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繁星，我是真的错了》郁生逸人

23、23

　　“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来往的？”有梯子，自然顺着下。

　　“没多久，就是，上次下班回来，碰见了。”

　　“这人心术不正，下次别和他来往了。”

　　“他，没有。”纪繁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移开了，他知道这是在说谎。

　　凌宇算不上好人。

　　对别人来说不算，对自己来说更不算。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凌宇就很有“混混”气质，经常带着一群小跟班找他的麻烦，虽然不怎么挨打，但是被奚落冷语几句倒是常事。

　　长大后凌宇虽没有保住“老大”的地位，倒是直接坐实了“混混”身份，自己还曾为了凌宇胳膊上挨了一下。但是纪繁星不觉得凌宇对他有什么恶意，反而觉得凌宇有时候很照顾他。比如小时候要不是他约束着那些精力多到无处发泄的小孩子，说不定他会挨更多的打骂。

　　再比如现在，那天被凌宇抢劫未遂之后，凌宇就跟上了他，每天准时护送他走完最暗仄的那条小路。

　　“怎么不是了？你看看他那副打扮，一看就是混社会的，这种人吃喝嫖赌哪点不沾的？”唐泽阳怒瞪纪繁星，被他替凌宇说的好话激怒。

　　纪繁星蹙了蹙眉头，他也不够了解凌宇。都说人是不断变化的，每隔七年站在你眼前的这个人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更何况两人八年没见过了。

　　“他……没那么坏吧。”纪繁星不确定地说。

　　“那他说的那句话呢？”

　　“哪句话？”纪繁星没懂他指的是哪句话。

　　“啧，”唐泽阳不耐地重重放下筷子，筷子敲在碗沿上，发出噔的脆响：“就是他说……他说他表白你那件事！”几乎是喊出来了。

　　纪繁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唐泽阳一脸见到鬼的表情，他瞪着纪繁星，怎奈何纪繁星还是一脸迷茫，没懂唐泽阳的意思。

　　纪繁星怎么会懂？他从小在各种地方打零工，垃圾堆、后厨、工地……做的都是些又累又没有技术的活，接触的都是些在最底层挣扎的人群。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挣一点点钱，都在用尽全力地活着，谁有闲情雅致谈情说爱？再说，纪繁星的年纪太小了些，谁有那个雅兴和个长得像高中生又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小不点聊这些？

　　没有异性、没有电视剧小说电影、没有同年龄朋友的纪繁星是个情爱绝缘体。

　　“你……”唐泽阳的表情愈发诡异：“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跟你表白，不就是……喜欢你？”

　　“所以呢？”纪繁星更茫然了。

　　“没，没什么意思。”唐泽阳当机立断，选择隐瞒真相。

　　原来纪繁星真的是个感情小白，他以为凌宇的表白是朋友间的表白。

　　唐泽阳暗笑数声，嘲笑凌宇白用的苦心。

　　真是想不到，纪繁星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迟钝，难怪一直没女人缘。唐泽阳想起自己收到的一抽屉情书，还有课桌膛里经常无故多出来的棒棒糖和纸星罐，有些得意又有些放下心。

　　嗐，他真是白操心了。

　　不过他还要再试探一次，再试试纪繁星的想法：“他跟你表白就是喜欢你的意思，你没反应吗？”

　　“什么反应？他喜欢我，所以才要和我做朋友？”纪繁星的因果关系清晰明确，丝毫没有往歪路上拐。

　　“对，他要是讨厌你就会揍你了。”唐泽阳十分严肃地对纪繁星说：“他是看你人不错，特别喜欢你，才想和你做朋友的。”

　　纪繁星嗯了一声：“所以，你不要对他有敌意。他人，不坏的。”潜台词就是不会听唐泽阳的话和凌宇保持距离，而是要作为朋友继续相处下去了。

　　唐泽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呼呼地把粥喝完了。空碗一放，犹不死心地添了一句：“他是个小混混，你真要和他继续做朋友？”

　　纪繁星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不想，混的，有时候没办法。”

　　凌宇命不好。

　　他们离开三冲村不久，他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带着他嫁给了外乡人，母子俩跟着继父到了大城市打工，日子本来就过得紧紧巴巴，谁知道这继父是个爱酗酒家暴的性子，每次喝多了就揍他母亲，连带着凌宇一起挨揍。

　　凌母是个软弱的性子，本想着等儿子大了一切就好了，谁知道没过两年，她也生了病去世了，这下凌宇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成绩不好，人生地不熟，家里只剩一个天天揍他的继父。

　　没亲人，没钱，没前途，除了混他还能干什么？

　　纪繁星明白这种孤苦，明白这种无处可去，无处可逃，想要往上却寻不到方法，只能不断往下堕落的痛苦。

　　他们曾是在同样境遇中挣扎的同一种人。

　　他抬眼看了眼还在抱怨着的唐泽阳，眼里多了些庆幸。

　　还好，他还有一个弟弟，在那些他差点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只要想起还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人需要他看着、守着，就会充满干劲，就会牟足力气，哪怕生活给他再大的打击，再多的磨难，他都不怕，他还能撑下去。

　　所以，他不会主动拒绝凌宇的靠近，他们本就是同一种人。他没有凌宇的狠厉，但他们都有一股韧劲，那种即使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也要咬牙活到最后一秒，死不放弃的人。

　　同一类人，抱团取暖，物以类聚，这是他们这类人需要活下去一定会做的事，凭本能做的事。

　　“反正你少跟他来往，他那么危险，以后惹了事你想躲也来不及了。”唐泽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嘴里还要立牌坊。

　　“知道了。”纪繁星拿起脏碗筷，转身要去洗。

　　“你，你不，不喜欢男的吧？”唐泽阳一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你说什么？”他说的声音太小了，又小又含糊，纪繁星没听见。

　　唐泽阳立刻改口：“我问你交女朋友了吗？”

　　纪繁星脸一红，端着碗筷站在桌前，眼神游移：“没，没有。”

　　唐泽阳立马坐正了，带着点试探地问：“你怎么不交女朋友？你都20了。”

　　纪繁星不安地放下碗筷，拿抹布一遍遍地擦着桌子拐：“没，没对象，也没时间。”

　　唐泽阳嘴一撅，似乎有些不满意这回答。

　　那是什么意思，那要是有时间，也有对象，就要交女朋友了？

　　“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交女朋友？”

　　“我……”

　　唐泽阳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就怕自己没听清他那支支吾吾的话。

　　“等你，上了大学，再说。”

　　那就是至少还有两年，唐泽阳掐指一算：“上了大学就交？”

　　纪繁星的脸已经红的跟晚霞一样了：“也不一定……这要看缘分的。”

　　缘分到了，姻缘自然就来了。

　　唐泽阳看着他那张春心萌动的脸，心里越发不爽起来，他冷着声音问：“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用了女人这个词，而不是女生。

　　纪繁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为生计忙碌，从来没有思考过个人问题，更别提考虑对象类型了。但在他心里，男人娶妻养家，女人嫁人生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大概是，老实的，一起过日子的吧。”他不敢肯定地说完，说完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唐泽阳。

　　唐泽阳心里堵着气，懒得搭理他，敷衍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可爱的，温柔的，成熟的？”

　　不等纪繁星再回答，又自说自话：“算了，反正你现在也没对象，说这些也没意思。”

　　说完丢下纪繁星回了房间。

　　这一番话谈的乱七八糟。

　　纪繁星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做人方方正正，做事一板正经，就连脑袋里的回路都清晰有条理，他谈话从来不会几个话题跳来跳去，也不会问别人没有答案的问题，同样，不会给别人不确定的答案。

　　唐泽阳却是个完全不同的性子。他做事不按章法走，讲话也爱跳来跳去。没有方向，没有答案，但就是这样乱绕的话题，总是能带着别人一起走。往往是他套出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就把别人抛下来，抽身就走，可谓冷漠无情之至。

　　所以这一番交谈结束了，唐泽阳通身舒畅，纪繁星浑身别扭。

　　唐泽阳回到屋子里，拿了张Ａ４的稿纸出来，在上面写了三个字。

　　【纪繁星】

　　想了想，又加了四个字。

　　【恋爱白痴】

　　他噗嗤一下子笑出来，紧接着把纪繁星三个字圈了个圈，又在圈上加了一圈又一圈，把那个名字圈在圈里。

　　“笨蛋。”他低声笑骂着，也不知道是在说胡思乱想的自己，还是“恋爱白痴”的纪繁星。

　　但是此时的唐泽阳已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恋爱零经验的恋爱白痴，更没有意识到这么多类型的女同学，没有一个撩动过他的春心。

　　满抽屉的情书一封没拆开过。

　　满抽屉的棒棒糖全分给了前后桌。

　　他所有的精力除了给学习，给学校那些不得不应付的人际外，就都给了纪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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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纪繁星：直男。
唐泽阳：直男（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