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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糖葫芦架山水重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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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慵懒的声调缓缓响起,晕染在刻着诗词的边柱周围,吟唱者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拖的很长,以至余音绕梁。众多蒙面刺客与佩剑随从打得难舍难分,刀剑碰撞的声音源源不断,但似乎并没有败坏他的雅兴。
身着白衣的温和公子随意坐在客栈中心的桌旁,只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柱子上的诗歌,仿佛身旁的刀光剑影通通与他无关。
“啊。你太慢啦。”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道。又继续吟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话音刚落,随从手起刀落斩下了最后一个贼人的头颅,血溅当场。
“哎呀呀。”折扇公子扯着袖袍跳开了,随即抱怨道:“喂,小蔚,我说你这杀人的方式就不能文雅一点吗,没看到这还有个文弱书生吗!”
蔚从赴没理会自家主子的玩笑话,将剑收进剑鞘,上前一步双手行礼,恭恭敬敬地说:“这是这月第五批刺客了,据我调查,皆为易水的人。”
“真是搞不懂呢。”纪旋挠头作苦恼状,“小蔚,我是不是太过英俊潇洒了,所以他们一直追着我不放?”
早已经习惯的蔚从赴权当没听见,继续道:“公子你看……这该当如何?”
一阵冷风吹过纱窗,纪旋缩了缩,又扯了扯衣袂好让自己能暖和一点。眼神却忽的冷了下来,“穆北归不知作何想法,只是派些小杂碎以示存在,不要因此就小瞧了那群轻兵险将,他最会一手玩弄人心的好把戏。”随即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样子,“至于这些,既然他们上赶着送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好啦。”
然后又做悲愤状:“真是人妒英才,欺负我这个文弱书生!过分!不管他们了,走吧小蔚,陪我去买糖人,李大爷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呢,上次那个糖狐狸着实不错,这次换成凤凰看看怎么样。”说着便抬脚要走。
“糖不都是一样的吗,味道会有不同?”蔚从赴在心里小声嘀咕,还是很配合地跟在自家主子后头。
他知道,纪旋不是为了糖人。
集市中纷纷攘攘,热闹非常。即使这样纪旋在车水马龙的喧嚣中仍然突出,那该是个面冠如玉温文儒雅的少年,不疾不徐得挥动着手中的折扇,步履从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注视着那些忙碌的身影。
“真好呀。”纪旋嘻嘻哈哈地跟蔚从赴说,“就应该这样热热闹闹地一直快乐下去,我真喜欢他们啊。”
蔚从赴赞同地点头,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不易与可贵,从而愈发珍惜。
盛世就该有如梦的歌舞升平。
纪旋望旁边看去,顿时眼睛发亮,对蔚从赴说:“看看看,糖葫芦,来一串吗!”
在他边上的小朋友垂涎三尺看着那些香甜的糖葫芦,闻言茫茫然抬起头对着纪旋说道:“大哥哥你要买糖葫芦啊。”接着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纪旋。软软糯糯的嗓音顿时让纪旋满心怜爱。
纪旋弯下腰揉了揉小朋友的脸,说道:“大哥哥也给你买一串好不好呀。”接着起身从架子上抽下两串晶莹的糖葫芦,一串递给小朋友,一串递给了身旁的蔚从赴。
这一幕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引得几位旁观的姑娘羞红了脸。纪旋又拿下一串准备自己尝尝,突然一抹青色身影闪过,想夺走他手中的糖葫芦。但显然纪旋反应更快,在那人得逞前单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人的手白且修长,是属于男儿的。
“我说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抢别人的东西呢。”纪旋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说。
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轻笑,那人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纪旋,你给不给我?”
纪旋猛地放开那人的手腕,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后明显怔了怔:“江随?”
江随揉揉手腕,嘴角好看地弯起:“是我呀。”
纪旋就这么恍恍惚惚地盯着江随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江随又笑起来才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于是将糖葫芦递去,递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舔过,正准备缩回来说“重新拿一串吧”,还未开口,江随已经接了过去,咬了一口,赞道:“真甜。”
纪旋定了定心神,又恢复成调笑模样,问:“你怎么来乐川了?”
江随眨眨眼,答道:“知道江胤么,年轻有为,能文能武,是为人中翘楚,更是立下赫赫战功。我听说他来乐川了,实在是仰慕了他好久,想着借此机会说不定能见一面呢。”
江随的音色如月光一般清冷,慢慢说出这些话,实在听不出多少仰慕之情。而到了纪旋耳中,就别有一番滋味。
纪旋敛下眸子,看不清眼中情绪,嘴里仍慵懒散漫:“你知道江胤长什么样吗,是美是丑是高是矮?就这样追来了啊。乐川那么大你要怎么碰到他,靠他主动撞你怀里吗?”
过了一会儿,纪旋见对面不说话了,以为他傲娇的江小公子不开心了,看过去,却猛然撞进一双带笑的不加掩饰的眼睛,像打碎了一池的星星。
纪旋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他心道真是见鬼,开口说:“江随,我请你吃糖人吧。”
“好啊。”
蔚从赴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默默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追了上去。
“嘿,瞧一瞧,看一看哪,走过路过各位公子小姐们看啊,又甜又脆的糖人咯!”
“江随我跟你讲,这铺卖的糖人味道那叫一个好,童叟无欺!叫声好听的我就给你买。”纪旋没了之前的局促,逗江随。
蔚从赴犹犹豫豫道:“那个,您还记得是您把小公子带来说要请他吃糖人的吗……”
某人很不自觉,故意装傻说:“啊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又对江随说:“你叫一声又不亏,反正我比你大啊你说是吧,叫一声好听的我什么都给你。”
说完后他又觉得这话不妥,改口道:“那么久没见了,我就直接请你吧,下次再补上?”
蔚从赴感觉世界突然变亮堂了,看着看着内心感慨,这两人可真是一点没变。
纪旋和江随是一对竹马。
纪旋自小好动,摸鱼上树无所不能,三天两头往外跑,还特别喜欢摘花,碰到好看的小野花就偷偷摘下认认真真放在手绢里,等到手绢中放不下了就全拿出来用绑成小花束,再偷偷放
在江随枕下。相比之下江随就很斯文,小时候的江随白白净净的,整天小脸严肃假装正经,不过在纪旋面前就经常破功。
有次,江随躺下后闻到了花香,而窗外的花已过花期,心中有些奇怪,便想着找找源头,嗅了嗅发现就在枕下。掀起一看,枕下的花被碾的七零八落,花汁沾染了雪白的枕头。
第二天晚上纪旋睡前发现枕下多了几片叶子,后来就再没送过。
再往后两人大了些,到了该读书习字的年纪,双方父母又相交甚好,索性一同请了个颇有名望的夫子教导二人。理应纪旋好动功课应不如江随,结果却是江随不如纪旋。纪旋活泼得很,实用的鬼点子又多,总是把夫子逗的喜笑颜开,对四书五经又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见解,可谓是强压江随一头。
于是江小公子就不开心了。时常在下课后攥着小石子偷袭纪旋,人小胆也小,只敢往他脚下扔。
这可乐坏纪旋了,为了赔罪,纪旋隔三差五带着江随偷溜出去请他吃冰糖葫芦,也是同样的口吻同样的神情。
“聆之想吃糖葫芦吗,叫声好听的我就给你买。”
“叫什么。”
“纪哥哥。”
江随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别理这个傻子。于是纪旋事后就带着好几串糖葫芦敲江随的窗子。
再看现在,也是同样的场景。
蔚从赴想着此时江小公子应该气嘟嘟地瞪纪旋,却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江随沉思片刻,开口道:“弦上哥哥?”
纪旋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