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上部》白银庄主

2、招魂

　　又是一个阳光烂漫的午后，绵罗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小院子里晒太阳，听着鸟鸣流水之声。孩子正坐在院中的树下闭目养神。他总是那么安安静静，仿佛只是一个摆设。
　　当树影飘过眼前的时候，绵罗睁开了双眼，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警惕。
　　今天，镜空少爷又外出闲逛去了，留下绵罗看家、照顾孩子。他很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
　　绵罗展开纤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飞出若干根丝线，缠住了一道咒符。这道咒符，原本是直直地向孩子飞去。
　　孩子的身边，若隐若现地张开了一张大网。
　　“阁下，既然已经闯了进来，又何必躲躲藏藏？”绵罗高声说道。他不是找不到那人，而是想让那人自己出来。
　　房顶上，一个人声传来：“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绵罗公子，现在居然在给人类的小孩当养父？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会哭吧？”
　　绵罗转身。“是你？”
　　来人接过绵罗飞还给他的咒符，笑道：“怎么？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呢？”绵罗放下了警惕，“好久不见了，画师。”
　　“真是好久啊。”画师从房上飞下，“我还担心你都不记得我了呢。”
　　绵罗笑：“怎么会呢？你这样贵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有人托我找个孩子。”画师意味深长地看着正在休息的孩子，“他身上带着三重阳气。这样的人很少见。我想应该很好找。”
　　“三重阳气？”绵罗心中一紧。
　　“我想，就是他了。”画师毫不避讳地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带走。”
　　“不行。”绵罗马上拒绝。
　　画师好奇地问：“为什么？”
　　“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是镜空少爷带回来的。”绵罗缓缓地说，“如果就这样被你带走的话，少爷会生气的。”
　　“对镜空那么忠诚，有什么意思？”画师的问话颇有些玩味。
　　绵罗想了一下，说：“反正天下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容下我们俩。”
　　“答非所问。”画师又问，“这孩子刚来的时候，是不是浑身上下都带着重重阴气。”
　　“嗯，是啊，”绵罗说，“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居然缠着那么多的阴气，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那你想不想知道呢？”
　　绵罗看了一眼画师的眼睛。他满眼的笑意，让绵罗感到一阵不祥：“还是算了罢。”
　　“不想？你就不想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么？”画师似乎有些惊讶。
　　“我不想多管镜空少爷的事情，”绵罗说，“如果我多此一举的话，少爷一样会生气的。他若是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画师感慨：“你这是在给镜空当贤妻良——啊，不！是‘贤夫良父’。”
　　“就算是吧。”绵罗笑，“留在这里，是镜空和我最好的选择了。”
　　树影随着阳光的方向挪了位置。日光渐渐照到了孩子的脸上，他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绵罗不动声色地监视画师，他正仔细地端详着孩子，仿佛在思忖什么。
　　像是注意到绵罗的担心，画师回头看了看他。随即，手中飞出一支笔，只轻轻地一划：孩子身边的那张大网，立刻消失。
　　不等绵罗回过神来，画师一个箭步冲在孩子的面前，扬手挥笔，一气呵成地写下若干条咒文。这时候，绵罗飞来数根丝线，却被画师另一只手截住。
　　“你要做什么！”绵罗虽心有不甘，但他自知从来不是画师的对手。
　　画师写完咒文，笑曰：“招魂。”
　　话音刚落，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咒文，全都凭空消失。绵罗能够感觉出来，空气中发生的异样变化——有什么飘散着的东西，被逐渐地聚集起来了。最后，几乎可以看清楚一个透明的魂魄，出现在孩子的身后。
　　“回去吧。”画师说得很温柔。
　　那魂魄四下看了看，就进了孩子的身体。
　　“难怪我一直都找不到他的魂魄。”绵罗叹了一口气，“原来都散了。”
　　画师笑道：“他的魂魄被吓散了，又有阴气缠着，回不了自身。好在你除去了阴气，有他自身的阳气牵着，魂魄倒也没有飞散得很远。”
　　“不过，我也不擅长这些法术。”绵罗说，“难道你是特地来给他招魂的吗？”
　　画师点点头：“是啊。”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孩子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目光四处游移，直至移到绵罗身上之后，就直愣愣地看着他，仿佛有话要对他说。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摇摇摆摆地向着绵罗的方向挪去。
　　绵罗很高兴得看到孩子的神色不同于以往，他终于有了生气。他赶忙快步走到孩子面前，把他抱在怀里。
　　孩子被抱在怀里，靠在他的肩上。他紧紧地拉着绵罗的衣衫，似乎只有这样才让孩子安心——方才急促的呼吸慢慢地缓和下了。
　　“他很喜欢你。”画师笑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他散开的魂魄一直都围绕在你们俩四周呢。”
　　“说实话，我还真的不知道呢。”绵罗自谦道，“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是有什么东西缠上我了。”
　　这时，画师忽然说了一个名字：“祝文贤。”
　　绵罗一怔：“什么？”
　　“他可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画师说，“就算你不想知道他的身世，至少也该知道他的姓名才好。”
　　“嗯，我记下了。”绵罗略一思索，问：“你说有人托你找这个孩子，现在找到了，不带回没有关系吗？”
　　“这个么，”画师道：“没关系，人家只是托我来找，也没说一定要带回去。”
　　“噢？有这样的事情？”绵罗有些惊讶。
　　“将来他大了，就算你们拦着，他也是要回去的。”顿了顿，画师又说：“你们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
　　“无妨。”绵罗笑道：“若真是个祸害，便叫少爷吃了他。”
　　“绵罗。”画师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
　　“这座山上的灵气甚多，又是幽静的地方。对你和镜空来说，是个极好的隐居之处。”画师说道，“记住，如果可以不离开这里的话，就绝对不要离开这里。”
　　绵罗依旧沉浸在欢喜的心情中，一时不能理解。不过，他依然说道：“既然是你告诉我的，那我一定小心。”
　　画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走了。”
　　“不送。”
　　望着画师渐行渐远的身影，绵罗的眉眼间埋下了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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