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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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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的!是纪繁星的!

      是纪繁星翻了好几个垃圾堆才攒下来的,是他们的饭钱,他们的洗澡钱,是他们活下去的钱啊!

      她怎么能夺走?

      纪繁星下来的时候看到唐泽阳垂着头,正用手抹着眼泪。他只呆了一下,慌忙扔掉怀里的书和纸箱,三两步冲到唐泽阳的面前,两手捧着唐泽阳的脸,把他的脸抬起来。

      他的脸上有一只清晰的五指印。

      纪繁星的心一疼,他慌乱地摸着他的伤痕,却一点没敢用力,拂过唐泽阳脸颊的手比风还要轻。

      “你......”

      “我没看住那些,对不起。”唐泽阳凝视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着愧意:“对不起,纪繁星,那个老阿姨还把你的麻袋拿走了。”

      “对不起,纪繁星,我没有看好它。”唐泽阳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纪繁星。”

      他眨了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冷风乍然而起,卷起先落地的残叶,纪繁星心疼地抱住他。

      他的身上不好闻,那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酸臭味真的很难闻,但是唐泽阳第一次没有嫌弃他,反而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主动去抱住他?亲近他?

      纪繁星摸着他有些长的发,告诉他:“没关系,阳阳,没关系,哥哥不怪你。”

      唐泽阳听到了他的原谅,却不知为何哭得更凶了,他哭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然后把偷偷藏到裤子口袋里踩得扁扁的易拉罐掏出来,放到手心里,对纪繁星眨眨眼。

      “你看,纪繁星,我抢回了一个。”

      纪繁星笑了,他清浅地笑着,那双眼里却有些悲伤。

      他说:“阳阳,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那一天,纪繁星买了一只炸鸡腿,唐泽阳拿着那只被炸得金黄的鸡腿,吞咽着口水,那诱人的香味刺激着他,让他把一切烦恼都忘记了。

      他张开口,习惯地想去吃一口。

      往常他会吃的,但是今天他没有,他想了想,把鸡腿举到纪繁星的嘴边。

      “你吃。”

      纪繁星又笑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弯了起来,像弯弯的月亮。

      他没有说不吃,他张开了嘴,在鸡腿上咬了一口。

      小小、小小的一口,只咬下了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炸鸡皮,浅浅的牙印,都没有咬到一点肉。

      他说:“我吃好了,阳阳,你吃吧。”

      他还太小,他忍了太久,他看到纪繁星吃了,他就放了心。

      他终于一口一口地把那只炸鸡腿吃了下去。

      真好吃。

      那天晚上纪繁星的胃抽搐地疼起来,他疼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真饿啊。

      阳阳被他吵醒了两次,他嘟囔着问他:“纪繁星,你怎么了?”

      纪繁星捂着胃,捏了捏头边空空的饼干袋,摇摇头:“没事,你睡吧。”

      他爬起来,灌了两口水,强迫自己入睡。

      他必须睡。

      不睡就没有力气。

      没有力气就无法工作。

      不工作就没有钱。

      没有钱,明天胃痛的就是阳阳了。

      第二天,他就好了,又恢复了健康一样。

      一周重新转到头,他们在澡堂里洗完了澡,纪繁星趁着搓澡工不注意,偷摸着在澡堂里就着热水把衣服洗干净了。

      大抵是好不容易洗了一个热水澡,今天的纪繁星有些放松和惬意,天还没完全黑,他推开船舱的小木窗,借着残晖翻着书。

      他又在看书了。

      唐泽阳无聊地看着远处的水面,这么冷的水面上竟然有一只鸭子,那只鸭子摇摇晃晃,在水面上还挺悠然自得的。

      唐泽阳没由来地问了一句:“纪繁星,你最喜欢什么动物?”

      纪繁星被他没头没尾的问话问懵了,半天没有回答上来。

      唐泽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继续问他:“我问你喜欢什么动物?”

      纪繁星哦了一声,开始很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答:“野牛。”

      唐泽阳没听清:“啊?”

      “是野牛。”纪繁星合上书,闭上眼睛回想自己在书上看到的野牛的图片。

      “野牛?为什么?”唐泽阳觉得怪怪的,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奇怪的动物?

      纪繁星说:“野牛成年后的体重有一吨那么重,但它跑得很快很快,书上说它们每小时能跑64千米。”

      “64千米?”

      “有160个操场那么大。”

      “这么快啊?”唐泽阳也有些不可思议:“它那么重,还能跑得那么快吗?”

      纪繁星露出浅浅的笑容:“嗯。”

      唐泽阳却若有所思:“那它......不累吗?”那么重,还要跑那么快。

      “他不可以不跑吗?”

      “不可以,因为它要活下去。”

      “哦。”那它真是太可怜了。

      它会累死的,不是吗?

      天色暗了,唐泽阳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

      ——————————
      巷子里有些脏,但是有很多的饭馆,有饭馆的地方就会有很多送货人用完的纸箱子,也会有很多客人用剩的饮料罐。

      唐泽阳跟在纪繁星的身后,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老鼠一样钻来钻去。

      今天的收获很多,很快,原本空空的麻袋很快就满了。

      唐泽阳与纪繁星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一个穿着衬衣长裤的男孩从他们的身边擦过。

      那个男孩很高很瘦,他给他们的感觉那样令人熟悉,所以唐泽阳从内心里喊出了那个名字。

      他结结巴巴地喊,随手就拉住了那个人的衣袖:“哥.....哥哥!”

      那个人停住了脚,在他的万分期待中回过了头。

      不是他。

      不是哥哥。

      他失望地放下他的衣袖。

      纪繁星只能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唐泽阳很想很想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叫唐泽旭,他的哥哥很好很好,永远会记得他最爱吃的东西,带他去最想去的地方玩。

      但是他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和他的爸爸妈妈以及小妹妹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纪繁星发觉了唐泽阳低落下来的情绪,他咬咬唇,笨拙地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他左右看看,发现了一家蛋糕店。

      蛋糕很贵,但如果阳阳能开心起来,再贵他都愿意买。

      蛋糕店里最便宜的是纸杯蛋糕,一只手掌大小的纸杯蛋糕,需要好几只易拉罐。

      他咬咬牙,还是买下了。

      他拿着那只纸杯蛋糕从蛋糕店出来,唐泽阳还在原地站着。

      一个纸杯蛋糕递到了他的眼前,他抬起头,看见了纪繁星讨好的眼神和有些不自在的笑容。

      他在讨好我。

      唐泽阳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竟然怒从悲起,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明明记得,就在几个月前,在他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才吃下了那么大的生日蛋糕。

      那一天,烛光映在了他亲人的脸上,他的爸爸、妈妈,还有曾经的纪繁星。他带着对小妹妹的期望,吹灭了蜡烛,蜡烛熄灭的那一刻,他尝到了多么香甜的蛋糕。

      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只能吃这个蛋糕?

      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蛋糕?

      他一手挥下,蛋糕应掌落地,零落破碎。

      蛋糕四分五裂,奶油沾满了灰尘。

      他一言不发,亦不哭。

      只是暴戾。

      已足够残酷。

      纪繁星哭了。

      从他们得知父母去世之后,从那场丧事之后,从他们离开故乡之后,不论经历了什么都不哭的纪繁星。

      终于哭了。

      他崩溃一样地蹲下,拾起那只落满泥尘的蛋糕。

      他流着泪,一点一点擦去奶油上的灰。

      每擦去一点尘土,都要擦去一些奶油。

      剜去骨肉一样,疼到不能忍受一样,才会那么小心地生怕多剜去了一点。

      他流着泪,静悄悄地,舔了舔那已变得干净却小了一大半的纸杯蛋糕。

      他吃了一口,抬起头,一边流泪一边笑。

      他努力地笑着说:“阳阳,不难吃,是,甜的。”

      他说得断断续续。

      他说得慢慢吞吞。

      他吃下的那只蛋糕真的不大,那是唐泽阳扔到地上的那只纸杯蛋糕,是他靠捡破烂买给唐泽阳的那只。

      那不是纪繁星唯一的一次哭泣,却是唐泽阳记得最清楚的一次。

      他清楚地记着他是怎样无声地哭,那张脸是怎样将哭泣和微笑演绎地浑然天成。

      他清楚地记着他是怎样将泪擦去,只把微笑留在脸上——就像他未曾哭泣一般。

      他先用手背狠狠擦过眼睛,再将手掌翻过来,左右抹过脸颊。

      最后,他用手指把眼角剩下的泪擦干。

      深巷里。

      店家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不时响着车铃的自行车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路人大声的说话声在耳边穿过。

      只有纪繁星不在这里,他孤独地在世界之外,不在这里活着。

      他喊了一声:“纪繁星。”

      他就回过头来,对他笑了。

      他还挂着泪,却对他笑了。

      晚上他们躺在船舱里,唐泽阳躺下后,睁着眼睛盯着矮矮的舱顶,很久很久之后,他睡着了。

      睡着了的唐泽阳翻了个身,把胸口对着了纪繁星。

      纪繁星侧过身,凝视着睡着的唐泽阳好一会,才把眼闭上。

      唐泽阳的胳膊动了动,伸到了纪繁星的嘴边,像是要去触碰他的嘴唇一样。

      纪繁星睁开了眼睛,很慢很慢地抬起了手,将他的手虚虚地包在了掌心里。

      睡着的唐泽阳像只幼猫一样,又乖又听话,安安静静的,他就这么握着他的手,也不怕他会挣脱开。

      这样真好。

      在纪繁星睡着了后,唐泽阳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挣脱那只覆盖在他手上的另一只手。

      他想:我今天把他惹哭了......

      我只有他了。

      我只有纪繁星了。

      只有他肯对我好。

      我不应该总是对他不好。

      不是我不想对他好,而是如果我再继续对他不好,有一天,他就会抛下我。

      那么,我就施舍他一点好。

      一点点就好。

      这是多么卑劣的心理,幼小的他还不懂,这是多么虚伪又残酷的利用。

  • 作者有话要说:  唐泽阳开始变得自私和“有心计”,“虚伪”和残酷。他对纪繁星的感觉越发复杂起来,希望我能表达的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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