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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渐行渐离 ...

  •   见到尚重远,确认他还活在世上的将士们皆热泪盈眶,人声鼎沸的围住尚重远嘘寒问暖,大有将尚重远捧上神坛当神仙供着之势。

      还是武开德说得上话。军中纪律严明,不可乱了规矩,让众人都散了该忙什么忙什么。众将士自然很不舍。尚如卿也跟着附和说尚重远刚死里逃生,又累又饿,让他先好好休息一番。既然是让尚重远好好休息,众人也不再叨扰,各自散去。

      回来的路上尚重远已经听尚如卿细数他到边关来后发生的事情。得知尚天昊死讯后一直沉默着,直到与其它将士重逢寒暄。沐浴更衣,用过膳后,他穿着常服坐在房中案几前,将这段时日军中落下,武开德也无权处理的军务处理好。

      尚如卿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忙,久久不说话。武开德这时端着一壶热茶和药进来,看到尚重远已经忙碌起来,不禁皱眉道:“军中事务杂多,你该先养好身体再说。”

      尚如卿起身接过武开德手里的热茶和药道:“武伯伯,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他,别劝了。”

      “武将军,这段时间时日辛苦你了。”尚重远凝着眉,沉稳干净的脸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

      武开德垂眼看尚重远:“能换你平安回来,老夫就不辛苦了。”他又望向低头倒茶的尚如卿:“说来也多亏卿小姐,不然老夫以为你已经……”

      尚重远也跟着望了眼尚如卿,摇摇头,没有说话。武开德又微微叹了口气:“将军早些歇息吧,日后军中还得倚仗你。老夫先走了。”

      尚重远忙起身向武将军拱手:“武将军慢走。”

      武开德离开房中,尚如卿将刚倒出的热茶和药递到尚重远手边:“大哥,私下就唤武伯伯吧。你这么客气反教他老人家伤心。”

      “行军打仗岂能如此随便?”尚重远板正着脸说完,端起热茶将药送进嘴里,复又拿起案几上的文书看。

      尚如卿摆弄着装药的瓷瓶,目光低垂不知看哪里,声音幽幽传出:“大哥,现下就只有我们二人,你若心里不好受可以跟我说。”

      尚重远顿了顿,抿抿唇淡淡道:“刀剑无眼,行军之人总该有这么一天。”他说得淡然,可脸色却不甚好看。

      尚重远是家中长子,尚天昊去了,将军府的所有重担都会落在他的肩上。他为人又那么有责任感,即使心里难过悲痛也不愿表露出来。

      他必须以身作则,坚强起来才行。

      尚如卿还未说什么,他又道:“长安城此时该是乱成一团了。”

      “你怎会知晓?”

      “变故之多实在凑巧。我也是来到这才知藩寇敢进犯大郯,实是朝中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

      尚如卿心下当即咯噔一下,握着瓷瓶的手一松,瓷瓶应声而落摔在铺着绒毯的案几上。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只觉得全身的都僵直绷紧,连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失了温度。

      尚重远并没有在意她的失态。抬手扶正摔落的瓷瓶,继续道:“玟王身为皇族,却敢做出通敌一事,爹被他半路袭击倒也无甚奇怪。”

      “你确定是玟王?”尚如卿攥紧了手心捂着心口处,抬起有些无措的目光望向尚重远。

      “是。藩寇之所以对我军情况如此了解,甚至能多次破阵皆因有人在通风报信。此前我生死未明的信息应该也传回京中。你说他知晓我失踪,城中也没有尚家军阻拦了,他会没有下一步行动么?长安避免不了会乱。”

      尚如卿垂下眼眸,轻声道:“玟王确实起兵叛乱了,但已被安王缉拿归案。”

      尚重远眼中略过一丝惊讶:“此事当真?”

      尚如卿点头。

      “难怪。失了玟王这个内应,藩寇才会如此不堪一击么?”不然尚如卿这个初出茅庐的“军人”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幸运就能连胜两战?

      尚如卿咬咬唇,犹豫片刻又道:“大哥你刚回营,身子应还未完全好,早些歇息吧。”

      尚重远摇摇头,叹了口气:“尚有诸多军务需处理,怎能安心歇息?”

      尚重远说得这么淡然镇定,但尚如卿还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尚天昊的死无论对她或他来说打击都很大。尚如卿还能大哭大闹尽情发泄,但尚重远不能像她那样哭闹,又没办法借酒浇愁或是寻些事由发泄。因为他在军中,是军队的首领,要以身作则。

      他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悲痛,顾左右而言他,尽量不去想这些。说那句话大概是觉得睡下时会悲中从来,会胡思乱想吧?

      “可你不睡的话又怎能养好精神去打仗?”尚如卿反问道。

      尚重远被尚如卿堵得没退路,只好道:“你说得也是。我再忙一柱香便睡。”忽而又想起什么接着说:“有些日子不见,你确是长进了。”

      以前被尚重远夸,尚如卿都会更加得寸进尺。可如今这些话只让尚如卿感到心情烦闷。那些不好的难过的事就统统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如果真有如果,她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被夸就得寸进尺,天天闯祸后被尚天昊教训的尚如卿,而非今时今日的她。

      见尚如卿不说话,尚重远又微不可闻得叹息一声,道:“只要能早些平定战乱,我们便能早些回去。你一来便没有休息过,想来也累了。”

      “我不累。大哥你下面有什么打算?我也想出一份力,让大家都可以早些踏上归程。”

      “小卿……”尚重远看向尚如卿笃定的目光,有些恍惚。他沉默良久,无奈开口:“也罢,即便劝你回去你也不会听。你跟我说说现下藩寇的情况,我们拟个计划。没有玟王从旁协助,他们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尚如卿点点头,将藩寇的情况事无巨细告知尚重远。

      尚重远仔细听尚如卿的话,低头盯着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尚如卿仍然细细讲着,并未注意到尚重远的目光。她像是瘦了些,脸上和手上的肌肤也变得粗糙。她的嘴唇还能看出几道被冷风刮出的裂口,哪有在长安城时的那种娇柔细腻。

      他尤记得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孩童时期的尚如卿。听话懂事,乖巧惹人爱,看着他一双眼睛总会闪闪发亮。喜欢让他抱着向他撒娇,张嘴闭嘴都是“大哥”。没想到眨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学会任性惹事,也学会何为担当。

      帐外的寒风不知何时变得凛冽起来,晃得帐布飘忽。昏黄灯下,尚如卿的脸埋进阴影里,只能看到些微凌乱的发丝在飘动。

      许是没听到尚重远有任何反应,尚如卿倏然抬头瞧向尚重远:“大哥?”

      尚重远朝她欣慰得笑了笑,抬手拍拍尚如卿的脑袋:“我心中已有大致把握。接下来的战事会比较频繁,你能不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尚如卿不明白尚重远突然拍她的脑袋是怎么了。听到他愿意让自己参与进去,尚如卿也没多想,不由得兴奋道:“当然,义不容辞。”

      尚重远回是回来了,也有平叛的详细计划。但说得容易,要真正彻底平定叛乱亦非一朝一夕之事。

      将士们却觉得有尚重远和尚如卿在指挥,离回去的日子不远矣。可谁也料不到,没有玟王从中帮忙,那些蛮族亦能负隅反抗。他们本着既然已经陷入泥沼无法轻易身退,也要把你们这些人一同拉上的觉悟,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原,刚击退一茬又来一茬。

      最难战胜的并非多么智勇双全的敌人。而是视死如归,不懂何为恐惧的军队。大郯御景四年,边关之争仍在继续。

      不知不觉跟着尚重远打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场战役的尚如卿已经不复初到边关时的娇软。她的面色被边关气候沾染,变得腊黄干躁。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有尚重远在的军队更是如虎添翼,藩寇之势已趋向微弱。

      这天几人正在营帐里商议下次的战役布置,突有探子进来行礼,俯身向尚重远耳语一番。尚重远一向沉稳镇定的脸瞬时变幻,急急发问:“信息可靠么?”

      探子豁然跪地抱拳回道:“千真万确!”

      尚如卿和武开德面面相觑,尚如卿随即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尚重远面色略带青灰,凝重又阴沉地盯住尚如卿,久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安王起兵叛变了。”

      武开德下意识冲口而出:“什么?”

      尚如卿更是震惊非常,脚下不由自主的错开了两步。她抬起惊诧的脸凝视尚重远,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什么?”

      尚重远低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探子,道:“你把探来的消息再说一遍。”

      “是。安王于正月初六起兵逼宫,如今长安的兵马已尽数是安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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