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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盛宴
      Mary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简晓力打来电话催促她,她或许会睡到中午。他们约定在宾馆楼下碰面,然后再去镇上的中央广场与沙德昌接头。
      简晓力早已等候多时。他今天身着相当正式的白衬衫和西裤,皮鞋也擦得油亮亮的。从他那着急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今天很是兴奋。
      “Mary,你可算来了!”
      简晓力特意在宾馆的大门口等着Mary,一见出来,就迎了上去。其实,他有点等得不耐烦来了。
      “你就穿这个去赴宴?”简晓力打量了下Mary,非常疑惑的问道。
      “是的,有什么不妥吗?”Mary不以为然,只用天真地表情看着他。
      “当然!——你知道吗?今天是个难得的日子。全镇以及其他地方的一些上流人士都会前来参加老镇长的寿宴。你应该包装包装自己才是!”
      “有必要吗?”
      “当然!难道你不想为你父亲长长脸吗?再说,这可是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呀!”
      “谢谢你的好意提醒,但……我们走吧。”Mary微笑着说。
      “Mary,你可真倔强!诶,等等!你不会是没有新衣服吧?要是这样的话,前面就有家物美价廉的服装店,老板我特熟,真的!请你相信我,我完全是出于一片善意!”
      简晓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Mary。
      “真的不用!我的朋友!”Mary平静的说。
      简晓力随即摊了摊手便快步向前走去了(他似乎因为没能从Mary身上吃到回扣而感到不悦)。Mary看着简晓力的背影,突然脑中闪过昨日沙伦离开时的背影,她感觉这两人的背影是那么的相似,可相似的似乎又不仅仅是这简单的背影。
      Mary与简晓力到达广场,并等了十几分钟后,沙德昌才坐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缓缓赶来。那辆三轮车旧得离谱,车厢的铁皮早已大面积生锈,车窗也破了,用塑料薄膜遮着,行驶起来车身更是摇摇欲坠。
      “老板,您今天可真是容光焕发呀!瞧您这身名牌估计得要几万块吧”沙德昌刚一下车简晓力就开始拍马屁。
      “呵——你这马屁精!”沙德昌笑着说道。然后又故意抖了抖左手上的一块表。
      “Mary,你怎么穿这个?”沙德昌看向Mary,面露诘问之色。
      “爸爸,我不是很会打扮……”Mary实话实话。
      “老板,我可是劝过Mary的,要不您给她选两件衣服,就在那边有家服装店,我特熟,绝对……”
      “算了,算了!我女儿天生丽质,外加时间也不等人了,走吧。”沙德昌催促道。
      这位办寿的老镇长名叫赵仁,曾在本镇以镇长的身份在位多年。他为人正直,性格亲切沉稳,在镇里更是广结善缘。最重要的是,他总能为镇上招商引资。因而镇里的人对他印象颇好、尊爱有佳。沙德昌也是他的受益者之一,他曾为沙德昌搭线过两次大生意。
      办席的酒店位于广场商业街的后排。Mary一行人到达时,席间已是高朋满座。人头攒动的大厅里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整个场景像极了梵高的名作——《星月夜》:盛着色彩缤纷的菜品的席桌就像那星月,而围绕着席间走动的人流则是那一根根旋涡状的线条。要不是简晓力眼尖看见沙旦,估计他们得绕不少圈子才能寻觅到自己的座位。
      沙德昌他们靠近这张席桌时,客人们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并停止了谈话。沙德昌坐下后,把桌上的人一一向Mary作了简单介绍。
      沙旦留着中长发,戴一副黑框眼镜,左眼角旁有一块胎记,其他样貌几乎和沙元一致。此时,他正和旁边一位颇有气质的女士正谈论着什么。女士的左手边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他似乎也想加入他们间的谈话,但他总是欲言又止。那位衣着华丽、妆容细致的女士乃是本镇一家药厂的老板,她是个寡妇,名叫罗娟。她旁边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名叫张小东。他与Mary年纪相仿,且面容清秀,但肤色有些残酷的白。张小东左手边的空位是沙元的,再左手边是沙德昌的一位老朋友——伊娃以前的老师余健。余健的年龄和沙德昌相仿,黑白交错的头发下是一张消瘦的脸,一副老式眼镜挂在凌厉的鹰钩鼻上,清晰透亮的眼神正聚焦在手中的智能手机上。他的左边则是沙德昌的表亲张新。张新是个胖子,一身肥肉在他的薄衬衣下若影若现,他的脸又圆又肥,头发和胡子倒是刮得干干净净,他的眉毛很淡,要是旁人从远处看,他整个脑袋活就像是个肉丸子。他的眼睛总是炯炯有神地瞪着,鼻子又红有肿,仿佛随时都要喷出怒气,嘴皮薄且颜色深。而他旁边则是沙德昌和Mary了。这桌本来没有简晓力的位置,但他见沙元没来,就不露痕迹地坐到了张小东旁边。
      大家在一番介绍和寒暄后坐定了下来。老镇长正轮桌敬着酒,由于席桌众多,宾客们又热情澎湃,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无暇来顾忌这桌的老朋友。
      张新自从和沙德昌一起讹诈了精神病院后,便与之交往不多。因着他逐渐发现沙德昌不仅是个品行恶劣之徒,而且在镇上也是名声狼藉的小丑。他又联想到自己的职位,更是觉得有必要和他少接触,以免有失自己的身份。可因为是亲戚又同属一镇,所以难免还是会坐在一起。沙德昌也不傻,他早就发现这位亲戚似乎有意在躲着他。于是,他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既然你要躲我,那我就偏偏要粘着你,恶心你,让你生气,让你出糗。
      因而,现在的情况是:张新故意把脸朝向另一边,以此来躲避沙德昌不怀好意的表情。
      “老兄,听说你要调到区里去了,是这么回事吧?你还别说,你那婆娘还真有本事!”沙德昌伸头靠近张新,然后压低声音对张新说。
      “哼,又来这套!”张新对沙德昌斜目而视,连脸都没有转过来。“你又想把我拉下水,和你一齐出丑,是不是?但不好意思,我已经对这种小伎俩免疫了”他十分不屑的说,尽管最后那句话还是刺到了他的自尊心。
      “欧——真的吗?那我可得好好跟他们聊聊我们那次去快活的事儿了。”他用阴险的眼神瞧着张新。
      “随你高兴,反正他们都清楚你是在胡说八道!”张新瞥了他眼,自信又随意的说道。
      沙德昌见这招不起效,于是立马又换了一招。
      “老兄,你还记得吗?你上次叫那姑娘小心肝,小心肝呢!哈哈——”他突然拔高音量说,明显是想让众人听见。
      “你他妈……”张新快速转过头来,用恼怒的表情盯着沙德昌。那瞬间,张新只感觉怒气已经顶到了天灵盖,快要破土而出了。但他在心中迅速的对自己说:他想激怒你,你不能上当,你得沉住气,断不能再让别人看你的笑话!
      “我他妈……什么?”沙德昌一脸无辜的看着张新。
      张新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周围投来的目光,温和地说:“哈——!你他妈可真会开玩笑!”
      沙德昌吃惊的盯着张新,然后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Mary,你母亲还好吗?你可真像她。”另一边,余健正在问Mary。
      “她现在嫁给了一名工程师,育有一子,她过得很幸福。”Mary微笑答道。
      “欧!那很好,过不了多久我也要移民美国了,说不定还能去看看她。”他说话的腔调沉稳又温柔,仿佛一个绅士在谈吐。
      “老兄!你要去美国?”沙德昌捕风捉影到了几个词语,并立即搭话问道,“莫非是去……啊——那什么,是不是?我听说你和你老婆……”他用邪淫的目光看着余健。
      “不是,请你别乱说!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余健当即驳斥道,“我只是喜欢美国崇尚自由的精神,和其自由的氛围罢了。”
      “嗐,老兄!没看出来你骨子里还藏着个嬉皮士呢!但据我所知,嬉皮士的却热爱自由,但更爱——那什么……你懂得吧!”他含笑看了会儿余健,但随即又转向Mary,“Mary,美国真的有这么自由吗?”他好奇的问道。
      “任何地方都只有相对的自由。‘太阳底下无新事’。”Mary平静的说。
      “答得妙,答得妙!”莫沉良久的沙旦突然拍手称快,显然是准备加入对话,“我能问你个问题吗,Mary?”他虽是对着Mary说,但音量却很高,目的是想桌上的人都听到。
      “当然。”Mary说,然后静静地打量着这位她从未见过的二哥。
      “这个问题是我最近才看到的。”沙旦对周围的人说,“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会拉杆吗?”他用犀利地眼光锁定了Mary。
      Mary低下眼,思考起来。
      而一旁的简晓力为了抓住这个难得的发言机会,不等Mary回答,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说:“这种情况,我完全可以掉头就走,不用去为这事伤脑筋的。你们平时都遇到过这种时刻吧:当我们路过一个乞丐面前时,虽然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他,但因为赶路匆忙,或是其他原因,我们会欺骗自己,假装没看见他。对吧?所以,只要假装没看见就不存在这种纠结的问题了。”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理会他。只有沙德昌一边泯酒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自然,简晓力自己也立即察觉到了这一十分尴尬的情况。他先是觉得难堪,然后又感到自尊心受挫。他心中窝火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自鄙视其他人不懂他的智慧。
      “Mary,你会怎么做?”沙旦显然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Mary。
      Mary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没有答案。
      “我觉得应该拉!”这人说话声音小得出奇,似乎是因为害羞和腼腆的缘故。
      “唉,你得大点声,小东!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罗娟鼓励他说道。
      张小东瞥了一眼Mary,继续陈述起来,但声调依旧不大:“但这事儿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个拉杆的人必须完全信奉上帝。因为基督教义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灵魂,行善的人,死后会上天国;而做恶的人,死后会下地狱。那么,那一个人牺牲了自己,却换取了五条鲜活的生命的人,是否算是间接行了一桩善事呢!不管这个躺在轨道上的人他的生平如何,但就因为这件善事,加上他临死前的忏悔,那他死后一定会踏入天国的。他将得到永生!”他说完后又瞥了一眼Mary。
      “我也同意拉杆!”张新突然做声,他的音量比前者高出数倍不止。于是众人又看向他,沙德昌更是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首先我得声明,我绝不是个功利主义者!”他自信地说道,“纵观历史,我们不难发现这种事件数不胜数。但每当我们决策时,都会牺牲少数来挽救多数,因为这是必然的选择。——一个人的幸福的总和怎比得上五个的幸福的总和呢!或许有人会问,那如果绑在另外那根轨道的人是爱因斯坦或是其他伟人,那还会选择牺牲掉他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理智的决策者面临这种选择时,是从全人类的幸福出发,显然一个爱因斯坦所提供的幸福指数,绝对比五个普通人的更有价值。所以……”
      “等等!价值?各位,我没听错吧?他说的是这两个字吧?”沙德昌打断了张新的发言,他洗耳倾听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张新则因被打断了发言,正用恼火的眼神看着他。
      “阁下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功利主义者,可最后还是回到了‘价值’这个问题上。请你撕掉那虚伪的面具吧!你就是个不择不扣的功利主义者,而且还是最没有良心的那种!”他指着张新的鼻子说道。但这一举动立马激怒了张新。
      “‘良心’,你这个咬文嚼字的混球居然有脸说我,你他妈……”他没有骂出来。
      张新的心里简直怒不可遏。他不仅被沙德昌打断了发言,还被沙德昌——这样一条臭虫,指责没有良心,这确实让他怒火中烧。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举止时,又对自己鄙恨不已。张新咬紧牙,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接下来绝不在开口,而且现在决不能看那个混球的表情,否者自己一定失去自持的。
      沙德昌此时正抿着嘴,以嘲弄的表情盯着张新。但在旁人看来,他的表情显得很是丑恶。特别是沙旦,他用近乎鄙视的目光瞥着沙德昌。
      除了Mary,其他人几乎都在心中暗笑这是一场好戏,但他们又以高超的伪装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内心。
      “朋友,既然你提出了这个难题,想必你心中早已想好如何作答。我们就洗耳恭听了!”余健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我也并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我觉得……”
      “嘿,你这蠢货居然坐我的位置!起来,快点!”沙元突然冒了出来。已经站在了简晓力的身后。
      沙元突然的到来截断了沙旦的谈话。沙旦先是话语一顿,随即脸色微沉,但马上又豁然开朗,嘴角露出一丝狡狤的笑容。
      简晓力倒是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瞟了一眼沙元,便灰溜溜地移到了旁桌。他一边揉着肩膀(刚才沙元说话时在他肩旁上友善地拍了一下)一边暗骂着沙元。起先失败的发言已使他相当尴尬而又心生愤懑,刚才沙元毫无顾忌的语调和态度,更是使他愤恨不已。可他却不敢吱声,因为心中的怯懦不允许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各位,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嘿嘿……”沙元说话时竟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他今天一身正装,头发也精心雕琢过,显然对这次赴宴极为重视。但他蜡黄的眼白和一对黑眼圈却显得十分违和,可以窥见,他最近的睡眼严重不足。
      “我想你一定不是故意的!”Mary替他打了下圆场。
      “没错,还是你了解我,Mary!”沙元感激地对Mary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对着众人痴痴的笑了笑。
      谈话随即恢复。可这里得提一下,沙元坐下后不久,就一直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沙德昌,但不清楚原因何在。或许他只是出神了,也或是产生了什么妄想。但沙德昌却被盯得心里发毛,甚至坐立难安。
      “想必大家都清楚这个问题的关键点,那就是——无论我们作何种选择,都会陷入道德和良心的困境。”沙旦开始继续说,“那么,怎样才能避免这个问题呢?有一种可能:如果这个人‘足够完美’,或者说他是个‘超人’,他是人类进化的结果。他足够强大——不管是□□还是心灵;他足够智慧,能窥见真理之光;他是天生的统治者,法律也由他制定并为之服务,最重要的是——当他觉得有必要时,即使杀害、奴役、剥削和牺牲平凡的人都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和道德的审判。”
      “等等!你说的‘有必要时’:是指什么时候?”沙元回过神来问沙旦。
      “或许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幸福时;也或许是为了人类走向美好的未来时;亦或许是铲除社会的毒瘤时!”沙旦直视着他说。
      “啊……我懂了,我懂了!”沙元忽然提高音量说。接着,他又开始盯着沙德昌。
      桌上的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懂他在唱哪门子戏,只觉得他这人近来越来越怪。
      “那这样的一个人会拉动拉杆吗?”余健问道。
      “会,因为此人已将自己的心灵完全授予理智。他能轻易判定其中的利弊,所以他会果断牺牲另一根轨道上的那个人(并且不会受到来自良心的干扰),以此来换取五条鲜活的生命。”
      “朋友,恕我直言,你这是谬论。在我看来你的论点和刚才抢答的小兄弟没有什么区别。”余健说这话时故意看向了简晓力,仿佛是在告诉沙旦——结果你和他一样,都是在耍小聪明罢了。
      “那也请恕我直言,你虽然弄清楚了这个难题的论点是什么,可你并没有弄清楚我提出这个话题的目的是什么!”沙旦似乎有点生气了,“我无非是想让大家敞开思想,畅所欲言罢了。而您这个号称崇尚自由的知识分子却一旁以独特的傲气审视着我们,并不参与我们的讨论。这让我不得不起疑,您是不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们?您说您热爱自由,可讽刺的是您的思想和思维却十分僵化!”沙旦反唇相讥道。
      “你生气了!我的朋友!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余健沉着脸,以社交老手的口吻说道。
      “正相反,我并没有生气,而是您生气了!”沙旦倏忽间竟露出了微笑。
      “瞧,老镇长来了!各位,准备举杯吧!”罗娟摆动双手,示意大家得站起来。
      “欧!我知心的和敬爱的亲人,你可算来了,你可真让我们好等!”沙德昌率先起身迎接,并用力把椅子朝张新那边推了过去,使其身旁挪出了一个人的站位。无疑,一举动立马引起了张新充满敌意的眼神。
      老镇长并没有开口回应沙德昌,只是对他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各位无需拘束!”老镇长挥手示意,“我非常感谢各位的赏光,你们的到来无疑使这简陋的宴会蓬荜生辉。来,大家同饮一杯吧!我祝大家生意兴隆;生活幸福美满!”老镇长脸上挂着祥和却严肃的笑容。
      “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寿比南山!”
      “祝您……”
      “我再次感谢各位到来,大家先吃着喝着,我一会儿再过来。”说罢,他便准备离开了。可沙德昌却逮住了他的衣角。
      “老哥,等下你可别想再用这矿泉水糊弄我了!我们可得好好喝喝!”沙德昌遮着嘴,在老镇长的耳边低声说道。老镇长拍了拍他肩膀,给予他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众人目送老镇长走后,谈话又陷入来了平淡无奇。但沙德昌在酒精的作用下却来了兴致。他瞧了瞧现场的各色观众,产生了强烈的表演欲望,于是,他决定奉献一场大戏……
      “来吧,朋友们,干一杯!——为了美好的生活,干一杯!朋友们,佳期难遇呀!”他突然高声说道,“我的表亲,我们的所长大人。怎么,你还在生气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臭。快来,干一杯,我向你赔个罪!快来,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啊!”沙德昌洋溢着笑脸四处找人碰杯,但这笑容并不真实。
      “你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张新故作姿态的说道。
      “没错,我就是个地道的川剧演员。我总是这样,所以我才可爱呀!嘿嘿!你们知道为什么别人总喜欢请我吃酒吗?”他对众人说,“因为没有我的饭局是枯燥乏味的。是的,我喜欢扮演各种角色来拉动氛围,我也很乐意奉献出自己的才华。尽管人们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可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挺开心,因为这恰好证明我存在的价值(我可是出了名的开心果)。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不仅是个演员,还是个艺术家;我的表演是我对百变人生的体会与舒展,是一种极致的追求,这是艺术!”
      沙元瞧着沙德昌这般高兴,突然间也来了兴致。仿佛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此刻似的。
      “爸爸,您说得太好了,我敬你一杯!你知道的,爸爸,我是个实干家,不太会说话,所以……”沙元突然站起来说完这番话,然后一口干了手中的酒,接着又迅速坐下,用恳切的眼神盯着沙德昌,这眼神似乎在说:你懂得,爸爸!我诚恳的态度就是为了那件事!只要您同意了,你就喝了手中的酒吧,从此我们也就冰释前嫌了。
      沙德昌瞧了瞧他,好像也察觉到了沙元的用意。他拿起了酒杯放到嘴边,可就在张嘴要喝的时候又把酒杯放了下来。
      “瞧,好一个会拍马屁的实干家。”沙德昌笑着向大家指出,“你难道是跟简晓力学的?不、不、不!他完全不及你。我的宝贝儿子,可我没法喝这杯酒了。”
      沙元听到这话时,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而且沙德昌轻挑的眼神似乎在告他: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您什么意思?”沙元阴着脸问。
      “儿子,请原谅我,我实在是喝不了了!”沙德昌摸了摸肚子,装作很难受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演戏了,但我是认真的,爸爸!你这样会使我非常难堪!”沙元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难堪!为什么?”沙德昌装作很懵的样子。“欧,你要面子!好吧,我会给你面子,但你得听我把话说完。各位,我得给你们讲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她天生丽质、乐观开朗而且好奇心极重。她总是爱笑,一点肢体的小动作,甚至谈话间的一个出其不意的词语都能把她逗笑。但同时,她又是个早熟的女孩,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开学时,学校组织他们去军训,这对许多学生都是噩梦,可乐观的她却不这么认为,她甚至对此满是憧憬。但也有可能是——那期间她恰巧正在追一部关于军队生活的韩剧,所以给她造成了某种幻想。但事情就是这么蹊跷,就如同生活中的一些巧合事件一样——她又恰巧遇见一位年轻帅气的教官,而且这位教官还总是关照她。但事实上,这位教官对所有女生都有特殊照顾。可她脑中的臆想使她忽略掉了这些细枝末节。即便有次她亲眼看见这位教官与其他女同学嘻嘻哈哈,甚至有过分的动作,但在她眼中呈现的画面却是一个阳光洒脱、平易近人的幽默帅哥。于是乎,她在某个夜晚,怀揣着忐忑和迷惘的心情,勇敢的向这位教官告了白。她没想到的是: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没有复杂的眼神交流,没有浓情和密语,更没有年岁和身份所造成的思想纠葛。对方简直是来者不拒!那个男人只留下一句“今晚深夜三点,我在楼后树林等你!”你们猜那个混蛋干了什么呢?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那是一朵十三岁的含苞待放的花朵呀!就这么被玷污了!被践踏了!她流着痛楚的泪水,或许还在心里默念到:这便是爱,这便是爱!我感受到了……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她望着这个男人满足又欢愉的表情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是的,她为自己比同龄人更早进入人生的某个阶段而开心,她认为那便是爱情,并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以使其能麻痹自己思想。可真实的情况是——就像我们满十八岁,能用自己的身份证行使各种成人的权利时所带来的新鲜感。事后,这个混球教官给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作出了许多庄严的承诺,可他却连联系方式都没留给对方。他还要求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理由是——他觉得世俗的人们有着落后的思想,不会承认和接纳他们真挚的爱情。这可怜的小姑娘被他的鬼话弄得神魂颠倒,全完的答应了下来。可好景不长,事情终于还是败露了,原因是那小姑娘怀孕了!天呀!这个混蛋居然连保险措施都没用。而那腹中胎儿,——你们知道他怎么处置的吗?……”
      “够了,闭上你的臭嘴吧!简直是胡编乱造!胡编乱造!”沙元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并站起来大声吼道。这时,大家都惊异地看向他。
      “各位,我承认,我平时说话总是爱添油加醋。可我用我的信誉担保,这事儿绝对是真的,——是我亲自打听到的。而且我还要告诉各位,那位年轻的教官现在正站在他老子的对面。”沙德昌故意提高声调并指着沙元说道。
      “我本来是怀着有所期待的心情来的,”沙元激动地说,“可你……可你却绞尽脑汁侮辱我,诋毁我……”沙元用如炬的目光盯着沙德昌。“欧,我懂了,我懂了!你想激怒我,使我出洋相,然后去讲给她听,对不对?欧,我明白了!你是在嫉妒我,因为她最近很欣赏我而冷落了你,你在她面前失了宠,所以想要报复我。是不是?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说完沙元发出了神经质的笑声。
      席上的众人默默的看着他们的演出,没有打扰。周围的宾客也转过头观望起来。
      “哼!各位,你们知道吗?这家伙最近还干了另一件坏事。”沙德昌又开始说,“他当时在镇上的一家小饭店喝酒,但不巧被一个抬预制板的农民工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导致他杯中的酒洒在了桌上。这时,他立马叫住了那名工人,他说:“你看见了吗?”他指着那摊酒问人家。那工人不明所以。“你看见了吗?”他又问了一遍,那工人还是不懂。“你看见了吗?”他再次咆哮后似乎已并不想得到答复,径直朝那名工人走了过去。这个混世魔王上去就给人家来了一手擒拿术,将那工人的手臂撇弯到背后。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痛得人家直哼哼!据后来医生检查,就那轻轻的一下,直接把别人的手臂给扭骨折。是的,他打人后总说自己出手很轻。要知道……”
      “哼,我就知道你会拿这说事儿!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很莽撞,简直像头发了情的狮子!可我那是醉酒状态才干出的蠢事,而且我已经妥善处理好了此事,用不着您替我操心!”
      “你把人家的头按在桌子上蹭那摊酒!”沙德昌高声指出,“留在人家心里的伤痕,你也确定处理好了?”
      “我没有把他的头按在桌子上”沙元明确指出,“你简直是在一派胡言!”
      “喝,你还学会狡辩了!可有件事你狡辩不了!”沙德昌用歹毒的眼神直盯着沙元,“各位都知道,这家伙最近很是缺钱,但又他急于打开一位姑娘的潘多拉宝盒。于是他向我建议——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提议了!他说:“你反正早晚都要死,并且我会顺理成章的得到一笔遗产,但我现在急需用钱,这样吧,我们签个协议——你给我一百万,我就不再要你的遗产了,也不再向你要钱了,其他的都留给弟弟妹妹吧;这相比于我将得到的遗产算是合情合理的了!”各位,这是人说的话吗?”沙德昌面色痛苦,眼中含着泪水,双脚可劲儿的踹着地板,头上几缕鬃毛也随风摆动起来,可他心里却高兴的很,他心里对自己说:你这波演技实在霸道,爆发的时机和情感都是恰到好处,在今天这绝佳的状态下,那家伙输定了!
      “哼,你这哗众取宠的小丑!再说,你的钱里本来就有我的一份!要不是靠着我母亲的遗产你能发得了财?沙旦你倒是说两句呀!那笔钱里也有你的份儿。”沙元对沙旦说。看得出,沙元已有些恼了。
      可沙旦并不接茬,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证据呢,证据呢!要知道你母亲走那会儿,厂子里还欠着别人债呢!我有的是证据!小元啊,小元啊!我把你辛辛苦苦带大成人,难道用的都是□□吗?”沙德昌可谓是声泪俱下。
      “厚颜无耻!你这人简直是谎话连篇!我这就走,我已不想再和你呼吸同一间房里的空气。”说罢沙元便站了起来。
      “等等!欧——我知道你哪来的钱赔给那个农民工了”,届时,他又用狡猾的目光瞥了一眼沙旦。“一定是那位姑娘给的,一定是!你们的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沙旦沉默不语。
      “你这老混球!”沙元回过头,瞪大双眼吼道。
      “小元啊,小元啊!爸爸到底怎么你了?到底怎么你了?”沙德昌看准时机又开始了表演。
      “又开始装腔作势,又开始装腔作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说完沙元便彻底发作了,他激动地向沙德昌扑了过去。还好张新和余健及时上前拖住了他。但要说的是:沙元的力气确实大,最后是旁桌来了两人才把他拉住。
      而这一突发情况直接引起了场面的混乱,大家像躲瘟神似的,赶忙后退三尺。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儿子杀父亲啦,儿子杀父亲啦!”沙德昌吼完后便躲在了沙旦身后,“儿子,他要杀我,你得保护我!”他对沙旦说。
      “您完全是自找的,干嘛要激怒他呢!”沙旦冷冷的说道。
      Mary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更是显得手足无措。
      但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剧烈挣扎的沙元突然怔住。他眼神直勾勾的瞪着沙德昌。但几秒后,他突然又回过神来。起初那一瞬间,他用疑惑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仿佛并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要盯着他。随后,他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眼神充满了慌乱(仿佛他在那几秒的幻想里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接着,他渐渐冷静下来,摆脱众人向出口走去。可走了两三步后,他又忽然回过头来对众人说道:“傍晚,你们说:‘明天一定是晴天,因为天边有红霞。’早晨,你们说:‘今天会有风雨,因为天色暗红。’你们很会观察天气,却不会洞察这个时代的征兆!”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众人显得一头雾水,急切地交换着眼神。但Mary却听出了这番话出自哪里。
      “哼!一出闹剧,闹剧!父子间居然为了那个靠别人包养过活的婊子而大打出手,不像话!……简直不像话!”张新一边坐下一边嚷嚷。
      “为了一个婊子?那确实……”余健也附和道。
      “婊子?!不,她比你们都高尚;比你们腐朽的脑袋更有思想!”沙德昌大声叫道。他此时产生了一个极端的想法,他暗自想到:谁要是惹我,我就把他脱下水,让他一起出丑!
      “是的,她以前遇见过一些人渣,而且被其深深伤害,导致她看待人和事总喜欢用金钱去衡量,可这有什么不对吗?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但那也仅仅是她武装自己的外壳。你们根本不了解她,就对她妄加指责,你们难道不觉得可耻吗!她就是现代的杜十娘!她有一颗炽热的心,她一直在等待真命天子的出现……”
      “天呀!你真的疯了,疯了!”张新用极度鄙视的眼神看着沙德昌。
      “瞧,我们正直的局长又生气了!我得给你们讲个笑话逗笑他!”他不怀好意看着张新,“以前,我认识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退伍军人。那期间,他正好对一个条件优越的姑娘穷追不舍。眼看着这姑娘就要被他所打动,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哥也开始追求那姑娘,以致那姑娘在两人间举棋不定。人家内涵丰富,有着高尚的情操,一出手就是几首优雅动人的情诗,直搅得那位姑娘心迷神往。这时,我这位朋友察觉到来了形势的急转直下,于是乎,他使了一招美人计。他攒了一个酒局,将那公子哥给灌醉了,然后将自己的妹妹推进了那公子哥的怀抱。这可真是两全其美的妙计呀!你为了爱情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我的表亲!”沙德昌狞笑着对张新说道。
      于是众人都看向了张新。
      “你……你……你这张臭嘴。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张新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沙德昌没有污蔑他,因为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但实际上出这主意的人正是沙德昌(他还保证永远保守这秘密)。可在这当口儿张新又不能说出来,所以他只好咬碎牙往肚里吞,可谓是又气、又痛、又憋屈。
      “Mary……宝贝儿!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和我认识的吗?”说着,他又来到余健的身旁。
      “你得好好感谢她的那位老师!要知道,没有那位老师的帮助可就没有你!但我要给你讲个趣闻——关于那位善良的老师”他拍了拍余健的肩头说道。
      “您又准备编什么故事?”余健眼神凌厉的看着沙德昌。
      众人又看向了余健。
      “抱歉,我在跟我女儿说话!请你不要随意插话!”
      “切……”余健冷哼一声。
      “Mary,你知道吗?!那位老师曾经追求过你母亲。用他的话说,他初次见到Eva时就被迷住了!他觉得伊娃就像一根火苗,点燃了他干枯的灵魂,而且来势凶猛,不一会儿就烧到了他的心房。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把伊娃搞到手。不幸的是,他使尽了万千花招也没能奏效,最终,伊娃还是把他拒绝了。而且言辞激烈,颇具美国女孩的风范(毫无疑问这深深地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事后,他觉得自己很丢脸,他问自己为什么要违背伦理去搞什么师生恋。可渐渐地,他又觉得不甘心,他认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时间、精力以及金钱,不该被这么残忍的对待。随后,他陷入了痛苦,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可逆的打击。最后,他打定一个主意,——他要想尽办法让伊娃明白自己有多好。所以他把伊娃介绍给了我。而我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完全称他的心如他的意,但结果……唉——你可真可怜,老兄!”沙德昌一脸坏笑地对余健说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余健眼神阴翳的说道。
      “哈哈!那我也不懂,我也不懂!反正大家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不过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披着人皮的猛兽!科技与社会的进步并未磨去你们锋利的獠牙,你们身处于人类食物链的上层,你们靠着蚕食他人的血肉过活。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丛林法则依旧是真理!”沙德昌面露凶光地对众人说道。不过似乎有点用力过猛,导致他的因脸严重扭曲而显得异常搞笑。
      “又开始胡言乱语,叽叽歪歪了!”张新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看,你需要一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余健以嘲弄的口吻说道。
      “父亲,您喝多了!”沙旦也开口说道。
      “我瞧着也是!”罗娟附和道。
      Mary沉默不语,因为她此刻的脑袋乱得不行。她完全搞不懂现场的状况。
      “老弟,你怎么了!”沙德昌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而这人用近乎威严的口吻对他说道,吓得他打了个冷颤。但他头也没回就知道背后那人肯定是老镇长,他心想:听那口气,老镇长好像生气了,但碍于面子,想必在尽量强装镇定。算了,这家伙可惹不得,是时候谢幕了!
      “老哥,你可算来了!”他发出一声哀嚎。他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还不时用手擦拭着根本没有流泪的眼睛,显得委屈极了。不过当他看到老镇长堆满尊严的脸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差点演不下去。特别是老镇长那敏锐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这回演哪出呢?!好在他脸皮是极厚的!
      “您知道吗?!他们都辱骂我;排挤我;连我的儿子都针对我,我在这儿简直没法呆了!”他指着张新和余健说。
      “要不然,我给你换个位置?”老镇长说。
      “您真好!可我毕竟是一厂之长,在镇上也算是一个体面人!您把我当小孩儿哄可不行,这传出去教我怎么做人呀!”他又眉开眼笑了,“可您不知道他们的用词是多么的歹毒!他们的态度是多么的恶心!特别是他俩(他指了指张新和余健)。我美好的心灵受到了深深伤害!我一刻也没法和他们待在一起了。请您原谅我,我先告辞了!”
      “那我就不勉强你了!”老镇长无奈的说道。
      “Mary,今晚你得回来吃饭。记住,一定得来!”沙德昌临走时贴近Mary的耳朵说道。说罢,他也不等Mary回答便快步向外走去。“你是猪吗?怎么这么能吃!”,他路过简晓力身旁时用嘲弄的口气戏谑道。
      简晓力假装没听见,没有理会他,但心里却在暗骂:这该死的老混球!
      “Mary,我得走了,我劝你也走吧!反正我是没脸再若无其事的坐在这儿了!”沙旦靠近Mary说道。
      此时,周围的席桌已经开始议论刚才的闹剧了。尽管大多人都克制着自己的声调,但不管在哪儿都从不缺乏声音粗犷和神经大条之人,他们乐于毫不顾忌的宣泄自己的思想。
      “嗯……”Mary轻声回应沙旦。
      “各位,我告辞了!”说罢沙旦便起身离开了。
      “各位,我也得走了!”Mary微笑着说完后也准备动身。
      “等等,Mary!”罗娟拉住了准备起身离开的Mary。她小声对Mary说:“来,拿着,这是地址。请你明天务必来我家做客!你不必开口回答,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了!” Mary本就是个不擅拒绝他人请求的人,再者,今天的事情又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因此,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Mary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向外走去,她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她回到此地的兴奋、期待之情,在这场闹剧后已荡然无存。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老镇长急冲冲地上来截住了她。
      “Mary,能耽搁你一会儿吗?”老镇长礼貌又亲切地说。
      “您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是一位神父带大的,是吗?”
      “是的,您怎么知道?”
      “你父亲给我讲的。其实……我想请你帮个忙。Mary,这么给你说吧,我最近在扩建我们镇里的教堂。你知道,人老了就总想做点善事,图个心里的安慰。教堂建成后有个宣传活动,我希望届时你能以外国教友的身份来观礼。你愿意吗?”老镇长用满怀期待的表情看着Mary。
      “可我待不了多久就要回美国,这事儿……恐怕……但我会考虑考虑的。”Mary眼神中透露出歉意。
      “你不会是在担心往来的费用之类的问题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报销的。”老镇长见Mary有些迟疑随即补充道。
      “不是,不是的!我想我会来的!”
      “很好!具体时间我会联系你的。对了,你把手机号给我吧!”
      他们相互交换了手机号后Mary便离去了。
      “傻孩子,估摸着你一时半会儿可回不去喽!”老镇长对着Mary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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