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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深夜来人 ...

  •   季淮冽毫无遗漏的细问了今日待在曲江的所有人。竟无一人看到有可疑人物,也无人瞧见谁将尚如卿推下水。

      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撒谎。可人数众多,要将所有人都扣留下来仔细盘查既费时又费力。一切仍需等尚如卿醒来再作计议。

      看过尚如卿的狼狈模样,季淮宇也满足了,便与季淮冽打了声招呼摆仗回宫。临行前有宫娥来请奏,说季淮莺醉倒了,无人敢动。

      季淮宇跟去一看,季淮莺确实醉得厉害。她扒在燕几上,面色艳红,比二月桃花还要灿然。嘴里迷迷糊糊的嘀咕着什么。身旁的宫娥宦者想去扶她,就被她手舞足蹈的又踢又打无法靠近。

      堂堂长公主醉成这样,毫无尊仪可言,成何体统?为免她继续丢皇家的脸,季淮宇不顾她的挣扎踢打,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挟在腑下将她带上车辇一道回了宫。

      准安王妃被人推下水,作东的安王也脸上无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时半会儿翻不了篇。众人没了饮乐游玩的心思,纷纷与家眷相携回府。陈亦淳的妻子也领着他回府了。

      曲江偏殿内只剩下季淮冽与谢熙桐。

      季淮冽坐在尚如卿身旁,温柔的看着尚如卿。注意到殿下的谢熙桐仍在,便抬眸扫了他一眼:“谢御史也回去吧,本王会找出将她推下水的凶手。”

      谢熙桐敛了敛眸中微光,素青翻领长袍的暗纹在殿内幽光下泛出淡淡的色泽。他笔直的立着,低声缓缓道:“卿小姐与下官青梅竹马,情同兄妹,下官想等她醒了再行离去。”

      季准冽盯着谢熙桐研究了半晌才长出一口气,“也罢。来人,搬张椅子过来请谢御史上坐。”

      “谢王爷恩泽。”

      季准冽笑了笑,目光又重新回到尚如卿身上。

      谢熙桐虽身为谢煜之子,却与老子完全不同。谢煜为人耿直,却又十分老滑谨慎,季淮宇数次想扳倒这位季准思的左右手,却一直无法得愿。

      而谢熙桐为人则谦卑恭敬,儒雅温和。相比入朝为官,他更适合当教书先生。不过身为没落的谢氏子弟,世家大族那种雍容清贵根深蒂固长在身上,却不是一个小小教书先生能有的气度。

      若非他与季淮思走得近,季准冽倒觉得自己与他能成为好朋友。不管如何,尚如卿与这位“哥哥”的关系一直很好。作为她的未婚夫,他也有必要跟谢熙桐打好关系,不能亏待了谢熙桐。

      看过大夫之后的尚如卿面色好看了些,却一直没醒。似乎魇在梦中,神色颇动摇不安,眼睫颤颤,额上冷汗涔涔。

      她的脑袋肿胀得发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在她脑门上敲打。在如此折磨下,她脑海里有许多片段如雪花纷落,将她带回早已远去的过往。

      她的母亲温婉善良,却又有着果敢坚毅的一面。然而她也只是从尚天昊与几位兄弟姐妹口中得知,从未真正感受过。她四岁时母亲已经离世,那些与母亲相处的记忆十分模糊,随着时日推移,母亲的音容笑貌也忘记了。唯一记得清楚的是母亲对她十分呵护,疼爱到无论去哪儿,做什么都会抱着她。

      她的大哥尚重远自小就很沉稳。跟在尚天昊身后当过小卒,当过金吾卫,做过副将,带过兵打过仗。无论何时,只要他回到家,总会给她带回些她从未见过吃过的新奇玩意。那些玩意很得她心,那时她最喜欢的人便是尚重远。喜欢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也很疼爱她的尚天昊。

      她的二姐尚如芝性子与尚天昊最像。敢作敢言,豪放大方。平日里最喜舞刀弄枪,惩奸除恶。尚如芝是她最崇拜的人。她会整日跟在尚如芝身后,听她讲述她是如何治退恶人,外面的世界又是多么的精彩热闹。后来她遇到了心爱的人,不顾尚天昊反对,毅然决然的跟着心上人离开长安,投身江湖。

      她的二哥尚明风也曾十分疼爱她。尚重远疼她几分,他总会多疼一分。不时也会给她捎些小玩意。但尚明风的礼物总是些沉闷之物,她并不喜欢,便将那些玩意丢到一边不予理会。可能因为这样,随着年纪渐长,尚明风对她的态度就变了。转而以嘲讽她,抨击她为乐。

      她的三姐尚如兰性子承自母亲,温婉端庄,蕙质兰心。兄弟姐妹几人之中她最懂事,也最听话。年少时胆子虽小有些怕生,却也稳重成熟得让人一点都不操心。尚如芝离开将军府之后,府内上下大小的事务她都一力承担下来,无怨无悔的付出了很多。多亏有她在家中掌事,尚天昊,尚重远才能心无旁骛上阵杀兵,建功立业。

      懂事以来,尚如卿最尊敬的人便是尚如兰。可那样温柔婉约的一个人,怎会将自己的胞妹推下冰冷如刃的寒潭?

      思绪如潮涌,如烈火灼烧,搅得她不得安宁。

      最后一眼那袂熟悉的花纹又清晰浮现在眼前,尚如卿惊得霍然从锦床上弹起,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滚落。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背脊漫上的冷意让她整个人禁不住发着抖。她十指紧紧绞着锦被,似乎想要驱赶这无处可逃的冰冷寒意。

      漆黑的深夜里,呼啸而过的寒风在窗外簌簌拍打着窗门。安静的殿内被暗沉夜色笼罩,只有兽炉里燃着的炭火映出星点光亮。有道声音从光亮处传来,低沉深厚,镇定平稳:“做噩梦了?”

      尚如卿猛地一震,像是堪堪从梦境中脱离,倏然抬首望向出声处。

      那人静静坐在她的身边。微暗的光亮落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像夏时夜里发光的萤火虫,又像是忽然从天而降的神衹。他的容颜在这样的微光下被晕开,瞧得并不真切。

      但尚如卿认出了他。她有些惶恐,不安,更多的是疑惑惊讶:“圣、圣上?你……你怎会在这里?我……”

      季淮思抬手止住她往下说的话,低低道:“听说你落水了,现下才抽得开身来看看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尚如卿仍是一脸迷茫。对于自己身处何方,又为何只有季淮思一人而到无比的茫然无措。许是刚才的梦让她一时无法冷静下来,才会变得这般不像自己。

      她的面容也被昏沉的光亮映得模糊不清,季淮思仍能看到她惊疑不定的惶然。他放柔了声音,缓声道:“朕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离开皇宫,晚些便要回去了。”

      尚如卿闻言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问他:“我睡了很久?”

      “嗯。”季淮思毫不迟疑的点头。

      “圣上已经选好妃子了?”

      她清醒过来关注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个吗?季淮思不知该气该笑。他颔首,无声笑道:“已经选定了。”

      尚如卿看不到他笑容里的无奈与失落,下意识说:“恭喜圣上。”随即又想到什么似乎抬眸注视着他:“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

      季淮思点头。尚如卿更加不解了。她已经是季准冽三礼六聘,下过庚帖的未婚妻,他不应该在采选之后的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季淮思没料到尚如卿会问他,一时怔愣:“什么为什么?”

      “你不该守着我。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宫吧。”

      季淮思一瞬明白了尚明卿的想法。不容尚如卿拒绝,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握住,凑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径自说道:“朕守着你是有话想跟你说。你别嫁给十哥,朕也不要皇位,我们一起离开长安,你说好不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尚如卿被他惊世骇俗的发言震撼到,不禁瞪大了眼珠子。刚才的冷意也跟着丢到九霄云外去。

      季淮思紧握尚如卿的手,像是发泄般急速的说着:“如果你愿意跟朕走,朕还要这皇位何用?把它让给十哥,六哥,谁都好。除了你,朕可以什么都不要。”

      尚如卿望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当今圣上,眼前忽然闪现过当年那个小小的,孤零零一人待着的男孩儿。

      尚如卿没有挣脱,安慰似的反握住他的手,柔柔开口:“可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你有你的使命责任,我也有我想做之事。我什么都没做过,仅仅只是给了你一根糖人而已,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季淮思听到最后一句,眸中闪过一瞬光华。他挑眉,有些震惊意外的问:“你记得了?”

      尚如卿挣开他的手,摸了摸被撞到还尚有痛感的额头,苦笑道:“似乎是想起来了。”

      “……你也想起为何会从树上摔下来了?”

      尚如卿点点头,却没有往下说。

      季淮思不会察言观色,依旧往下问:“为什么?”

      “已经无关紧要。圣上,我很感谢你的垂爱。但从今往后,圣上若然不嫌弃,我们还是以友相称最好。”

      季淮思仍不死心:“你真不愿意跟朕走么?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尚如卿笃定摇头答道:“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走。这里有我的家,我的亲人,这里才有我的根。如果要我放弃他们,我宁愿去死。”

      季淮思良久都没有作声。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屋里也越来越冷。夜越来越深,空气也越来越凝重。

      长久的静默让尚如卿以为他会突然爆发出来,责骂降罪于她。然而良久之后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满是遗憾惋惜,失望寂寥的沉声道:“朕明白了,朕不勉强你。”

      他沉默的起身向外头走去,背影看起来十分寥落孤寂。尚如卿有些不忍,开口轻轻唤他:“御轩……”

      季淮思却像没听到。他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缓缓迈着沉重的步子打开屋门,怅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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