随着风铃轻轻响起，黑蓝色的旧短帘被掀开，进来了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男人。
男人生得一副宽厚的面孔，任何人看了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没有中年男人常有的啤酒肚和双下巴，身材虽不健硕却也不显老态。
“你来的真早啊，守，真是麻烦你了。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他的声音也同他给人的感觉那样浑厚。
“是的。他最近跟家里的爸妈闹掰了，来我们家住几天，可以吗？”
“他可是守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呢，当然没关系哦。”中年男人笑着摸了摸黑泽守的头，又看向了安静站在一旁的渡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啊，跟父母吵架是不好的，要好好跟他们和解哦。”
男人走到吧台里面，把放在下面的篮子搬了上来，拿出里面的菜清洗起来。
油菜叶上有水珠在滚来滚去，顽强地不肯落下，像极了人生。
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洗干净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了黑泽。
“守，今天店里不用你帮忙了，你带你朋友先回家铺一下床吧，好好玩一天！”
“是——”黑泽笑着接过了钥匙，转向渡边，他像之前那样伸出手来，渡边不由得又有些恍惚。
“我们走吧，迟？”
渡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黑泽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拉起渡边就冲了出去，一路狂奔，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和渡边一起扶着腰喘气。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很刺激啊？”他的体质显然比渡边好上很多，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看着渡边，“我以前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像这样，沿着河边全力冲刺，虽然很不舒服，但心情会好很多。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渡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形象，这是他无论在哪都没法改变的习惯。
大概是真的太缺乏运动了，他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等到终于不那么难受了，他才慢慢地伸直了背部。
渡边单手理了理衣领，语气淡淡地开口道：“好多了。”
“噗……”黑泽守突然笑出了声，但他马上就克制住了，对上渡边询问的眼神，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应道：“嗯嗯……好啦我们快走吧，给你整理房间的话可是需要相当久的哦，如果今晚想睡上床就要加油喽！啊当然我也不介意和你挤在一起啦……”
多么像是寻常孩子间会有的谈话。
路边的树被风吹得微微倾斜着，有鸟叫声但看不见鸟的踪影，对面的路上有正在出行的一家人、摆摊的小贩和背着防护服的剑道学徒，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一道天堑，将河那边和河这边划分成两个世界。
阳光下，两个少年的背影斜斜地交在一起，时光散漫地像睡在树荫底下的兔子，一切都显得格外悠闲。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阳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