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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完结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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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艾吉奥·奥迪托雷,十七岁,正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大好年华。
但是今天,我的心情并不是好。
说来也全都怪费德里科那家伙,说什么“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一定是个撩妹的好日子”,而我也确实是定力不深口嫌体正直,等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跟他来到街上开始四处寻找妹子了……咳。
这时候费德里科拍了拍我的肩膀:“嘿,你看那个怎么样?”
我跟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极为显眼的美丽少女。
“嗯……她很漂亮。”
“喜欢就好,那么——加油啊我亲爱的兄弟。”
我心里刚有不妙的预感,只见费德里科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坏笑,接着毫无征兆把我往那个方向一推,我猝不及防立刻扑了出去,惯性使得身体向前冲刺了好几步才稳住势头。
再一抬头,面前正是那个美丽姑娘的脸,表情充满了嫌弃。
“先生,好好看路。”
我急忙站直身体:“那个,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哈哈……”
少女:“……”
眼见着对方看我的眼神除了嫌弃之外似乎有再加上一个“这人有病吧”的趋势,我立刻改口:“对不起,差点撞到你,其实我是想……是想……”
好奇怪,我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还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呃,忽然头好晕啊……
少女紧皱眉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我:“……你……需要看医生吗?”
“………”
我使劲眨着眼睛努力看清,只有视野里隐约能看见她深红色的头发,可随着眼前晃得越发厉害,它们在我眼中却逐渐起了变化,化成了浓墨一般的黑……
还有,记得人家明明穿的黄色裙子,这一大片的蓝色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TM是不是瞎了……
“——喂!你这家伙……你你你站稳啊,别倒!”
可惜我已经彻底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毫无形象可言狼狈地躺在一堆草垛上,费德里科在对面用深沉的眼神看着我。
我揉了揉剧痛的后脑勺:
“费德里科……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呸呸呸,别喊我,我没你这么丢人的弟弟。”
费德里科走过来,恨铁不成钢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就是跟女孩子搭讪吗,你居然能激动到晕过去?还是不是奥迪托雷家的男人了?”
“靠,才不是呢!那是因为……”
我为了洗清丢人的冤屈,如实跟他讲了从我站到那个姑娘面前之后的事,但是费德里科完全不信,还嗤之以鼻地表示要我胡扯也扯的靠谱点。
这下我怂货的印象可以说是在他那钉死了,暂时找不到证据自证清白,我只能满怀怨气回了家。
“母亲,我有件事很在意……我们家族以前有没有出现过间歇色盲的例子——比如把红色看成黑色,黄色看成蓝色那种?”
玛丽亚把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烧啊。”
“………………………妈,我在认真的问你!”
玛丽亚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脊背:“据我所知没有,不过我也想问你,艾吉奥,你已经几天没在家过夜了?”
我立刻就蔫了,好在母亲似乎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一副“果然如此”地点点头:“别老跟着费德里科喝酒打架黑白颠倒,熬夜多了出现幻觉难道不是很正常?这几天你就别出门了,回你屋去好好睡一觉,肯定什么幻觉都没了。”
我:“………”
留了个足够费德里科嘲笑我一辈子的把柄也就罢了,连亲妈都这么对我。
然而事实是,我还是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开始补觉。
也许母亲说得对,我这几天实在浪得过了头,那股依稀的头晕劲儿仍然如影随形地粘着我,我把它归结于昨晚跟费德里科一起喝的那些酒,脑袋一挨上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大概是之前撩妹子的行动过于失败,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这一次不用费德里科推我出去,我就自觉主动地走过去向那个女孩子搭话。
可惜,哪怕是在梦里,事情也没能像我想象的那么顺利。那位漂亮的姑娘不屑地白了我一眼,就径自绕开朝我身后的方向走远了。
……
这该死的梦里的我究竟在干什么,我就那么差劲吗,合着就算我当时没晕过去,人家也照样不会搭理我的意思啰?
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爬到了房上,从俯视的角度看到那个少女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视线时,我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进行可耻的跟踪。
跟着跟着,看见她被维埃里堵在小巷里,天赐良机。
就当我天降正义一跃而下,拎起维埃里的领子就要赏他一记友情破颜拳时,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我还没来得及打到维埃里的脸上,一团不明物体就在此时从天而降,赶在我的拳头之前,把他直接砸倒在地。
我和妹子都惊呆了。
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女孩子。
再仔细看看,她身上的布料简直少的可怜,露出大片白生生的皮肤晃着我的眼睛。
她面朝下趴在昏迷的维埃里背上,她有一头披散开来像是乌云般的黑发。
——就像我之前的幻觉里那样的,黑色的长发。
女孩子挣扎了两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她抬起头看到我,突然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艾吉奥?”
随这一声清脆的呼唤,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周遭的情景竟然一下子变化了。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服装店的门口,最开始我去搭讪的那个红发少女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眼前只剩这个有着纤细的东方外貌、刚刚从天而降的女孩。
此刻她终于不再衣不遮体,而正局促不安地扯着身上的裙摆,像是从来没穿过这样的服装似的,几步路的距离居然还摔了一跤。
意识还因为周围突然的变化茫然着,但是这个梦中的我依然反应极为快速,赶在她摔倒之前就让这个笨手笨脚的小东西扑倒在自己的胸前,而不是冰凉坚硬能把门牙磕掉的地面。
“呃……不好意思。”
对方用生硬不熟练的英文说着,然后从怀里抬起脑袋,向我露出一个有点傻兮兮的笑脸。
她的身体又轻又软,靠近的时候还有阵若有若无令人感觉很舒服的香气,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哪怕经常帮母亲和妹妹跑腿买香水,我也从未闻到过这样的调香。
【舒肤佳(。)】
不知哪来的冲动,此刻我只想把面前这具温软的躯体死命抱在怀里,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被当变态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渴望亲近她。
但是我的意识似乎无法控制梦中自己的行动,哪怕我在心里已经进行到托起她的下巴吻她的步骤,这个梦里的“我”就跟呆子一样手都不曾动一下,眼睁睁看着她从我怀里离开了。
只是没等我开始失落,周遭又一次变了模样,这次我刚从面前桌上的菜肴和杯子看出这事一家餐馆,以及听见黑发少女坐在对面笑着说什么“下次带给你我家乡的美食”,眼前就又变化了,而且间隔越来越短,断断续续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飞过。
我们嬉笑玩闹走在街上。
我们一起整蛊维埃里和他的狐朋狗友。
她教我打开一个奇怪的红色的桶,分别撕开几个包装把内容物都倒在里面,最后加入热水盖好,没过多久有奇异的诱人香味飘了出来,令人食指大动。
我们躺在草堆上晒太阳,她侧身蜷在我的旁边不远处,好像是睡着了。
看着她小猫似的让人又怜又爱的睡相,我会心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
“……艾吉奥。”
好像有人在戳我的脸。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床头围了好几个人。
看到我醒了,玛丽亚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谢天谢地……”
我一脸懵逼,脑袋上已经挨了费德里科一下。
“臭小子,你是不是想吓死我们!”
克劳迪娅撇了撇嘴:“我都以为你调戏了个法力深厚的女巫,被人家下咒了呢。”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就睡个觉吗?”
我简直一脸懵,费德里科已经嗷了起来:
“睡觉?!你TM都睡两天了一次都没起来过!迟早你饿死在床上!”
还是母亲大人这时候拯救我于水火,挥开那两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坐在床边关切地问:“艾吉奥,你到底怎么了?”
她过于关心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
“母亲,我真的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一觉睡这么久,感觉只是普通的睡觉而已,还做了梦呢。”
我费了好大劲才让玛丽亚打消找医生给我看病的念头,并且连哄带骗地劝她别把这种小事告诉父亲。
一切忙完之后我带着纸笔匆匆爬上房顶,一边远眺努力回忆梦中的画面,一边试图将其复刻在纸上。
“所以,这就是让你整整两天不愿意醒过来的美梦了?”
费德里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我吓得手一抖,笔顺着房檐滚落。他几步跑过去抓住差点飞走的画纸,展开瞅了瞅,然后表情一言难尽地还给了我。
“尽管我很想给面子赞叹一下我弟弟梦中情人的美貌,但是就你画这玩意,除了是个女的之外……”
费德里科啧啧称道:“或者连女性都不是,顶多能看出你画了个人类而已。”
我横眉冷眼:“滚。”
他看出我真的生气了,于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呀,别这样,哥带你去个地方。”
我被费德里科连拖带拽弄到一间工作室的门口,他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一位带着帽子的金发青年。
对方热情地请我们进屋,费德里科似乎跟他很熟悉的样子,俩人先唠了几句,然后戳了戳我:“莱昂纳多,这是我弟弟,他有点事想求你帮忙。”
叫做莱昂纳多的青年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
“等等,我没……”
我对费德里科的自作主张感到不满,况且我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家伙能帮到我什么。
“艾吉奥,别臭着脸,人家肯帮你是你的荣幸。”费德里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莱昂纳多可是整个佛罗伦萨最棒的画家,你还想不想看你的梦中情人了?”
“……”
我张了一半的嘴立刻乖乖闭上,悻悻向青年道歉:“抱歉,先生,请原谅我的鲁莽。”
“啊,这没什么。”
莱昂纳多无比大度笑了笑,他从费德里科的话里已经明白了:“不过我也得事先说好,只凭口述作画的话,需要一个长久的改进过程,才能接近你想要的效果,可能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得天天来我的画室了。”
来回跑几趟而已,这都不是事!
我真诚地向他谢道:“谢谢你,莱昂纳多!真是太麻烦你了!”
费德里科说的没错,莱昂纳多可真是一个性格又好又画技满级的人。
毕竟没有真人在眼前只靠口述,很多细节就无法还原出来,只能通过缩小画纸来掩盖,最终莱昂纳多把画硬是缩到三分之一巴掌大小。
我用了一个漂亮的挂坠盒把小画像装好,正拿着它喜滋滋地走在屋顶上。谁料下一秒就乐极生悲,只顾着看手上的东西没注意脚下,在突起的砖头绊了一跤。
挂坠盒“嗖”地向前飞起,然后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Cazzo!见鬼了!”
我急忙跟过去,眼看着它从屋檐一路叮叮当当往下掉,最后啪嗒摔在地上。
然而等我从屋顶上下来,先前那位置却没了挂坠盒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个极为美貌的姑娘。
我愣了半天神,才想起来我好像见过她,就是当着人家的面晕过去那次。
此时她手里正拿着我的挂坠盒,盒盖大概在摔落的过程中有所损坏,她甚至都没用什么力气那东西就自己弹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的画像。
少女直直地盯着画中的人,一言不发。
而我已经有点着急了:“那个……那是我的……”
“她是谁?”
少女突然这么无厘头问了一句,我一下子竟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等等,她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尖锐,这一副捉奸现场的架势怎么回事。
妹子你上次不是还鄙视我来着吗妹子!怎么这次看见我拿女孩子的画像居然充满了敌意的样子!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稀罕我啊!怎么肥四!
“你见过她吗?她叫什么名字?”
少女见我没有反应,更加急切地又问了一句。
这可把我问住了,就那几个短短的片段,我根本一次都没听到“我”喊她的名字,至于见过,我也不知道梦里算不算见过……
我的沉默终于逼急了少女,她突然拉住我的袖子,“拜托了,她可能是我很重要的人,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声音竟然带上一丝哀求,我才分明意识到,这个姑娘根本不是因为“我拿着画像”才在意它,而是她只对画中少女的本身有强烈的执念。
可是她明明是我梦中出现的女孩,为什么突然被另一个姑娘给惦记上了,除非她并不只存在于梦中……
我试探地问道:“你也见过她?在哪里?”
“呃……”
少女忽然闭紧了嘴巴,像是那个答案让她羞于启齿似的,最后生硬地冒出一句:“……是我先问的,先生。”
那挂坠盒和画像还是我的呢,做人要讲道理好吧。
我心里这么想,但表面还是维持了对待女士的风度,其实从她的反应看来我已经猜到一点,于是摊了摊手:
“也不怕你笑话,是在梦里。”
少女自然没有嘲笑我,她咬了咬嘴唇,垂下头去。
“……巧了。”
接着她蓦地抬起头,原本抓着我袖子的手松开,转而端到身前,似乎要和我握手。
“克里斯蒂娜·韦斯普奇,我们可否换个地方交流?”
……
真是邪了门了,不久以前还对我不屑一顾的女孩,今天居然主动来约我谈话……
虽说人家的目的并不是我本人……唉,算了。
“艾吉奥,可不可以讲讲你在梦里看到她的情形?”
全佛罗伦萨最漂亮的姑娘现在就坐在我面前,一双明亮的眼充满期待看着我,这是多少男人羡慕不来的情景。
……可我怎么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这年头连梦中情人都要被抢,还特么是跟个女孩子抢……
我没精打采地讲述了我在梦境中那几幕,至于最开始女孩从天而降的那次,我把起因是跟踪克里斯蒂娜这件事隐瞒了——毕竟正主就在眼前,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克里斯蒂娜认真地听完,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关于她的梦境是基于已经发生的事?这不应该啊……算了,你先听我的,比你的可离奇多了——”
“那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就每晚都重复同一个梦:梦里的我那时已经结婚很多年了,和丈夫生活在佛罗伦萨……但是那时的佛罗伦萨远不如现在的和平安定,当时洛伦佐·美第奇早就死了——咳咳,这话你可别往外说!”
克里斯蒂娜心虚地环顾了一圈,看到我点头才舒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讲:
“总之就是,整个佛罗伦萨陷入一片混乱,城里趁乱打劫的匪徒四起,我家也不例外……”
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确这个混乱局面的梦境要比我的精彩很多,而且她的是连贯的,不像我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
克里斯蒂娜叹了一口气:“我那梦里的丈夫被杀死了,我冲出屋子在城中逃命,后面是好几个追杀我的暴徒……”
“我当然跑不过那些人,几次都险些丧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周围总会发生一点巧合,比如有花盆突然砸中他们之类的,让我而已侥幸捡回命……但是最终,我还是被追上了。”
“然后,她就出现了……她救了我。”
前面还讲述的十分详细,到最关键的部分居然一句带过,我忍不住发问:“等等,我们确定是同一个人?她也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吧,她是怎么打败那些人的?”
“……”
克里斯蒂娜看起来非常不想细说的样子,她答非所问:“拜托,怎可能认错?我们一辈子能见过几个东方人?如果你的画像是按照你看见的她所画,那就一定是同一人,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脸。”
我脑中灵光一闪:“嘿,你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次在街上,我昏过去之后,你后来有没有被一个讨厌的家伙缠上?”
克里斯蒂娜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呃……”
我没敢继续说下去,如果按照梦里的发展,维埃里骚扰她的时候我没有跟踪过去,那克里斯蒂娜岂不是要被……
她厌恶地啧了一声:“想想就恶心,不过那家伙一点也不抗揍,才踢几脚就躺下了,没意思。”
我:“………”
等会儿,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克里斯蒂娜看到我惊悚的表情,冷冷一笑:“哈,既然我都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会因为手无缚鸡之力差点被杀死,怎么可能不早作准备?”
我:“……”
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
“如果这其中有因果规律的话,我觉得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没出现了。”
“嗯?你在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女孩最初的降临前因后果全部说出。
“就是可能她只在那一种特定情形下出现,结果我晕过去了没跟踪你,维埃里还被你打了……跟梦里的情景完全不符合,于是她就没从天上掉下来……当然,这都是我猜的,毫无根据,别太在意。”
然而,显然克里斯蒂娜在意了,她皱着眉想了很久,突然霍地站起:“那这样的话,我们重演一遍试试吧。”
我:“…………………哈?”
很快,我就知道了她说的“重演”是什么意思。
我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维埃里,克里斯蒂娜牵狗似的把他硬弄到了上次的小巷,然后给他松绑。
“好了,按照步骤来。”她斜他一眼,“过来,像上次那样调戏我。”
维埃里:“………”
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不可置信以及绝望,克里斯蒂娜不耐烦地皱眉:“快点,你要是不动手,我可就动手了?”
维埃里一听顿时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不情不愿地凑近克里斯蒂娜,明明是把一个漂亮的妹子困在墙边,他的表情却像是在受什么酷刑。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而我这时候也按照“剧本”,开始自导自演:“嘿,放开她。”
维埃里:“……”
他满脸都写着“你们这是钓鱼执法”的恐惧,领子被我抓在手里整个人提了起来,维埃里已经无比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的一顿暴锤,但是在接下来的几秒内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落在身上。
他龇牙咧嘴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发现面前这对狼狈为奸的家伙此刻都把脖子伸得老长往天上看,仿佛在等掉馅饼。
维埃里:“……”
场景就这么诡异地凝固了片刻,克里斯蒂娜先低回头,鄙视地扫了我一眼:“骗子。”
“……我也说了那只是猜想!没保证一定会实现!”
克里斯蒂娜“哼”了一声,一派冷艳清高地转身走开了。
我和维埃里面面相觑,对方跟我眼神对上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抖了一下,接着突然跟兔子似的撒腿也没了影。
我:“………”
不管那个女孩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至少托她的福我很久没跟费德里科晚上出去鬼混,像个被规定门禁的小孩一样每天准点回家上床睡觉,虽然没梦到想梦的,但每晚攥着挂坠盒睡眠质量却是极好。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阵,克里斯蒂娜也再没找过我,就在我以为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渐渐把它忘在脑后的时候,就在当晚,我却又一次进入了那种梦境。
但是这一次远不如之前梦中的欢乐明快,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令我如坠冰窟的场景,有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正摆在我的眼前——
他们的脸,那是……父亲和……
若不是身体的主控权不在我,恐怕这时候我已经崩溃地瘫坐在地,幸好梦中的“我”并没有这么没出息,倒是十分冷静地偷袭杀了两个士兵,随后回到尸体跟前,用颤抖的手一趟趟将他们送到一艘小船上——那大概是“我”所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事了。
当“我”路过河边时,我从水面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的脸,双目通红如血,眼神却空洞而飘忽,眼下的阴影透着浓重的疲惫,嘴角还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为家人进行了一个极为简陋的葬礼之后,“我”在一个草堆后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担忧地望着我,可我在刚才所见的冲击下完全没了好好看看她的想法,只听到我自己充满恨意的声音:
“乌贝托·阿尔贝蒂——”
……
“——!”
我突然惊醒,被捂热的挂坠盒沉甸甸地压在手里。心有余悸摸了摸胸口,发现冷汗早已渗透了衣襟。
……
“是否真的是预知梦现在也无从证明,毕竟我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虽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具体梦到了什么,但我的话已经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有发生顶多白费些功夫,要是发生了什么都没做那,才是后悔终生呢。”
——来自克里斯蒂娜的劝告,这是其一。
之后遇到维埃里找茬,对方新仇旧恨全放在一起找了一大票狐朋狗友,我也不示弱叫了好些人,单打独斗顿时成了群架斗殴。
然后,我就被维埃里偷袭丢出的石头给击中了,一摸嘴唇全是血。
——跟梦里位置一模一样的伤口,这是其二。
至于其三……
那是我第二天回到家,父亲让我送一封书信到洛伦佐那,等我完成任务回到家,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看上去还挺慈眉善目的胖子。
乔瓦尼看到我在门口,于是招呼我进来:“啊,你回来了,还记得我的朋友乌贝托吗?”
胖子,也就是乌贝托·阿尔贝蒂笑眯眯地向我点头:“你好啊,年轻人。”
我:“……”
卧…………槽!
大概是我呆愣的模样太没礼貌,父亲的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我赶紧向乌贝托问好,同时努力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么多事加在一起,现在就是我再不敢信也必须信了梦境一定是在向我警示什么,父亲接下来交代的事直接被我当成耳旁风,我假装离开办公室其实就等在拐角,待乌贝托一离开,又嗖地蹿了回去。
“艾吉奥?我不是让你去找你母亲吗?”
乔瓦尼正低头写着什么,我磨磨蹭蹭站到他办公桌前:“父亲,我有点事想告诉你,但是你听了可能会生气。”
乔瓦尼头都没抬,嗤笑一声:“没事,说吧,又跟谁打架了?”
我:“……不,不是这个。”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是乌贝托·阿尔贝蒂很大概率其实是我们的敌人。”
乔瓦尼终于抬头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
“艾吉奥,这是很严肃的指控,你确定你能为你说过的话负责?”
我咽了一口唾沫,一闭上眼睛梦里三具冰冷的尸体仿佛就出现在面前,我狠狠一咬牙:
“我确定。”
反正再坏的结局也不会比我梦中那样更糟,哪怕冤枉好人挨一顿训,甚至从此我被父亲当成满口谎言不知好歹的骗子,都比让我的亲人丢了命强太多。
乔瓦尼定定地看着我良久,就在我快要顶不住那份压力的时候,他忽然微微叹气:
“好吧,儿子,我会相信你。”
就在我一口气松到一半时,父亲的脸上忽然又浮现出了微笑:“那么接下来,你也该坦白告诉我——”
我的神经顿时重新绷紧,只听乔瓦尼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刺客的事的?”
我:“………”
…………………
哈?
什么玩意?我听见啥了?
合着怎么回事,我爹还真在银行家的皮囊下鬼鬼祟祟干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勾当?!
我那叫一个无限懵逼,可是事到临头,这逼是不想装也得硬着头皮装下去,我只得摆出一副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故作深沉道:
“有一段时间了,父亲。”
乔瓦尼又直勾勾看了我很久,然后忽然站起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站在我面前。
就在我紧张兮兮以为被戳穿之时,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嘴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好样的,艾吉奥,我真为你骄傲。”
我:“…………应该的,应该的。”
………
——卧槽装大发了这以后可怎么圆回去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
………………
“哟,你在这里啊——我伟大的‘先知’兄弟。”
1480年,佛罗伦萨。
几年以前,奥迪托雷一家为了躲避杀身之祸从这里匆忙逃离。而如今随着帕齐家族的覆灭,政权重新回到美第奇手中,我和费德里科又能光明正大地坐在自家房顶上晒太阳了。
但是这家伙嘴里吐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爱听。
“呸,你才先知,你全家先知。”
费德里科摸了摸下巴:“我全家先知的话,那不还是你是先知吗?”
刚反应过来给自己挖坑跳的我果断闭紧嘴巴。
别看这家伙又欠又坑,往往让人有把他打死的冲动,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当年虽然说是避过了灭门惨案,但要是被父亲知道我当时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乌贝托的叛变,仅仅是凭着一场梦就进行的豪赌,我怕不是要断条腿。
而就在那个时候,费德里科就像一场及时雨降临在我面前,背着所有人给我偷偷补习了大把关于刺客与圣殿的知识,这才让后来被父亲领着去见刺客组织其他人时,没至于露馅。
与此同时,费德里科也就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会做预知梦的人,还从此总拿这事嘲笑我。
“嘿,大先知弟弟,快去睡一觉,看看我们这趟威尼斯之行顺利不顺利?”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费德里科顿时贱兮兮地笑了。
但是确实,我在这段时间还真的梦到过零零碎碎的片段,我看到自己在路上遇见莱昂纳多,还认识了一位伯爵夫人——接着在不久的将来,我和费德里科还真的半路撞见了马车故障的莱昂纳多,也在佛利城解救卡特琳娜脱困。
都和梦境基本重合,除了梦里没有费德里科,而现实中少了那个女孩。
就好像……这一切都早已发生过一遍,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难道还有跟我身处这个同样的一个世界吗?我本身,和梦里的“我”究竟算不算得上同一个人——
但是思维每每触到这一层,我就会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压力在阻止我继续思考,我曾有一次忍痛强行继续,在剧痛中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海中如天崩地裂的混乱中瞥到一瞬像是一片虚无的封闭空间,并有一道庄严而充满神性的声音在耳边隐约说着:
“……序列……重启………”
这种仿佛叩击灵魂的声音,听过一次怕是终生难忘,但我发誓我的前半生从未听过,它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说着让人心底生寒的词语。
重启?
假如梦境里同样是我的经历,只这一句话就重新洗牌,它能让我孑然一身也能让我家人欢聚,它……究竟是什么?
那段时间我郁郁寡欢,整天沉浸于怀疑自己与怀疑人生,连原本来威尼斯的目的都忘了七七八八,都是费德里科在外面忙前忙后——在我浑浑噩噩度日的同时,我的兄弟已俨然成了威尼斯盗贼集团的主心骨。
直到我又做了有关刺杀总督事件的梦,匆匆去告诉他当心被圣殿骑士甩上一口黑锅那时,然而迟了一步,费德里科还是成为了被全城通缉的杀人犯。
我看着大街小巷贴着他的通缉令,心里百感交集。
背负着沉重责任,此刻只能隐匿踪迹逃亡的人,本应是我啊……
好在费德里科轻易摆脱了追踪,没过多久就找了回来,只是带了一身的绷带。
“哎呀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看见你哥我活着回来很失望一样。”
费德里科一边给自己胳膊的伤重新包扎,一边语气轻松地这么说着:“怎么了,难道我的先知弟弟又看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我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走过去帮他不太灵活绑绷带的右胳膊包扎好,然后笃定道:“以后都由我出去执行任务,你留守。”
论实力,费德里科并不逊于我,但是从我继承的那些记忆里,很多次九死一生的行动比起能力同样重要的还是运气,明显幸运之神在这方面向来眷顾我,却不代表费德里科也会有那样的好运……
“喂,小子。”
费德里科忽然抓住我的手臂,还挂着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你该不会是怕我死在外面吧?我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
“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那预知未来的能力让你有多能耐,就算它告诉你那些都是你的事——我可是你哥,除非我死了,不然给你挡麻烦就是天经地义的!”
………
原来,有依仗的感觉是这样。
我想起梦中的自己,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人。
而现在,有人分担我的烦恼,保守我的秘密,攀登威尼斯瞭望塔最高的顶端,有人会伸出手将我拉上去。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很美好了,是不是?”
费德里科的话让我觉得出奇的耳熟,但似乎他又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深埋在我“从前”的记忆中,来自某个佛罗伦萨的夜晚。
——The best,may it never change.
………
我将嘴唇无声地开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后,接着大声清了清嗓子:
“下次……无论是刺杀还是别的什么,一起去吧。”
费德里科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
“行啊,一起上!杀甜不辣个落花流水!”
什么重启,什么命运,我再不会纠结于那些了。无论背后操控一切的存在究竟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至于那个女孩……可能她才是我真正的幸运女神吧。
不管是刺客与圣殿的斗争,还是探寻“重启”后为什么会没有了她的存在……
这一次,我将会和我的家人一起前行。
……
“对了,艾吉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跟着费德里科在城里七拐八拐,来到一间位置挺偏的道具店,店主是个漂亮的女性,正托着下巴坐在那昏昏欲睡。
我们进屋时门口的铃铛响了,对方一个激灵醒来,“欢迎光临”说到一半时目光落在费德里科的脸上,顿时话音一转,充满了嫌弃道:
“——你怎么又来了?!”
费德里科完全不介意她的冷脸,乐呵呵地回道:“你救了我啊,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这次领我弟弟来认识一下。”
年轻女人看上去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屋子的阴暗面,她深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流转着漂亮的波光。
她按着额角,有些头疼地说:“你好烦啊,都说了没有什么救命之恩,只是你正好掉在我家门口昏过去而已……算了,随你的便,认识就认识,哪个是你弟弟?”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但是因为费德里科明显很喜欢她的份上,我没有贸然出风头,只是保守地对她打招呼:“你好,我叫艾吉奥。”
女人的表情在听到我的话后微微一变,她突然直勾勾看着我,接着勾唇一笑,伸手似乎要和我握手。
“原来你们是兄弟?”
她看我和费德里科都是茫然的表情,斜了我一眼:“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吗?真是贵人多忘事,奥迪托雷先生。”
这股独特的混杂着高冷与嘲讽的语气,让我一下就回忆起了:
“……克里斯蒂娜?”
“嚯,居然想起来了。”
然而克里斯蒂娜并没有比如留我们吃饭之类的意思,她很快就以妨碍她做生意为理由把我们俩赶出了门。
刚离开那条街道,费德里科就一秒勾上我的脖子:“我靠!你居然认识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无言地朝天翻个白眼,这货要是知道十年前他曾亲手把自己的弟弟推到自己今日追求对象的面前,估计要悔得用头撞墙。
但是想到克里斯蒂娜刚才说的话,我不由皱起眉毛:“比起那些,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掉在她门口晕过去’是怎么回事?是谁之前说摆脱追捕很容易的?”
“啊哈哈,这个……”
费德里科摸着后脑勺假装四处看风景:“那个就不要计较了……而且你怎么不说这是命运的邂逅呢!当时我昏过去前一秒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醒来居然一下看见她——她给我换药的样子真像个天使!”
那满眼冒粉色泡泡的丢人德行,我直接扭过头去不看他。
在那之后,我经常被他硬拽着往克里斯蒂娜的店里跑,妹子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过好在极少下逐客令,心情好了还能唠两句。
将近十年没见,她还是那副高贵冷艳的老样子,还因为来她家求娶的男人一个也看不上给她父亲愁坏了,再之后被家里人念得受不了干脆独自来了威尼斯开家店铺自给自足,隔段时间往佛罗伦萨寄信和钱表示自己过的很好,小日子虽然孤单但也充实。
费德里科一听从此更赖着不走了,生怕有坏人惦记这个单身开店的漂亮姑娘,几乎每天报道硬是要当护花使者。
我就没忍心戳穿他:省省吧,人家可不需要你保护。
“把那个借给我看看?”
克里斯蒂娜居然主动向我搭话,不过随即我就意识到,她正指着我口袋里凸出一块的挂坠盒。
我依言递给她,克里斯蒂娜看了看盒子里栩栩如生的画像,忽然说了一句:
“你可以在狂欢节的晚上,到街上碰碰运气。”
我立刻就明白过来,她大概也做了新的关于那个女孩的梦,然而我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见不到的。”
克里斯蒂娜看了我一眼:“你已经放弃了?”
“……谁知道呢。”
嘴上这么说,我却没把心中真正所想告诉她:比起那些梦境,我还是觉得搞清“序列重启”的问题更加关键,似乎有冥冥的直觉告诉我——谜题的答案并不在过去。
我和费德里科待在克里斯蒂娜的店里时间越来越长,人家也不是傻子,可能从捡到费德里科开始她早就看出我们在做一些危险的大事,刚开始还处于习惯性的自持高冷不加过问,但时间一长终究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
费德里科还内心挣扎了一番要不要告诉她,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克里斯蒂娜一问就全盘托出了。
女王大人听完当时没什么表示,转头到了我们去帮盗贼公会完成任务时,克里斯蒂娜立刻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直接就跟了出来。
费德里科都要炸毛了:“你快回去——我们要做很危险的事,很可能没法保护你的!”
克里斯蒂娜漠然看他一眼没说话,我已经深知,今天怕是只能带着个围观群众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克里斯蒂娜参与了一次之后竟然还上了瘾,原本我与费德里科的搭档一下成了三人组,记忆里单枪匹马过关斩将的狂欢节之夜,这下变成了组队战斗。
虽然过程十分顺利,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要是被“她”看见这一幕,我猜依她的性格肯定会吐槽——这他妈简直哈利罗恩赫敏的即视感。
新总督上任后,我们一下就从原本被喊打喊杀的刺客变成了拯救威尼斯的英雄,总督府转一圈简直吃香喝辣人生赢家,想要什么都有人主动送到眼前。
不过腐败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我们就又忙着投入到新的纷争之中。
当从圣殿骑士手中夺来金苹果的那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探求的东西,就在眼前了——这个来自第一文明的神器。
它能给予持有者控制人心的力量,也能展现远超当前人类社会的科技水平,全凭你心中渴求的是什么。
因此,当我触碰到它时,那些仿佛已是隔世的回忆,顿时点滴不漏全部想起了。
……………
每个人都从主观意识上认为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唯一真实存在”的。
然而实际上,这些众人自以为唯一真实存在的世界——或者称之为“位面”,它们就像是千层饼一样层层排列,任何一层“饼”上的人都能看到自己下层的“饼”,并饱含怜悯地感叹:“多么美好的故事,可惜是编造的。”
——殊不知,更上一层位面的人也在如此看着他们。
就像莱昂纳多经常沉浸于他画作中的世界,回过神来只剩惋惜自己无法身临其境一般,所有人都从来没有想过:在另一个世界人们的眼中,我们度过的漫长一生,也不过是一部“虚构”的作品内容而已。
而这段故事,便是开始于两个相邻位面的意外交叠——这种事件的概率虽然小到几乎不存在,但确实能够发生。更巧合的是,那次碰撞造成的裂缝,竟让一个上层位面的女孩掉到了我们所处的世界。
于是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作为高级位面的生命体,没有任何人能杀死她,哪怕是第一文明的先行者也不行——即便科技再先进,也跨越不了层级的沟壑。
且不说先行者,纵然是可无声无息吞噬万物的时间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等于说只要这位来自异世界的姑娘愿意,她甚至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来往于两个世界的“神”——
前提是,只要她不触碰这个位面的“规则”就可以。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她的,那就只有冥冥之中的“规则”了。
因此,多少次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是巨大的伤害不能使她死亡,落到切萨雷手中饱受折磨也没能让她丧命。
直到她无意间动摇了这个世界的基本——
艾吉奥·奥迪托雷爱上了她。
在原定的轨迹里,他这个天选之人完成在罗马的使命后还远远没有结束,可他却因为她的存在提前萌生了隐退的想法,甚至在罗马周边偷偷置办了一所庄园。
再这么下去,传奇刺客艾吉奥·奥迪托雷晚年在君士坦丁堡的冒险将不复存在,2012年的戴斯蒙将无从得知阻止世界末日的办法——
——更准确地说,未来还会不会有“戴斯蒙·迈尔斯”这个人,都是未知数了。
于是,当“规则”察觉到这一点的那一刻——也就是艾吉奥向那位搅乱命运的异世少女求婚的同时,终于将她完全判定为不应有的存在,将她从这个世界排除。
而先行者,已经等这一刻多时了。
他们修正了时间,让一切重新开始,本以为这样事情就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进行下去。
但是……
神明可观天命,却终究漏算了人心。他们从未能够想到,这种如此炽烈深刻的感情,竟没能让艾吉奥完全彻底遗忘那个入侵者,而是在他内心深处残留了一星半点的痕迹。
原本,第一次重置后的艾吉奥并没有被那点莫名的幻象影响,乖乖按照先行者的引导按部就班完成他的使命,从佛罗伦萨到托斯卡纳……直到威尼斯。
让先知接触金苹果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然而意外就发生在这里:金苹果在接触先知后洞悉他内心后,竟然为他补全了一部分被抹去的记忆——
那种明明从未发生过,偏又无比熟悉的感觉,令艾吉奥被驱使着开始追寻记忆里的那抹身影,原定的命运又一次偏离了。
于是别无他法,先行者又一次重置了时间。
至于结局,与上次一样。
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对艾吉奥的操控是越来越无能为力,更要命的是,随着累次被金苹果察觉到内心渴望而补全记忆,他脑海深处的残留痕迹一次比一次多,最后竟达到了尚未碰到苹果就能自行回忆起来的地步。甚至不只是他,连曾经因那位异世少女而扭转死亡结局的克里斯蒂娜也受到了影响。
……
到现在,局面已经不是重置时间所能控制的了,那么……
怀着这种心思,我带着金苹果来到了罗马地下的密室——现在只是1487年,比原定整整早了十年还不止。
密涅瓦的投影出现在面前时,我像老朋友一样对她点了点头:
“你好啊,我又来了。”
密涅瓦:“……”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金苹果上,我把它挡在背后,悠悠说道:“先别急着让我变婴儿,我有话想说。”
密涅瓦没说话,但她的眼神从我的手挪到了我的脸上,于是我知道她在听。
“首先确认一下,你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有先行者血脉,并完成‘传声筒’任务的人,对吗?”
“第二个问题,一定非得是‘戴斯蒙’吗?——换句话说,这位救世主的祖先一定要是‘艾吉奥’吗?其他的奥迪托雷不可以?”
密涅瓦面无表情打断了我的话:“可惜,你已经是唯一觉醒过鹰视的奥迪托雷传人了。”
我:“你是不是重置次数太多搞混了,我不是呢。”
密涅瓦终于微微变了脸色:“……你做了什么?”
“咦,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嘲讽地说道:“我还当你们是全知全能的——顺便告诉你,我在威尼斯那几年基本都是宅着度过的,就算一定要我当这个传话筒,到时候那个后代也只能看见我每天起床吃饭睡觉的无限循环……?”
“原本是我干的那些事……真是辛苦费德里科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罗马和君士坦丁堡水土不服。”
我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啊,我这不是来和你商量换人当传话筒,只是来向你确认一下而已——毕竟威胁神这种事,我干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无论你们重置多少次,我也都能想起来,无非大家一起耗时间,我可无所谓——”
说到这里,我收起笑意,突然冷冷道:“两个世界之间的裂缝,在哪里?”
“……”
密涅瓦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你过不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密涅瓦顿了顿,接着忽然又改了口:“如果强行通过……她是从高至低穿过缝隙,不仅不会受到伤害,并且还会得到一定体质上的补偿,而你若是过去就是由低至高——就算幸运地未妨碍性命,到了那边恐怕也是连普通人都不如。”
“哦。”
那又如何呢?
时至如今,我终于想起她的名字了。
那些午夜梦回的零碎记忆全部串联起来,它们迫不及待地冲击着我的心脏,仿佛在催促我立刻赶到她身边。
凛……
等着我啊。
……………………
………………………………
20XX年,某市某大学。
“……唉。”
随着宿舍里这一声叹气的开端,接着另外几个女孩子也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一时间屋里叹声叹气此起彼伏。
咸鱼一时爽,期末火葬场。
“啊啊啊为什么老子堂堂王者峡谷召唤师、迦勒底咕哒子、平安京非洲大阴阳师、海拉鲁的救世勇者还要考试!放我回去我要救塞尔达啊啊啊啊啊!”
其他几人白她一眼。
“你玩的游戏也太多了,老刘。”
奶茶棕抱着枕头小声嘤嘤嘤:“人家不想背书想逛街……”
“憋着,老子一拳一个嘤嘤怪。”
御姐拂了拂刘海,勾起一抹微笑:“考试也好,根据以往经验,监考可都是刚招来不久的实习小鲜肉~”
“??姐姐自重厚。”
“真的?姐可妹亦可。”
“我怀疑你们在搞黄但我没有证据。”
几个人你来我往斗嘴斗的兴致正好,老刘突然把头伸出上铺围栏,冲对面的下铺喊了一声:“喂,老苏,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啊。”
苏凛懒洋洋地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接着无比敷衍地应了一声后,又把脸盖上了。
老刘和奶茶棕面面相觑。
“她咋了?”
“……不知道,但是好像从有一次她对着电脑一晚上之后,就这样了。”
“……卧槽难道失恋了?我TM就说那个歪国人不像好东西!”
“——啧!”
她话音未落,苏凛突然一个猛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随手一甩,书本打在床柱上“咣”地好大一声响,接着头也不回出了门。
……
校园里依旧是平淡的每一天。
除了刚变开朗的苏凛同学又恢复到了独来独往的状态,以及周围大家开始讨论育碧的新作品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现在她倒是能在网络上看到刺客信条的东西了,而存在笔记本上的游戏通关了几十遍无事发生。
简直就像一场梦。
“叮咚。”
瞅了一眼□□,是老刘发来的。
【对不起QAQ上次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啊啊啊】
【没事】
【emmm没生气就好,那个话说……这阵子X市有漫展啊,我查了一下好像还有你特别喜欢的那个游戏的展,有个很帅的cos的视频,给你看看……】
苏凛看着对面分享过来链接上“XX漫展惊现史上最还原刺客信条cos”情不自禁笑了笑,在键盘上打出“谢谢”“两个字之后把手机揣进兜,然后没过几秒又忍不住掏了出来。
也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点进那个链接的视频。
短片并不是专业的扛炮摄影师拍摄,av画质不说屏幕也一直在乱抖,而且大概是被拥挤的原因,视频的前半分钟甚至都没拍到coser的正脸,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刺客服的背影。
……嘛,就体型来说,是挺像的,不过估计正面就幻灭了吧。
苏凛充满挑剔地扬了扬眉毛,从乱晃的镜头不难猜出这位拍摄者正被挤得花枝乱颤,这时候画面稍微拉远了点,能看见coser的面前还围着不少小姑娘,常服lo汉服jk花花绿绿的,莺莺燕燕啥都有。
“帅哥!可以加微信吗!”
“我的天超还原!这是本尊穿越的吧!”
“小哥哥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介意有一个嘛!”
这时候,手机里忽然传出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但是那带着笑意的音色……
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抱歉,要让这位美人失望了……我有未婚妻。”
“我正在等她呢。”
……
啪。
可怜的手机一秒屏幕着地,然而它的主人连给它拍拍灰都没顾上,直接抓起来就塞兜里,风一样跑回宿舍风卷残云地往箱子里丢行李。
奶茶棕的眼线笔差点被惊得掉在地上:“……老苏?!”
“你这是干吗?期末考试你不考了?!”
苏凛正一脚踹在箱子盖上,然后打开手机点了航班信息,忽然倒吸一口气:
“小叶,能不能借我点钱——放心下个月一号肯定还你!求你了!爸爸!爹!”
“……钱我给你转,你不用这样……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是突然要去哪?考试怎么办?”
“——去抢人!TMD考个屁!老子男人要被那群小婊砸勾搭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