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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不忍 ...

  •   满室酒香也难以驱散心中郁结愁。人说一醉解千愁,可尚如卿觉得即使醉得一时,又如何能醉得一世?人总该要清醒,总该要面对。

      热酒淌口心却凉,尚如卿睡得并不算安稳。她做了许许多多梦。梦里檀珠还在身边陪伴,尚如兰与她依旧姐妹情深,尚重远依旧战无不胜,将军府依旧和顺美满。

      然而梦醒之后又会如何?

      忽然耳边传来细碎的衣物摩擦声响,屋内透进的朦胧天光刺激眼皮,尚如卿终是不情不愿得恍恍惚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眼前模糊一团人影,她瞧得不真切。那团人影见她醒来,靠近一些,抬手将斗篷披到她身上。她瞪大些眼睛去瞧仔细,那人却已开口:“这是什么时辰,竟喝成这样?”

      听声音很熟悉,一时又不知是谁。

      那人将她扶起让她依在怀里,为她理好披在身上的斗篷:“酒喝多了伤身。”

      尚如卿的脑袋如同浆糊混沌成一团,听到“伤身”二字倒想起那人是谁了。她挣脱着逃开他的怀里,全身却甚力气:“放……开我……”

      “醉成这样还扒在桌上睡,着凉生病了可出不了门。”此时的她毫无力气,挣扎也是徒劳。季准冽替她披好斗篷,揽住她准备把她扶去塌上。

      尚如卿随着他的步伐晃悠了几步,眼睛看到事物没那么模糊,神志也渐渐清明了。她仰头斜视季淮冽:“我只是睡得有些迷糊,哪里醉了?倒是你来作甚?”

      季淮冽目光扫过桌上那东倒西歪的酒壶酒杯,无奈得一笑而过:“你记了今日要启程去扬州之事?”

      尚如卿挣开季淮冽。脚下却无力,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一副恍然的模样:“是有这么回事。可我还未跟二哥说过,他……”

      一直站在门边看这二人拉拉扯扯的尚明风黑着一张脸,阴森森地开口:“我都知晓了。一点分寸都没有,再难受也不该喝成这样。”

      “我都说我没醉。哈啾——”尚如卿还没说完便重重打了个喷嚏。

      尚明风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身子,像是要上前照顾。又不愿让尚如卿看出自己挂心,装模作样的睨了一眼她讥诮道:“整日仗着有武功傍身,真生了病倒给人添麻烦。”

      尚如卿理亏,不敢反驳。季淮冽却听着不舒服:“无妨。病了也有本王照顾。”

      尚明风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对尚如卿说道:“离了长安城也好,免得你到处惹事教我头疼。”

      “二哥……”在这种时候,尚如卿却有些不想离开。

      少了尚如兰当家,大哥父亲又在边关抗敌,这家里只剩他一个人能行吗?

      “我已经遣人替你收拾行李,若没醉就去洗漱好。安王殿下早早过来接你,别教贵客久等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她都没机会跟他说几句临别赠言。

      季淮冽还在等着她,尚如卿只得赶快洗漱好,简单拾掇了行头便和季淮冽一同离府。

      二人坐进马车,马夫赶马驾行好一段路,尚明风才从府门内探出身影,遥遥望着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愿尚如卿此行能化解心结,也但愿尚天昊的死讯她永远都不知道。

      马车辘轳,驾经光德坊的京兆府狱,怀里抚弄着红玄光滑羽翼的尚如卿忽然叫停了马车。对坐她对面,屈起一膝翻看诗集的季淮冽道:“我想去看看三姐。”

      季淮冽将手中的诗集放到矮案,握起玳瑁折扇挑开车帘望向街外:“见了她你要说些什么?”

      尚如卿被这么一问顿时哑口。季淮冽也不为难她,缓声道:“不如我替你去看她。”

      “你……”尚如卿话还没说,季淮冽已经吩咐马夫放下车凳,踩凳下车。

      换他去见尚如兰又有什么意义?思及此处,尚如卿作势要跳下马车。红玄扑棱着翅膀飞起,在车厢里乱窜:“卿卿傻丫头,傻丫头……”

      它怪里怪气的叫唤让尚如卿一瞬而起的勇气又倒退回去。季淮冽见尚如兰没有意义,她见尚如兰的话就有么?她又该对尚如兰说些什么呢?尚如兰已是阶下囚,檀珠也已下葬,这件事不已经算完结了么?

      如此细想,她又颓然坐回去,瞄到红玄毫不客气得停落在季淮冽刚才看的诗集上面。她突然有些羡慕红玄。虽然只是一只宠物,却能自由飞翔,无忧无虑。若她也是一只天高任她飞的鸟儿,没有任何顾虑任何牵挂,该多好。

      她叹了口气,知晓这只是不会变成现实的妄想。就像发生过的一切永远都不可能被抹消掉。

      她从红玄爪下抽出那本诗集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陡然红了脸。这本诗集里写的都些是艳词,不是她这种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消受得起的。她霍然合上诗集丢回去,目光望向帷裳之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街头巷尾传来吆喝叫卖声,依旧是热闹无比的长安城。明明如此热闹,却又藏匿着无处不在的寂寥。

      安王殿下居然出现在府狱,狱卒们都十分震惊好奇。还好牢头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季淮冽来看的是尚如兰,忙亲自带路。

      尚如兰以为季淮冽不可能会来看她,待见到人的一瞬竟以为自己在做梦。

      季淮冽不似往日那般吊儿郎当,连一丝笑都不曾挂在脸上。看到尚如兰一身囚服,不复往时光鲜模样时,他的神色晦暗阴沉,被牢里昏暗的光线遮挡,看不真切。

      季淮冽让牢头打开门,捏着鼻子走进牢内。尚如兰从干草铺站起,缓缓向他施礼。尽管她已是阶下囚,但自小养成的良好姿仪教养仍让她的体态十分得体。

      “看你一切安好,本王便能放心转告卿卿了。”季淮冽率先开口,上半边脸被阴影遮掩,瞧不清是什么神色。但语调里的疏离冷漠尚如兰听得出来。

      她轻柔一笑,问他:“王爷会来看我是因为小卿么?”

      “是。”季淮冽丝毫不犹豫的答道:“本王也没想到兰小姐能做出此等行径,实在教本王意外。”

      “王爷不恨我么?”

      “最有资格恨你的人并非本王。只是本王不明白,你为何要杀檀珠?你……恨的人该是卿卿,不对么?”

      他的话像是已经看透了她,尚如兰不知该是欣喜还是惋叹。她目光幽幽,凝视着与她相隔不远的季淮冽,用极为轻缓的声音问他:“如若我杀的人不是檀珠而是小卿,王爷打算如何?”

      “兰小姐,本王知晓你的心意。可惜本王眼中只能容下一人。若你杀了她,本王便要你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惜,为何当初我杀的不是小卿。”

      季淮冽像是笑了一声:“兰小姐不必可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未必能杀她。”

      “王爷何出此言?”

      “就像卿卿下不了手杀你,你也同样下不了手杀她。尽管她恨你杀了檀珠,你恨她占尽恩宠,可你们仍是血亲,无法对彼此刀刃相向。”

      尚如兰忽而感到有些好笑:“王爷此话倒是对我们姐妹二人了解颇深。”

      “了解颇深么?亲情这种东西在皇家人眼里一文不值,本王只是羡慕你们罢了。”季淮冽转身背向她:“兰小姐,本王与卿卿会到扬州庆年,该是有些时日不见,你请多保重。”

      尚如兰愣了一愣。眼见他走出牢房,尚如兰才颇为急缓的喊道:“王爷,就算小卿心里喜欢的是别人,你也能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护她,珍惜她么?”

      季淮冽没有停下脚步径自行远,不知有没有听见她后面的话。

      重回马车,季淮冽发现尚如卿竟扒在矮案上睡着了。红玄守在她的旁边,不时用喙啄一啄她的发丝,调皮捣蛋。

      季淮冽弯身靠近尚如卿,怕惊醒她便小心翼翼将她扶起放到自己膝上,让她能睡得舒服些。车里备有锦被暖炉,暖意流泻,一番动静下来尚如卿也没醒。近身细嗅之下她身上还隐隐散出酒气,可见酒确实喝了不少。

      她沉静的模样不像平时狰狞,反而有种令人怜爱的软弱。季淮冽指腹抚上她左额的伤疤,凝视着她低声喃喃:“不管你心里有没有别人,你今生都是我的妻子。”

      许是车内暖意熏香,安宁静好,季淮冽也觉得有些困乏,渐渐合上眼睛。

      车行几日直至洛阳,季淮冽见尚如卿仍没什么精神,便准备在洛阳逗留几日。

      尚如卿是个坐不住的主,这几日被困在数方的马车之内确实烦闷。知道季淮冽会在洛阳逗留几日可高兴坏了,不等季淮冽将马车,食宿安排好便一个人跑到大街去找乐子。

      洛阳城不如长安城热闹,可也不比小城小镇萧索。细数历朝历代有多少皇帝在此建都,可见洛阳城也是个十分繁盛荣华之地。

      尚如卿大摇大摆出现在城街,往来的百姓不禁都侧目瞧她模样,小声讨论。大概没见过有哪个年轻姑娘毁了容还能不做任何遮掩的出门逛街。

      尚如卿倒不以为意,东看看西瞧瞧,一派天真浪漫的模样。加上她的衣服配饰不像寻常人家,更是引起众人猜度。

      季淮冽一路跟着讨论她的人很快便找到了她。她此时正站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兴致勃勃得试面具。远远看到她高兴的模样,仿佛又变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卿小姐,季淮冽心里甚感安慰。

      尚如卿正沉迷试面具,没注意到季淮冽何时站到她身后。她捉着一个猴子的面具放在脸上左右比划时,仰头便瞧见季淮冽向她笑得轻佻不羁:“你喜欢这个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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