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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退婚 ...

  •   柳纤然哭哭啼啼地跟在内宦身后进来了。与她的长姊柳嫣然截然不同,柳纤然自有一段弱柳扶风的小女儿情态,端的是我见犹怜的风流态度。

      萧若坐在主位上,看着柳纤然抽泣着跪下:“求长姊为臣妾的姐姐请一份公道!”

      当年为了收买柳嫣然,萧若把柳纤然赐给了萧竣做四娘子,算下来两人还有几分沾亲带故的意思。如今柳纤然开口便唤她长姊,这是要求她念旧情。

      萧若不为所动,仍挂着一个亲和而疏离的笑,抬了抬手:“四娘子莫哭,起来说话。”

      芳谣便走出来去扶柳纤然,又示意一旁的内宦添茶:“四娘子先平复几分心绪,喝点热茶。”

      待柳纤然不抽噎得那么激烈了,萧若方开口:“你姐姐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只是此事委实是她不对,哀家怕是指摘不出什么。”

      闻言,柳纤然的眼圈又红了。她绞着帕,切切地望着萧若:“求娘娘明鉴,姐姐她是被逼无奈啊!”

      “哦?”萧若挑眉,忽而生出几分兴趣似的,套了掐丝珐琅护甲的淡蔻在膝上点点, “四娘子讲讲,怎么就被逼无奈了?”

      “臣妾听说,是景姝先威胁姐姐,姐姐出于自保才拔刀的!”说到这,柳嫣然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姐姐一向小心行事,怎会贸贸然行刺王妃!请娘娘明鉴!”

      “姝夫人有什么可威胁你姐姐的呢?”萧若反问,“况且嫣然一个通房,能给姝夫人几分好处?”

      没想到萧若竟会出此言,柳纤然窒了一刹,方磕磕绊绊地开口:“许,许是,府内事端……”

      萧若蹙起眉:“四娘子,嫣然没了哀家心里也难受,可脏水不能没头没脑地泼。”

      她向前探了探身,意味深长地望向柳纤然:“柳嫣然死了,柳家却还在,没必要为了她将你的家族拉下水。”

      柳纤然一时怔忪,手中的帕子掉到地上。她明白了,如今萧家式微,萧若不愿涉足这趟浑水——哪怕,她曾为了扳倒摄政王,将柳嫣然送进王府当细作。

      柳嫣然于萧若,不过是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她柳纤然,也是如此。

      见柳纤然楚楚可怜的光景,萧若长叹一声,道:“说到底是四娘子的姐姐,哀家自会赐些银两给柳家。”

      不待柳纤然再说些旁的,她揉揉眉心:“哀家倦了,四娘子请回吧。”

      ……

      “此处应走细针。”

      春天的日头暖洋洋,景越倚靠在窗棂上,银针点着景娆的花绷子,细致指教她何处铺针、何处精刺。

      她的膝上躺着一挂未绣完的香囊,交颈的鸳鸯情意缠绵,春水漾漾,是她寄予景家长子隐秘又炽热的心意。

      景府好事将近,虽无人言明,但嫁衣、嫁妆、礼书都备下了,只待景娆一朝及笄,嫁与帝都贵子。

      景娆绣的是自己的盖头,红绸上铺满金线的喜字,里面有她与未来夫婿细细密密的情意。

      而她希望,那个能在大婚夜的红烛下挑起盖头的人,是严砾。

      就在这时,从外头进来一个婢女,颔着首在两人座下行礼:“奴婢见过娆姐儿,越姐儿。”

      得了二人免礼后,又对景娆道:“娆姐儿,主君在正厅等您。”

      言毕,便退到了门边。

      景太傅鲜少在正厅传唤家眷,景娆惴惴不安地望了景越一眼,“越姐儿……”

      景越笑了,她执起景娆已经冰凉的小手儿拍拍:“这是要谈大事,八成是你的婚事,快去吧!”

      景娆脸颊霎时便潋滟上一层羞涩的红,她低下头:“那……严先生会不会来?”

      “若是谈婚论嫁,那他八成是要来的。”景越为景娆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抬起头我看看。”

      景娆羞怯地抬起眼。她生得委实漂亮,唇不点而朱,面若皎月,眸如水杏,别有一番闺中贵女的娇俏。景越拍拍她的脸蛋:“顶好了,去吧。”

      景娆这才安心,绽开一个笑:“那越姐儿等我!”

      ……

      远远地,景姝便看见前院儿人流进出,很是热闹。她的心跳立刻便快了,走到近前,方看见正厅的门大开着,门边候着两个穿霜色飞鱼服的亲卫,腰间挂牙牌,手按在刀上。

      更加确定了,她低着头进去,便看见主位一双黛色织金的云头官靴,往上是麒麟纹膝褆的一角。

      她撩起裙摆,乖顺地跪在座下:“臣女见过父君,见过贵客。”

      “娆儿啊。”景太傅沉沉地开口,听不出喜怒,“这位是骁骑参领严砾严先生。”

      于是她又行大礼:“臣女见过严先生。多谢严先生前日救命之恩。”

      “无妨。”头顶传来一把低沉温存的嗓子,与那日大雄宝殿外一模一样,“举手之劳。”

      景太傅方道:“起来吧。”

      景娆便低头做到了下首的圈椅上。她抬起眼偷偷打量主位上的严砾,他今日一身常服,蟠螭过肩改机,端坐着仍能看出一枝独秀的风采。

      “严先生今日过来,”景太傅执起茶盏,呷了一口,方继续道,“是来退婚的。”

      当即怔住了,景娆顾不得冒犯,抬起头,“父君……?”

      景太傅定定地望着她,是不可转圜的眼神,“为父唤你来,就是想知会你一声。”

      犹不肯死心,景娆把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严砾:“严先生?”

      “二小姐,我们委实不合适。”严砾笑了,有几分歉意,却仍是温柔的,“景氏双姝名震京城,您应配佳婿。”

      本朝二品武将,战功赫赫,手里又有精兵数万,难道还不算佳婿?景娆立刻红了眼圈:“是臣女不好吗?”

      对于未出阁的女子而言,这话问得太过逾矩了,景太傅低喝一声:“景娆!”

      哪知严砾探身拍了拍景太傅的手臂:“大人。”他转向景娆,仍是笑着的,乍一看极是和气, “我已经二十四了,您才十四,怎么看都不妥。”

      景娆想说“我不在乎”,可她怕父君生气,更知道说了也没用。不合适只是托词,说到底严砾不喜欢自己。她垂下头,竭力让眼泪不掉出来,“民女明白了。”

      严砾笑了,春风化雨地,对身后的亲卫道:“把庚帖呈上来吧。”

      ……

      “此事也怪不得姝儿,”景越抚着景娆的后背,这孩子把她的裙摆都哭湿了,“严先生自有他的思量。”

      这个道理景娆也明白,可她就是难过,“我哪里配不上他?”她蓦地起身,吓了景越一跳,接着便一把抄起小几上的剪子和盖头。

      景越旋即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忙出声拦道:“娆儿!”

      太晚了,几声脆响,景娆将已经修好的红盖头铰得稀烂。满地碎红,那双令京城贵公子神魂颠倒的眼睛也潋滟上那触目惊心的绯色。

      她曾求过这段姻缘,却不想满腔眷眷付之东流,这场钟情满盘皆输。

      “他不喜我,我便也不高攀。”最后,她这样说, “至少我自己清楚自己的心意,这就够了。”

      ……

      轿子悠悠地颤,严砾捧着一本《纪效新书》一目十行地看。这时,自北边打马过来一个骑兵,短打扮,风尘满面,停在了严砾的轿前:“先生。”

      严砾撩起帘子,目光却仍在书上流连,只侧头露出个白玉似的耳。那骑兵附身向前:“宫里的消息,请您进宫一趟。”

      “嗯?”严砾尾调懒洋洋地,进宫如此庄严的事端,他却很是平静,“哪位主子。”

      那亲兵犹豫了一瞬,方道:“长公主。”

      不知怎的,严砾立刻肃然了。他直起身,用那双好看的凤眼把亲兵一扫:“长公主?”

      “是。”

      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严砾摆摆手,亲兵颔首退下。长随这时走上来,恭敬地候着,便听严砾道:“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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