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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千岁 ...

  •   “……”

      老大夫一时语塞。

      既然早已知晓是雀啄脉,说明确诊已有一段时间;但从未有过脉象垂死,却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来看大夫的。又斟酌一下,他方迟疑地开口:“……此脉,老夫看不了。”

      姑娘脸色一白,忐忑地望着他:“请先生赐教,何为雀啄脉?”

      旁边的公子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老大夫捻着须,眯眼打量着他的脸色。

      只是有几分失血的苍白,薄唇尚粉,眼神也极是清明,委实不像脉象垂死之人。

      “照理来说……”他又一次把指搭到脉上,止而复作,错不了。“……雀啄脉是七死脉。但老夫瞧着公子精神尚可,便觉得十分蹊跷。”

      姑娘还欲开口问,大夫干脆摆了摆手:“老夫行医这些年,从未见过此间光景。”

      她怔忪地望着他,明明是不解,却因为一双潋滟绯红的眸,生生一副要哭的样子。见她还是不甘心的样子,老大夫便推测道:“若非要大胆妄测,可能是某种奇毒,浸染心脉。”

      “这样吧,”一直沉默的公子开口了,先是安抚似的拍拍姑娘的手,见她抬起头望他,便粲然一笑,似乎那命悬一线的人不是自己,“我们先把外伤处理了,再考虑这个,嗯?”

      也只能这样了。姑娘噘着嘴儿点点头,颇不甘心地,转而对老大夫道:“还请您费心,开些补养的方子。”

      “这是自然。”老大夫颔首,扭身吩咐一旁的药童道,“带着这位小公子去处理伤口。”

      ……

      景姝与阿水并排坐在马车里,肩摩着,阿水身上新换的药香与景姝包裹里的脂粉丝丝绕绕。

      “今儿天气不错。”阿水撩开帘子往外看,晴空万里,天气回暖,出来踏青的人也多了。官道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都是车驾,旁边是背着筐的行人。

      “嗯……”景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双眼红着,我见犹怜的神情,“是不错。”

      阿水听出了她无精打采,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景姝长出一口气,往阿水身边靠了靠,“哪里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呢?”

      阿水这几日总是头痛,可却一日比一日灵动,景姝知得是淤血渐渐化开了,那刁钻的雀啄脉就成了头等担心的事情。

      他把她揽在怀里:“还在想雀啄脉?”

      景姝低低应了一声,万分担忧地望着阿水。在她忧心的目光里,阿水“噗嗤”笑了:“无妨的,肯定是误诊。你瞧,这些日了,我不是一直没事儿?”

      这时,外头一声马嘶,车驾一震,停了下来。马夫打帘儿,探进头来:“公子,夫人,到了。”

      阿水先下车,又把景姝抱了下来。这是城郊的一方小院儿,藤萝葳蕤着爬出墙头,满眼都是炫目的紫,把里面的光景遮了个严实。阿水吩咐车夫把马卸了去远处喂草,然后挽着景姝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里头悠悠传来一把苍老的嗓子:“谁呀?”

      景姝答:“看香料的,姓景。”

      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是个有些年纪的妇人,一身紫灰绉纱滚边褙子,戴云霞练鹊抹额。用那双丹凤眼把景姝上下一打量,妇人笑眼弯弯:“可是景小姐?”

      景姝点点头,又把阿水推出来:“我夫婿。”

      妇人的神色一怔,旋即笑了:“没想到小姐已经成婚了,恭喜恭喜。”

      这话说得蹊跷,生意人上来就关心旁人的私事,景姝有些反感,但到底是来看香料的,便也按下不表:“多谢。请问那香料——”

      “啊,”妇人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忙打开门把人往里面请,“在内院,两位请。”

      景姝便也就跟了上去。院子不大,却极是幽深,影壁后面花树蔓蔓,树荫遮天蔽日,极是阴凉。再往里是穿堂,一道门接着一道门,一重花掩着一重花,香气扑鼻。

      走到一面月亮门前,妇人停下步,扭头十分歉意地望向景姝与阿水:“我们这内院儿里都是女眷,公子……”

      便有两位长随从阴影里闪出来,低头对阿水行礼。妇人接着道:“……公子,我们备了今年新下的香片,不知能否赏光?”

      “我在外面等着。”阿水好脾气地应下,捏捏景姝的手,“去吧。”

      景姝点点头,跟着妇人进了内院。哪知她前脚进了院,便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合上,紧接着就“咔嚓”落了锁。

      “怎的!”景姝猛地回身,却被人钳制住了双臂,极大的力道,挣也挣不开,“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并未理会她,只是冲着花阴低声喊道:“出来吧!”

      便从树影出闪出几个人,白衣短打扮,手里拿刀,眼神阴恻恻地望着景姝。

      “救命——唔!”不假思索地,景姝放开嗓子喊,哪知立刻被妇人捂住嘴。她挣扎着往后踢,有人不轻不重击在她的膝窝上:“给爷老实点!”

      “您招惹了京中的贵人,奴也是拿钱办事。”妇人在她耳畔低声道,腕儿上的金跳脱硌得景姝下巴生疼,“到了黄泉,您可千万莫要怪我。”

      京中贵人……景姝约莫猜到了,八成是那不省油的侧妃柳嫣然。景姝一时烦躁,她实在不懂,正妃之位已然拱手让了,这柳氏怎的还不死心?

      她步步退让,柳氏却步步紧逼,如今,竟还扯上了性命威胁!

      短打扮的人走近了,为首的已经高高举起刀,眼见着就要落下,外头倏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到了门上。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蜂鸣,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从门缝插.进来,直直劈到落锁之上。

      “是谁!”妇人回头喊,尖嗓子颤着,趁这个当口,景姝对着她的手一口咬了下去,是下了狠劲儿的,当即一股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

      这时锁应声掉了,有人推门斩光而来,掷地有声便是一句:“放手!”

      阿水!他提着一把不知是在何处夺来的刀,额角破了相,血一直淌到刀裁似的鬓中。

      ……

      景姝的面颊肿了一片,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旁边是用碎布捂着头的阿水。

      “怎么回事?”阿水太阳穴突突地痛,方才被人劈头盖脸狠狠敲了一记,当即见了血。

      “先前的仇家。”景姝抿了抿唇,从随身的小包里翻找止血药,“惹不起。”

      阿水望着景姝一片红肿的面皮,蹙起眉。景姝拿出药凑到他身前,阿水躲开了:“先处理你的伤。”

      根本不算重,景姝的伤,只是方才那妇人的手劲大了些。她摇摇头,执着阿水的腕子把他的手拿开:“你都流血了。”

      “破了皮,过两天就好。”阿水安慰道,却仍乖乖地任由景姝上药,“不碍事。”

      他总是忧心着景姝所说的那个“仇家”,景姝不是喜欢惹事的性子,到底是什么血海深仇,才能让对方下了死手?

      “姝儿,是谁?”他到底还是问了,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你同我讲,咱们一道想办法。”

      景姝洒药的手一滞,险些落到阿水的眼里去。她没说话,阿水也不逼她,直到她低头把药瓶收好,方开口道:“一个闲着没事儿干的妇人。”

      阿水从她的低沉中读出几分不愿,便也未深入下去:“那以后我们小心提防着些。”

      景姝点点头,纤纤的指在阿水掌心勾勒着纹路:“又惹得你流血了。”自从两人相识,他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发烧,景姝心疼得紧,却又没办法。

      无缘无故惹了一串仇家,不是宫里的就是王府的,偏生两人都对先前的恩怨半分印象也无,除了硬着头皮上,便是在跑路。

      “无妨的,”阿水笑着,合掌把她的小手拢起来,冰冰凉,是受惊了,“等到安定下来就好了。”他低声絮语,眉眼眷眷地望着景姝, “等着攒下钱,我们买个小院儿,种些花儿……”

      “……要夹竹桃。”景姝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接下去,“连廊上铺爬山虎,到了夏天绿绿一片,瞧着就清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那美好愿景几乎都触手可得,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又停下,马夫把帘儿撩起来:“两位,到了。”

      他们回的还是先前的客栈,阿水这几日已经物色好了一处小院儿,正在谈价格,估计不日便要搬出去。

      阿水照例是把景姝抱下马车。半日诸多事端,两个人都倦了,牵着手上楼,甚至连衣裳都未换,便在罗汉榻上相拥而眠。

      ……

      景姝醒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阿水环抱着她,却还没醒,剑眉蹙着,全然极不舒服的样子。想起这几日他时常头痛,景姝便抬手想要为他揉一揉太阳穴。

      哪知手指刚刚落下,就被他一把抓住。

      那力道极重,几乎是捏紧了她的骨缝。景姝吃痛地惊呼,就在这时,阿水醒了。

      他静着双眼,缓缓直起上半身,低头定定地看向景姝的脸。

      冰封万里。

      昔日眼中永远氤氲的水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冰。

      “景姝?”她听见他问道,一把低沉的嗓子中危险蛰伏,“本王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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