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魔》一件禾衣

11、联络失败

　　飞梭里，格拉西亚闭目沉思。
　　上家本来应该和他亲自碰面交货，但他在外围等了良久，只在约定时间收到了一条定时消息。
　　那是一串位置字符。
　　定时消息不合行规、不合情理，格拉西亚只能假定他死了——而且早就死了，预定的坐标直到今天才姗姗而来。
　　敌人是谁？针对的是他自己，还是上家，抑或是此次的顾客“田狼”？
　　如果是自己的敌人，他们所图的无非是敲诈或诋毁；如果是上家，危险性还会进一步降低，因为目标已经消灭；如果是田狼的敌人，那范围就太大了——田狼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情况，他现在对敌方简直一无所知。
　　可如果是田狼的敌人，为什么找到了上家，却没有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还是已经找到了，却在暗中窥探？
　　现在直接去存货点会不会有危险？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克洛斯。
　　那“普通人”挂着耳机，闭目养神，气息匀称。
　　他应该没有机会——一个刚到维尔林西亚的调度主管，唯一的依靠只有街主，能被自己买下完全是因为艾薇卡凑巧绑了他。
　　艾薇卡是什么样的角色他还清楚。
　　格拉西亚抿着嘴唇。
　　敌人会是谁？
　　潜伏在哪里？

　　克洛斯闭目养神，尽可能地维持呼吸均匀，仔细听着耳机里的语音播报，一个字也不敢漏。
　　视频还是那个视频，但背景音乐并不普通。
　　“克洛斯，你好，抱歉以这样唐突的方式与你取得联系。
　　“我是威尔西，乔卡星的一个清白商人。我听闻过你的事迹——你曾在‘流星’系统蝉联五年金牌调度员的称号，升至调度主管后，勤勤恳恳，令人称道。半年前你遭恶人重创，如今孤身潜入维尔林西亚，实在让我佩服。
　　“我有求于你，克洛斯。我在维尔林西亚上有一件货物——一个运输箱，虽然目前下落不明，但我确信，很快就能找回这件货物。只是有一个问题，克洛斯。我同时受到一股不明势力的针对，因此需要一个和我完全无关的人替我将运输箱送到乔卡星。
　　“我看得出，你是一个义人，因此愿与你做一个公平的交易。我恳请你，替我将运输箱送到乔卡。如有可能，烦请你替我打探我的敌对势力。
　　“以下是我的报价：协议一旦达成，即刻向你汇入一百万环网币；敌对势力的单条信息价值一百万环网币、收到运输箱即刻汇入三百万、成功运输至乔卡五百万，事毕之后另有重酬。
　　“据闻你已从‘流星’辞职，实在可惜。我可以推荐你重回系统，回归原先的平静生活，眼下种种，就当一次有惊无险的意外。
　　“期待你的回复，祝好。”
　　视频播放结束，自动跳回视频开头。
　　克洛斯睁开眼睛，眼珠转动，切换到视光输入模式：“箱子里是什么？有没有其他协助？我可以帮你，但离开维尔林西亚之后也需要你的协助。”
　　飞梭静默地在开阔的夜空里滑行，迎着月色，留下一道令人目眩的影子。
　　克洛斯转头看见了星点闪烁的天际，却看不见渺小的信号中继星。
　　他等待了很久，终于听到了一句亲切的的提示声：“已发送。”
　　克洛斯后脊一松，完完全全地落进座椅里。
　　无论是维月二号的封锁结束，还是格拉西亚骗了他，总之，消息能送得出去就好。

　　对面很快传来了回复，这回没再用视频，而是阅后即毁的信件：“十分感谢你的回复，克洛斯，你给了我莫大的希望！
　　“箱子里存的是一个老人最后的挂念。请相信我，箱子一打开，只会造成无谓的波折。我是一个清白的商人，我愿以自己的人格起誓。
　　“我手下的人已经赶到维尔林西亚，正在寻找运输箱。如无意外，我会将你的通讯码发送给他们，你只需要等待他们联系、接手货物即可。
　　“请一定记住：如有可能，尽力打探敌方的所有信息——所有，都可能有用。等你抵达乔卡后，我一定全力协助你安全离境、返回家乡。家乡才是最温暖亲切的地方，对不对？期待你的好消息。”
　　克洛斯转动眼珠，心跳有些加速。
　　“成交。”
　　“已发送。”
　　“已删除。”
　　光脑告诉他。
　　克洛斯摸了摸残缺的左耳，闭上了眼睛。

　　赦免会开始的时候已是深夜。过了十多个节目，又乘飞梭前行两个多小时，此时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
　　“我们现在去哪里？”克洛斯突然问。
　　“东南区三横五纵，”格拉西亚注视着前方的黑暗楼栋。
　　三横五纵是一处交汇口，五栋高耸的大楼围成五角星的造型，汇成了“星光”商业区。
　　深夜，商业区基本熄了灯，阴森森的混凝土宛如没有皮肉的骨架，裸露在空气之中。
　　克洛斯的耳机里突然传出新消息的提示声：
　　【您是克洛斯？】
　　【正是。】
　　【货物很快会找到，请您耐心等候通知。】
　　克洛斯心脏一滞。
　　请您耐心等候通知。
　　“从顶楼进，小心防护系统。”格拉西亚告诫道。
　　克洛斯猛地回过神：“好。”
　　【收到。】

　　因为飞梭落地时的震荡感太强，容易引发大楼警报，所以他们在地面换了轻便的悬浮板，从远处冲刺蓄力，一鼓作气跃上楼顶。
　　大楼楼顶平时没有人来，遍地都是灰尘，只有通往下方的大门上亮着警戒的□□。
　　克洛斯没看清格拉西亚设置了什么，只看见他戴着手套光脑在门上一按，蓝色指示灯闪了两闪，就没了动静。
　　“走。”格拉西亚拉开大门。
　　“我看不清。”克洛斯揉了揉眼睛，步伐并不坚定。
　　“调夜间模式。”格拉西亚的语气理所应当，仿佛环网里所有人都应该往眼睛里装一个视力增强的植入体，好适应眼下这种近乎违法的场景。
　　克洛斯偏不让他得逞：“我没有眼部植入体。”
　　格拉西亚转头看着他。
　　明亮的月色下，克洛斯扯了扯嘴角：“我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上着普普通通的班、干着普普通通的事，用不到什么眼部植入体。
　　格拉西亚自己有植入体，夜视能力没有问题，身上自然没有夜视仪，也没法给克洛斯配置体外增强仪。
　　他最终决定把克洛斯暂时存放在安全的房间里，自己单独行动。

　　他们下到大楼顶楼，在漆黑的走廊里左转右转，到了走廊末端。
　　走廊末端是一间杂物室，除了几张破旧的办公桌椅和一堆的清洁工具，再没有其它贵重东西，因此防盗性能不是很好，门锁一撬就开。
　　“在这里等我，我拿到东西就回来。”格拉西亚告诫他。
　　“再见。”克洛斯点点头，坐进旧沙发。
　　“别开灯。”
　　“我当然知道。”
　　格拉西亚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入走廊。

　　克洛斯刚才乘悬浮板上来的时候就留意了。这栋大楼一共十五层，按格拉西亚的速度，往返大概只要十多分钟。
　　他还得想想威尔西的来信。
　　坦白说，克洛斯有些疑虑。
　　一个巨贾怎么可能对陌生人坦诚相告？
　　维尔林西亚上亡命徒这么多，他找哪个不好，非要找自己这么一个外来人、普通人？
　　难道真因为他是个“义人”，值得依靠、值得信赖？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还有格拉西亚——那个混球、疯子、王八蛋。
　　药物戒断的痛苦谁不知道？他居然强迫自己尝了这么多次。
　　克洛斯一想到这一点就心里愤恨。
　　这个邪恶可鄙的垃圾玩意儿真真切切地毁了自己平凡普通的一生。
　　他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报复回去。
　　克洛斯翘腿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刷着反应奇慢的光脑，第八次联络摩洛失败后，突然收到了一条提示。
　　“中央星银行动账交易提醒。”
　　他点开提醒，发现是一笔一百万的入账通知。
　　备注：“成交”。
　　这是威尔西打过来的钱？
　　诚意十足啊！
　　克洛斯暗自咋舌，突然对威尔西的委托有点上心了。
　　这种感觉挺有意思的——一边和格拉西亚履约，一边接个私活挣一笔大钱，两不耽误，多好！
　　说到耽误，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外面怎么没有动静？