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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百零九杀:破局(中) ...

  •   在通往一座隐蔽府邸的巷道之中,墙上缓缓滑了两道人影。粗略的自两人的行步动作观之,其中一个人影步履清跃如兔,而一个人影步履稍显蹒跚。

      人影从墙的开头坚定地滑向了墙的尽头,如于宣纸之上作画的一管濡墨之椽笔,作画时一气呵成,不歇气不停气,笔势自顾自儿地走到黑。

      当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了尽头的拐道之处,这两个人影适才刹住了脚步。

      一个人影见到了少年,遂自袖袂之中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翻找出了一幅折了三叠的纸稿,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少年。

      少年双手接过画稿,将画稿摊展开了一阅,上面绘着三只骆驼进城来的大致情形,内容与计划一致。

      “你便是环霁姑娘,对吧?”少年问,接着他看着她身旁的丫鬟打扮的女子一眼,心下遂了然她的真实身份了,遂道,“这位便是夫人了吧?”

      “是、是的——”环霁点点脑袋,她的气息带了一些喘,胸口起伏不定。

      就在半刻钟之前,当拾柒商定了一个浑水摸鱼之计,将夫人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打算混淆敌方视听。当遭遇蓝衣客两面夹攻之际,拾柒就催促她和夫人往指定好路线走时,就趁着捂手的方式悄悄塞给了她一份纸质的东西,且以极低的声调道:“朝着那方向一直走,不要回头,届时你将会看见一个少年,就将这份东西交给他就可以了。”

      至于为何要这样的目的,拾柒没有具体地透露出来,仅交代她们这样做,一定会安全无虞。

      “我叫阿先,”少年莞尔一笑,一面领着她们往府邸的方向踱步而去,一面道,“我家先生名曰罗知筇,先生恳望你们到敝府小住一段时间。敝府所处之境十分安全,短时间之内可预防外人侵扰。鉴于此,你们可以不用担心再有人扰乱你们的清净了。”

      看起来,阿先与这位名曰罗知筇的先生,跟种拾柒的关系匪浅,所以他们的营救计划才能协调的天衣无缝。

      阿先言讫,就要带着两人入府。

      “等一下。”许久不开口的刘贞此际终是开了口,嗓音仍旧是苛哑。

      阿先止步,回首看着刘贞。

      “那一个名曰种拾柒的小孩,她跟我交换了身份,就被蓝衣客带走了,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危。”

      讵料,阿先闻罢,笑出了声,这一种笑落入了环霁眼中自动变作了一种无礼之笑,她微愠道:“休得对夫人无礼!”

      “呃,好、好、好,是我失敬了。”阿先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神色,见夫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眼珠子转了转,不作回答,而是问道:“敢问夫人,您听说过暗鸦吗?”

      “暗鸦?”夫人凝着双目望着阿先。

      此话一出,旋即一声鸦啼打着他们的脑袋上方飘然,一道墨色的赤瞳鸦影自天际之上俯冲下来,它在半空之中盘旋了四周,继而奋力振翮朝着某一个方向飞去。

      夜鸦飞往的方向那一端,有数道人影正在屋檐之上连跳带窜的一晃而逝。

      处于前端的人影正是夜猫,他身轻如魅,闲淡的扛着肩上人,移动速度由最初的疾如风,有意地降为温暾之状态,不缓不急,从容有调。

      落在后方的王二麻子一路提刀暴喝着:“夜猫!有本事就给老子站住!”

      这一句台词在他每行一步就重复一遍,他也不嫌腻。

      一刻钟之后,夜猫拣了一处巷角死墙之处选择着陆点,扛着的肩上人落在了地面上时,王二麻子也随后赶到。

      “夜猫,你跑不动了吧?”王二麻子虽有些气喘未定的样子,拿出一副磨刀霍霍朝着他一步一步逼近,“识相点,就将夫人交出来,我就酌情饶你不死!”

      夜猫挑唇笑,夫人便立在他身旁,月晖稀稀落落落照她的身上,且给她的面容上了一层釉。

      “去吧。”他平淡地道。

      夫人受命似的,遂是一步一步朝着王二麻子踱步而去。

      王二麻子长笑了一声,认为夜猫自身已臻至山穷水尽之境,他的这一句“去吧”就是向自己妥协的最好佐证。

      “夜猫,你也只值这一点斤两而已······”

      只是,当他说此话时,却见夫人一面向他走来时,一面开始解开腰间系带,松掉发髻之间的钗簪。

      “夫人”在腰间系带松开之后,身上一席外衣随之缓缓落下,里中居然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

      拔掉簪钗之后,一瀑墨发垂落于肩端,月色之下的面容逐渐显山露水。

      夫人在王二麻子面前的四尺开外停下,只听后者在看清了她的面容之后,当即骂了一声娘,暴喝道:“种拾柒,怎么是你!夫人呢!”

      “王二麻子,请收敛一下你这种嚣张的口吻,”拾柒眨了眨眼,趁他回不过神时,遽捣剑出鞘,剑刃直指他的脖颈命脉,“现在是你处于下风,若你能不那么顽固,我家大人说不定酌情饶你一命。”她用他之前说的话来回敬他。

      “哼,凭一柄迫剑就想束缚我?门儿都没有!”王二麻子语罢,身体一斜,闪身轻晃,就要作逃遁之态!

      上一刻,他自识自己中了夜猫的诡计,现下自己亟需“迷途知返”。奈何,下一刻,他的视域之间被一抹悄无声息的黑影覆盖住,他持刀的那一只手被一股力道迅疾反剪在背!

      死墙比活路更容易制敌先机,王二麻子适才晓得自己中计了。

      “夜猫,老子去你大爷的!”王二麻子抬腿遽朝着夜猫蹬去。

      夜猫眯了眯双目,掌下锁腕的力度骤增,将王二麻子的胳膊朝着更诡异的方向反拗而去。

      忽地,空气之中撞入一记清脆的骨折之音,一记刀器堕地之音。

      “啊——”王二麻子惨叫一声,蹬腿抡摔的动作一霎地僵窒于半空之中,他面目上的五官庶几快扭曲在一个点上,身体骨折的苦楚与他的面部神色一样,皆作扭曲之态。

      “啪——”的一声,须臾之间,夜猫在王二麻子的身上某处穴道之上戳了一下。

      王二麻子的身体就以一种动作诡谲的姿势定住了。

      “夜猫,你真够卑鄙的!”他嗤了一声,以一副中慷慨赴死的调调道,“横竖我落在了你手中,我生是蓝衣帮的人,就算是死,我也要做蓝衣帮的鬼!”

      “死?”夜猫点漆般的双目掀起一抹玩味之意,“对你而言,为时过早了。”

      “既然你不杀我,那你为何要大费周章弄一出混淆视听之计?”王二麻子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切齿地道,“你的目标其实是我,而刘贞夫人只是你的诱饵,对不对?”

      夜猫没有搭理他的话,对着在旁抱剑观戏的拾柒道:“你回去刘贞的住所那边勘察一下,若有情况,自行处理一下。”

      “自行处理······好。”敢情夜猫将一些权利赋予拾柒,她抱剑出去,半途之中不知思及了什么,将脚步倒退着踅了回去,举目凝望着夜猫,转了一个话题道,“大人,我扮演刘贞夫人的时候,没少从这王二麻子受到刁难。”

      “所以?”夜猫挑眉问道。

      拾柒看着王二麻子闻罢那满面的惊诧之色,他应是未料到她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秋后算账吧!

      “所以,大人,在事成之后能不能帮我把那七百银钱的欠债给——”拾柒剩下的话,放入了与夜猫对视的空白之中,“反正,你懂的。”

      “就这样?”夜猫将视线撇开,从受刁难之事与负债之事彼此相关联起来,她可真是好样的。

      “嗯,我的请求就是这个样子,大人,您同意嘛?”她估摸着他心情不算差,就干脆给自己说个情,

      “知道了。”言讫,他对着她朝着外端努了努下巴,一副类似于逐客的态度。

      “知道了”是几个意思?拾柒在暗暗腹诽着,他所言“知道了”就代表答应她的请求了吗?还是“知道了”就仅是代表着他“知道了”而已?

      不要给出如此暧昧或者模棱两可的答案啊!

      在话术方面,也就是嘴仗方面,她自晓压根儿赢不过夜猫,当下不好再次作祟,就对着王二麻子挥了挥剑,斥道:“王二麻子,你第一次刁难我的那一件事,我到现在还记着呢,待会儿你若是敢对我家大人不利,或者图谋不轨,我就一剑直接摸了你的脖子!听到没!”

      王二麻子听这话,庶几快岔过气去:“臭小子,请擦亮你的狗眼看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对谁图谋不轨,谁对谁不利!?”

      “砰——”一记闷响,莫邪剑的剑刃横抵在他的胸口大穴之处。

      王二麻子顿时不响了。

      ——

      拾柒走后,晦暗的巷墙之下仅余下夜猫与王二麻子两人。

      夜猫扫视了他一眼,事迄如今,他仍在顽力挣扎着,但定身穴一刻未解,他就只能又一刻保持这般诡谲的姿势,看看半屈着身,一只手被拗在背,像刀俎之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莫要枉费力气,我问几句话就走。”夜猫行至他身前的四尺开外,双手负身站定。

      “夜猫,我一直听说你是善射之人。”王二麻子遽拿眼直视他,突地说道,“那么,你一定深谙射箭之法,可对?”

      夜猫深眸落入了几丝月辉,话题的主动权移了一个位,他话音亦因之嵌入了几丝邃意,道:“你想说什么?”

      “射箭一事的致命之所在,到底是在于戳入目标要害处的箭?是在于还是射箭的人?亦或是弓弦之力量?”王二麻子看着他,蓦地笑了一笑,“夜猫,我觉得你得搞清楚你自己的处境,你之所以能如此高效的完成任务,惯常一箭制敌,究根到底,是因暗鸦才是真正负责射箭的角色,你是被掌握的弓弦,你所要做的,只不过牺牲你自己,以达到暗鸦自己一箭称霸江湖的目的而已。”

      “这些话,是淮巳命你告知我的,对么?”夜猫双手环臂,面容幽逸闲淡,“告诉他,‘挑拨离间’这招根本不管用。”

      “你为何不站入我们蓝衣帮的阵营里?一旦盖上了我们蓝衣帮的戳印,如此可免遭诸多的罪过,鸟笼与官府的势力也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也不会沦落至今日这种地步,”王二麻子继续道,“且外,假令你们一径要深挖香船失踪一案,这将会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夜猫似是听到了一桩弥足可笑之事,唇角噙起一抹玩味之笑,一步一步逼近王二麻子,在他的两尺开外的距离停下,缓缓吐字道:“从你这些话观之,看来是夏虫不可语冰了。”

      王二麻子瞳孔一缩,夜猫这是在暗面嘲讽自己呢!

      “首先,我对你们与鸟笼、官府之间所存有的政斗、商斗无甚兴趣,唯有敬谢不敏。”夜猫的双目欺上王二麻子的微惧的眼,“再者,你可能是忘了暗鸦行事的宗旨——‘受人之命的利他主义’,仅要完成任务令委托人高兴,至于究竟对暗鸦是否有利抑或折损,并不在考量范畴之内。”

      “哈哈哈哈!”王二麻子面上呈现出一番狞笑,“就算这种任务会让你丧命,只要让委托人高兴,你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执行?哈哈哈,一点人道也没,怎么会有如此搞笑的事情?”

      巷墙的另一拐角,拾柒紧紧贴伏在墙上,里中的两人对话隐隐约约传入她的耳中。

      “丧命?”她喃喃地道,“继续调查这桩案件,一定会丧命的吗?”

      还有——

      夜猫所言,但凡暗鸦之人,执行任务之时,自己性命均不在考范畴之内。

      她知道他不像是一位惜命之辈,但现今这一句话首度从他口中道出,不知为何,让她感觉他有几分陌生。

      此时此刻,在与王二麻子对话的那个男子,还是她家的大人——夜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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