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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杀:洗尘 ...

  •   “我觉得我见过,仅是“觉得”罢了,也不一定属实。”
      竹苑之内,赤兔的声嗓显得空灵,语中字字珠玑。眼前这位扮男装的少女,她眼底的情绪,一探便知。她很不幸,生了一双不会遮掩是非的眼睛。
      “你握剑的那只手,已染过了许多人的血。你认为,你能真正洗去你手中的血迹吗?从前沾过的血,现今、往后,一定也将永远沾上。刺客身上沾染的血,终其一生都洗不却。”
      ——终其一生,你手执剑,剑尖对着世间任何一人,以此迁延度一生。
      “谢赤兔大人明示。”拾柒垂下眼睑。
      “拾柒,你再注意力不专,这把莫邪剑,可就要被你糟蹋了。”
      拾柒似是忍受不住她的奚落,深吸一气,执剑的手上青筋显露,她剑罡一声低鸣,瞬时劲急横扫赤兔。
      屋中的气氛愈发激烈起来,两人宛若陷入一种激战。赤兔目下主要是防守为主,侧攻为辅,剑招寥寥,单掌执剑应付拾柒。拾柒察出些许端倪,赤兔是利用招数相克之机,抵住她自己的猛烈攻势。
      赤兔轻移莲步,已到了拾柒面前,身法之迅快,教拾柒不得不抬剑提防。
      赤兔道:“留神。”
      她左手轻剑,忽拍忽拂,身形疾欺进拾柒前,接着发出剑招,向拾柒胸口袭去。这一招前后呼应应甚是佳妙,以致一招普通的招数,陡然加了数倍威力。拾柒衣袖一拂,同时之间,右掌虎口增劲儿,挥剑向赤兔剑身袭去。
      赤兔看了看拾柒的攻势,倏然收回了剑势。拾柒将剑身一掀,顺势猛劈过去,俨然一个拼命三郎。赤兔旋即侧身一避,让拾柒的招式扑了个空,待她欲要抽剑击来,赤兔再度使出一个剑招,这一剑中,内含无数奇奥变化,教拾柒一时无法拆解,急忙旋闪开去,底下一脚如风踹出,欲挫一挫对方跟踪而至的剑招攻势。
      两人乍分又合,各各剑招翻飞,相互攻拆了四五招。赤兔蓦地剑势一变,出奇奥招数,迭连使出,把拾柒攻得几乎喘不过气。
      幸亏赤兔似无伤她之心,因此把她迫退七八步之后,就改用普通手法。
      拾柒喘了一口气,蓦地出手反攻,她剑势上蕴蓄的功力并不弱,此刻但闻剑锋一阵棘响,她学着赤兔的招式,也仿了一个忽虚忽实,微微难防,将赤兔一时迫退两步,总算扳回一些劣势。
      赤兔稳住脚跟以后,挑眉道:“你反应挺快,偷我的招数,虚实颠倒,会因时制宜啊。你的家风可见一斑。”
      “家中习剑之风的确存有“照猫画虎”之象,”拾柒毫不在意,笑道,“可之前我为它吃尽苦头。目下,还是‘顺手牵羊,将计就计’甚得我心,能偷到赤兔大人的剑招,幸甚兹事!我庶几想要‘歌以咏志’了!”
      在旁的丁亦闻罢顿感忍俊不禁,当着赤兔大人的面上不好显山露水,仅好隐忍着。
      赤兔遂开始出手反攻。剑招如万千气象般让人琢磨不尽,神妙无绝,让拾柒短时间内稍感目眩神摇。她见识过不少剑招,方才已与赤兔过了数十余招, 原以为自己已摸清了对方的剑术路子,殊不知赤兔目下接着使出另一路手法,这倒是挫了拾柒的小小锐气,诡谲剑数迫得她显得手忙脚乱,无法应付,转瞬之间被那赤兔一剑扫中琵琶骨,遂斜斜旋开数步。赤兔扬剑徐徐尾随直上,正要对拾柒施以最后一招以终此战,蓦觉劲风袭体,回首一剑扫去,恰好迎击上拾柒侧面急袭而至的剑势,两剑相交,“砰”的一巨响,室内涌起一明一暗汇织而成的芒光,拾柒本身被震的退开数米开外,目光所及之处,赤兔莞尔一笑,一手整饬微乱的衣裾,一手挑着,道:“你功力虽不错,但我刚才见你的剑法,熟而不奇,良而不精。倘若现下,你能抵挡我三招,你掌中那柄雄剑,归你做主。”
      拾柒讶诧道:“真的?大人好像不是会做亏损买卖的人啊。”
      “到底会不会做,试试便知。”
      此言一出,拾柒双目微睁,蓦然欺上去,扬剑猛劈。赤兔五指作箕张状,似是拿剑扣脉穴,又似是舞剑拂划于半空,拾柒见之心生抵御之感,暂先撤回剑势。谁知赤兔戛然迫至她面前,剑尖庶几要扎入她眉心。
      拾柒微异,身形侧闪,手肘顺势击出,方自闪开数步,对方第二招又迫上身来,使得她下盘不稳,挡避不迭。
      赤兔第三招甫一发出,剑力已扫中拾柒躯体,拾柒身体一侧,欲跌未跌。赤兔变换剑势,改扫劈为侧擒,剑身数晃如钩,搭到拾柒右肩之上,剑尖一划落在她颈侧间,似只要一用力,就大可使她重创而且终身残废。以拾柒之所见,赤兔所使用的剑法,都是拾柒以前见到别人使用的普通招式,是以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予人以散漫之感。可是这些普普通通的招数在她掌上,却大具妙用,威力无穷。
      目下,眼看赤兔几乎捉住她命脉,拾柒转首一瞥,运力佯跃开来,赤兔见她欲闪,遂当下挥剑直刺。拾柒索性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亦发剑制法对方。双剑甫一交集,满屋风力激转,拾柒能闻见剑身一阵暗流顺着剑脊,融入她的掌心,似有些丝暖意攀筋附骨,深入骨髓。雄剑与雌剑彼此拆解了彼此的招式。既及莫邪剑的剑芒挂落,犹如漆空划下一刀白微之色,赤兔旋着两足复绕拾柒周身,前者掌中剑方停,拾柒忽闻其剑身如新涨的波潮般,飘着烟水袭入耳畔,
      两人对了数余招,过了片刻,赤兔道:“拾柒,你虽然自称剑技疏浅,但方才的一番过招,你的表现可是胆量过人,如此,让我不得不生些疑虑。”
      拾柒龇着牙道:“大人,您目下有意赏与我一把好剑,我又何须因大人的颜色不豫而感到恐惧呢!加之我是个贪剑之辈,即使是送命的考炼,亦在所不辞。”
      赤兔点头,道:“你当真聪明,但愿你并非是个仅好玩弄剑术之辈,如此,这柄雌剑,我便赐予你。”
      时间如金油一般在屋内凝固了形态,粘稠,透明,而富有弹性,拾柒望着眼前掌中的莫邪剑,这柄剑,她小时候常听师伯们叨叨,有关此剑的各种传闻以及稗史,她均有所耳闻。
      当传说之中的名剑落入自己手中,拾柒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
      这柄莫邪剑看上去,如此遥远,教她看上去仿佛是一个不真切的幻象。
      “莫邪剑啊莫邪剑,您应该很耐打?应该不会遭受像我的原剑那般的伤害吧?”
      闻到拾柒对剑的言语,丁亦望着赤兔大人,她的嘴角好像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似是笑了。
      也对,丁亦与其余四位少女的随身武器均是软兵器,均是无法能与赤兔大人当陪练的。十三位大人,各自身份隐秘。目下,丁亦仅能知道唯一一个执剑绝技者,便是夜猫大人,但他一直凭射箭著称,鲜少用剑。数年前,赤兔大人曾将莫邪剑赠与他,结果受到峻拒。这把剑,赤兔大人再是没有碰过的了。而今,她放下前嫌过往,竟将此剑慷慨赠与拾柒这个小孩,怕是······
      “拾柒,”赤兔回至榻上,推茶换盏,浅呷了一口茶,方才曼声道,“身为夜猫的影卫,这把剑,很适合你。”
      丁亦有些后怕。有些时候,赤兔大人的心思并不难猜啊。
      “夜猫······”又说起那厮,拾柒胸口的郁气再度升起来了,但不好在赤兔大人面前宣泄出来,仅是闷闷道:“大人说笑了,夜猫大人不承认我是他的影卫。他总是,嗯,难相处。”最后四字,是她琢磨又琢磨,归结的四字。
      他的脾气与情绪确实难寻出个规律——心情好,救你一命,还给你点人生教诲,那个大泽地譬喻什么的;心情不好呢,把你从屋瓦上丢下来,或者吃饭时随意走人,一言不合弄个冷暴力。
      一词总结:喜怒无常。
      还真当他自己是猫啊!
      那端,赤兔像是听到了惊世奇闻一般,露出既微诧,稍显忍俊不禁的神色。
      “总是?难相处?”
      “······嗯。”拾柒忽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什么埋好的大坑。
      “那,你可愿同我说说,夜猫他如何难相处个法?”
      八卦男性这种生物,这可谓是天下女子共有的通病,只是各自的表现方式不同罢了。
      丁亦自动锁上两只耳朵,遣散室内两位男娥,自己亦识趣的退出竹苑,在外头守着。
      春回暖,日却深,天空的颜色如切碎的酱菜,碎碎的蓝灰,碎碎的蓝黑,同时与她身上劲服的底色相仿。远空的颜色是浓重而深暗的一块黑,像是染了一块油渍,如关公领下盛胡须的锦囊。近些时日的天色通常是晨日夜雨之态,地间尚存着些许银白水洼,一影浅浅,一影深深,宛似衣裳上的补缀补丁,周遭绿植与池水被夜雨清洗以后,香远益清,愈远醒目。
      当是时,一阵追逐声自竹笙院之外急急蹿起。
      丁亦看见小径前处摇摇摆摆奔来两名少年,秃着脑袋,面上均是危然之色。
      “你们两个登徒子!有种别跑!让我剪断你命根子!”
      这好像是······
      没错,是绿慧的声音。
      原来,少年身后还追着两位少女。左一个绿色裙影,正是绿慧这个绿包子;又一个镶黄裙影,正是枝匣。
      丁亦想着,这三日闲暇,她们俩不是向赤兔大人讨了些银两,准备下山置办些饰物,目下如何在此?
      竹苑之内,榻上人的茶盏击声奏起余韵,杯声未尽。拾柒犹豫着,她不知该对赤兔讲些什么好,或者,不该对她讲些什么好。
      她为何会对夜猫的事感兴趣?
      细细一想,她对自己得到这柄莫邪剑一事也暗自耿耿于怀。拾柒与赤兔见面次数并不算多,加上这次,才共两次。她对赤兔为人不是很熟悉,她为何要以试剑的幌子赠与自己这柄剑呢?这,很大可能与夜猫那厮有关。方才的对话之中,她一共提到他两次。拾柒懂得一些察言观色的技术,虽然赤兔的言语貌似无心,像是轻轻带过这个人。但拾柒暗察其神色,赤兔面色是隐蔽的极好,不显露情绪,但她品茶时的出神,拾柒到看出些端倪。
      赤兔最后一次品茶时,没有微微吹气,而是直饮,茶水应是烫了些,灼了她的嘴。
      赤兔与夜猫的关联,应无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吧。由斯,他们是敌,还是友?假令是敌,她迎合赤兔心意阐述夜猫坏话,那么可能会落人口实,传到了夜猫那里,可能她连名义之上的影卫也做不成;假令是友,她如实阐述,那么会不会得罪了赤兔?觉得她这个影卫讨人嫌?
      拾柒思前想后之时,屋外一霎地传来激斗之声。
      赤兔黛眉微蹙,放下茶盏,自榻上腾身而起,轻挪莲步
      趁势,她移步到门边一看,只见两位劲装少年在外面旷场疾奔,他们身后有两条少女人影,一绿一黄,紧追不舍眨眼之间,双方已追个首位相衔。
      只见那两位劲装少年的背影有些眼熟,但脑袋却很面生,一个是个秃子,另一个也是个秃子。
      赤兔淡笑一声,道:“看来,某些人惹到我的刁蛮影卫了。”
      拾柒微讶:“难不成那两个人是——”
      话声当中,那边已传来两声惨叫,两名劲装少年纷纷倒地,那两个击伤他们的少女毫不停滞,倏又如电般急向少年俩扑去。她们的身法虽较之赤兔缓钝许多,但对付这两厮却绰绰有余了,是以少年奔逃得再快,是以又被少女追上,就在舍屋门前那座山石脚下,少年与少女转来绕去,末了,少女运功对两人各自飞起一脚,少年几乎是同时之间惨叫出声,一齐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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